他们俩是在我一低头的瞬间坐下来的,坐在我旁边的位置,那里被树荫遮挡,大理石造的拐角石凳很适合乘凉。他们也是来等车的,对于这点我深信不疑,他们都背着像我一样的黑色双肩包,手里拿着一瓶水,在火车站的外围,我有充分的理由认为他们和我一样,都是旅人。
跟随他们来的还有一位老人,几乎是他们刚坐下还没坐稳的时候来的,她含含糊糊的说着什么,手里拿着几张零钱,头跟随着话语轻点,脸上呈现乞讨的神色。“讨饭的人”我心里这样想,刚刚我才打发走一个老头,我说“我没有零钱”他就再没有弯腰,瞄我一眼走掉了。我没想到在一会会的时间内眼前会出现俩次乞讨行为,心里有点反感。
我听到离我较近戴着眼镜的后生先说了话,“我没带零钱,奶奶”,老奶奶比较难缠,即使对她说了这样的话,她也毫不在意,指着那后生手里的水说“那你买水用的是啥?”迷迷糊糊的话语。
“我用的微信啊,现在都用微信支付了”戴眼镜的小伙子有点尴尬,他大概也不会想到那老奶奶会这样问。所以在老奶奶转身走向我的时候,他开口了,带着点戏谑,也似乎是为自己的窘迫找个出口,他问“老奶奶,你多大了啊?”我本来已经想好了拒绝她乞讨的理由,被这突如其来的问题给打断了,我也看向她:老人身穿的是一身干净的藏青色服装,脚上蹬着一双软布鞋,年龄不好考究,只是她很干净,和乞讨这俩字很难沾上边。
“我今年六十多了”她含含糊糊的声音这次被我听了个大概。
“您没有儿女啊老伴吗”眼镜男继续追问。
“有...”之后的我听不太懂,只记得她说了很多,我只听到“有个老伴”。
“那您为什么不去卖东西,做生意啊,您也不老”
“有城管,城管很严,老伴...”她一脸惊恐。
“哦,城管啊”他拉长的声音充满了无奈。“您是哪里的啊”
“甘肃的...甘肃老家...住茅草屋...”我只能捕捉到关键字,像听特么的英语听力一样。
老人的确有问题,口齿不清,说话也不连贯。
眼镜男也不想再问了,我看到他的眼神飘向别处,调戏傻子应该没有成就感吧。
“我有儿女...他们几年没回来了...我家是茅草屋...”但她还在说,似乎这话憋了很久。
“他们...没回来...”她又重复了一遍。
眼镜男沉默了,我也不好受,也许他不该问那么多,我也不该在他问的时候竖起耳朵。
“我给你买瓶水吧,奶奶”坐在眼镜男旁边的瘦弱青年第一次开口,我低下头假装玩弄手机。
有时候世界,远比你想象的残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