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辈子我到老都不会忘记——我曾经救过一只鹰。我,可是当过“英雄”的人,哈哈!当英雄的感觉超级好,当英雄可不是随随便便的,那是上天的恩赐。
1992年,农历正月十三的下午,我和几个小伙伴在家门口一座荒废的院子里玩捉迷藏。我躲在土墙后边,只听见土墙那边有扑腾扑滕的声音,把我吓了一跳!从声音判断像是一只飞不起来的鸡。绕过墙一看,竟是一只受伤的老鹰。它的腿似乎被什么尖锐物划破,翅膀上有多处伤痕,它样子十分痛苦,伤口一定很疼。我喊来了小伙伴,疼痛的感觉迫使它把我们看成一丝希望,并没有太过防御,或许它已筋疲力尽。当我们走近时,它也只是稍微往后挪了挪,无力地扑腾了两下翅膀。小伙伴们都很有爱心,看到这种情况,我们一致决定要帮它疗伤。
因爷爷生病,家里内服外用的常备药一应俱全,我回去拿了点碘酒、纱布、紫药水,小伙伴从家里拿来了大竹篮子,我们先把里面铺满干草,再小心翼翼地把鹰抱到篮子里,轻轻地扶起它的翅膀和伤腿,先用棉球将伤口周围的土和杂物清除,再用新棉球蘸了点碘酒涂在它的伤口处,所有的伤口都涂过碘酒和紫药水,最后再用纱布包扎好。在处理伤口的过程中,我想,不知道它经历了什么,比看得见的伤口更痛的应是内心遭受的伤害吧!整个过程,它一动不动,任我们摆弄,真的是太懂事!
做好这一切,天色已晚,大家商量着轮流看护鹰,因为怕村里的狗或者别的人伤害到它。我们很快排好了轮职时间表,我是晚上九点到十点。接到这个任务后,我不敢有丝毫懈怠,没到点儿就溜出家门。怕鹰受惊吓,我没有用手电。
我紧挨着它的篮子站在那儿,先是和它说话,我问它,你叫什么名字?怎么会受伤呢?你的家在哪里呀……叨叨了十万个为什么,现在想想好傻,其实都是自言自语,自问自答。呵呵,那时候小,不知道害怕,还满心欢喜的,把鹰当成了伙伴。不知道它睡着了没有?篮子里的它似乎蜷缩成一团,黑咕隆冬什么都看不清,我感觉它在听,它一定在听。它或许还在想:谢谢我们呢!
后来的时间,我就一个人默默的说,想着说着,蹲在土墙边儿,竟睡着了,也不怕蜈蚣蝎子!现在想想都后怕。人真的是越活越胆小,应该越是懂得自我保护了,哈哈哈。
题外话,一小段。说起虫子,那时在村里早已司空见惯,天上飞的,地上爬的,大的小的,有毒的,没毒的,咯应人的五毒的,简直是虫子的王国,尤其是晚上,就是虫子的天下。当时村里睡的是土炕,到了秋天,把凉席一掀,在墙角便可看到排成一列纵队的磕头虫来来往往的,不亦乐乎!我就睡在凉席上,住在炕的里面,紧挨着墙角,哇,现在想想,浑身都发毛。不得不承认小时侯的皮实给了我非同一般的体验呀!
不一会儿,奶奶过来找我了,她一嗓子把我喊醒了。不知道几点了?我循声去找奶奶,告诉她,我正在守护鹰。奶奶笑我傻,别人都睡了,你还守个啥?
十点后的乡村,非常的寂静,天上繁星点点,地上狗虫齐鸣。那时村里没路灯,晚上行路靠的是天上的月亮,好贵的灯泡!哈哈哈,但犄角旮旯处还是乌黑乌黑的看不见。离开时我回头望了眼篮子,便跟着奶奶回去了。
第二天一大早,公鸡打第一声鸣,我一骨碌爬起床,冲到土墙边,发现只剩下了空篮子,鹰不知何时已经飞走了。不知它的伤好点了没?看它多有自我保护意识,知道白天人多眼杂,危险度更高;也许是它不想再给我们添麻烦。
看着空空的篮子,我心里好一阵失落,我还没来得及好好看它英俊的长相呢,唉……转念一想,它一定也有伙伴,在某个地方等它归来,一定也有家人无时无刻不在牵挂着它。
虽只是短短的相处,但我相信它懂人的话,懂人的情,懂人的爱,在它们的世界里,爱一定也是一样的表达。它是很好的倾听者,让我的主角戏演了个尽兴,能有这样的伙伴,我是幸运的。与它共度的时光,使我终身难忘。
鹰,它生来属于蓝天,爱它最好的方式是让它能自由地飞翔。希望它的伤口尽快痊愈,早日和亲人团聚,快快乐乐度过一生。
我的“英雄事迹”到此便告一段落了,别怪我自夸,我确实觉得自己做了件好事。更重要的是,多年后的今天,我还能有机会写我和它的故事,分享我们的故事,从故事里再次看到人的善良与纯真,重温平凡中蕴含的伟大。
世界真奇妙,原来,当英雄是付出,是承担,是无所畏惧,是心怀慈悲,是虽百般不舍仍会选择适时放手,与心和解,欣然祝福。
不得不说,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