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
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
――纳兰性德
苗苗坐在医院的长椅上,等着护士喊她的名字,她刚刚往把一堆自己看不懂的报告交给了那个娃娃脸的白衣天使。她每次来医院都觉得这里的颜色是暗色调,即使今天自己今天穿了件亮橘色的风衣。这个休息区百十把椅子坐满了八成的人,医院从来不是人少的地方。这些人大多像苗苗一样安静,偶尔有或焦躁或悲伤的病人被陪着来的人低声安慰着。
苗苗是一个人来的。她的头总是晕,眼睛模糊看不清东西,有小半年的时间了,最近有些严重了,开始头疼,总是在清晨的梦里疼醒过来,觉得整个身体只剩下头部了。成风一直说要带她来看看,可却总是挤不出时间,说是忙。这不他上周出差了,说好周末回来周一陪她来医院,可昨晚临睡前成风来电话说项目没谈完赶不回来了,他说:宝贝,再等我两天,我一回去就陪你去。苗苗知道他在忙什么,于是今天自己来了,她想毕竟身体是自己的,何况真的很疼。
那个可爱的小护士在喊苗苗的名字,她走进诊室坐在和自己年纪差不多的女医生对面。女人看女人总是要先关注相貌的,她第一次进来的时候悄悄观察过这位医生,这是位能让人很快就产生好感的女子,相貌只能算中上却胜在那双温和的眼睛,特别是她与病人说话的语气,没有命令和不耐,做为病人遇见这样的医生应该的很好的吧。可是苗苗这次进来的时候女医生反复翻着她的那堆化验单和X光片和脑CT片,秀眉微微拧着,好长时间没有说话,不过也许只是十几几十秒。
终于医生还是开口了,语速有些慢,苗苗看的出她的斟酌,心有开始下沉。她说:“苗小姐,你有家人和你一起来吗,或者你现在可以联系你的家人让他们过来一趟,你的病情我需要和你的家人讨论一下。”苗苗紧了紧自己握着提包的左手,她知道可能自己的指节有些泛白,她想让自己显得镇定。她问医生:“很严重吗?”医生没有回答,只是说还是请她的家人吧。苗苗很想像电视剧里的人一样说我没有亲人还请您和我谈吧,可她还是默默的走出了诊室,她好像听到了医生微不可闻的叹息,那一刻她失去了所用勇气。
走出诊室的苗苗本想回到刚才坐过的长椅上,她想坐下来。可医院真的是个人多的地方,休息区已经找不到空着的椅子了,她只好向外走在楼下的花坛边找了个人少的地方坐下来点了支烟。其实七年前她和成风结婚的时候曾经戒掉了,但两个多月前她又开始吸烟了。
直到第三支烟被她掐灭在空烟盒里她才想起打电话的事。成风,当然是她第一个想到的名字,但她马上就否决了,虽然她知道他可能近在咫尺。妈妈?不,绝对不行。于是她打了大兰的电话对她说:我现在需要个家人,你过来吧。
大兰曾经给苗苗发过一个链接,关于闺密的认证,什么曾经睡过一张床,认识了超过多少年,互相的家人都知道彼此等等差不多十条吧,大兰说我们有十一条,加了个大笑的表情。苗苗知道她说的十一条是在她们双十年华的时候大兰曾经坚信自己爱上了苗苗并在一次醉酒后狠狠做了表白,啰啰嗦嗦说了很多,不过苗苗只用了一句话就让她清醒了,苗苗说我又不能和你生孩子。
挂上电话苗苗知道大兰一定会飞奔着过来,便依然坐在花坛边等她。她想起高中校园里也有一个这样的花坛,那次她和成风在教学楼的角落里偷偷牵着手说情话被校长抓个正着,那个觉得自己很丢脸的班主任让她找家长,她也是这样坐在花坛边上等妈妈,为了和妈妈说:即使学校要开除我我也不会和成风分开。那次妈妈打她打折了家里的拖把把子,木头的。
大兰很快就到了,她们回到诊室门口。在大兰进去之前苗苗和她说:“无论什么事我不想你替我扛着,出来告诉我实话。”
大约半个多小时之后大兰出来了,只字未说就蹲在医院的走廊里嚎啕大哭起来,哭的旁若无人。
一个人以为刻骨铭心的回忆,另一个人也许早已忘记了。
――张小娴
这是一座北方城市,中国版图上最北的省会,它最为人孰知的特点是冷。虽然已到了四月末,肆意的春寒已经行至末路,但下班时把围巾落在了医院办公室的杨新新还是觉得格外的冷,回家的路上她错过了一班公车,寒意好像也冻僵了她的脑神经。只是差了条围巾而已啊,怎么会差这么多?她有些懊恼自己。
说起那条围巾还是几年前林唐去苏州出差给她买的礼物,上好的真丝,手感细腻厚重,几年过去了美丽的耦合色依然散发着柔和的光,只是毕竟戴的久了有一两个地方有些抽丝。但她也没有换掉的打算,杨新新的衣服大多是灰色的,和那条围巾很搭。毕竟他结婚都有两年多了,她的妻子就是他那次苏州之行最大的收获。
今天上午的第一批病人里有个女病人,极美。杨新新清楚的记得她是第五个进来的。第四个病人有些麻烦,长期的神经性头痛让那个病人脾气有些暴躁,当杨新新拒绝了给他开大计量止痛药的时候他开始软磨硬泡发展到言语攻击,后来还是他妻子进来把他哄了出去。接着护士去叫号的时候杨新新低头揉了揉自己有些疼的太阳穴,她听见了开门的声音,一个人慢慢走进来带着淡淡的青草香,她记得那应该是一款叫做绿野仙踪的香水。
杨新新抬起头,那个女病人把病历递给她坐了下来。杨新新问了病人的症状然后开了几个单子让她去做检查,病人出了门杨新新忍不住想,这才是美女吧。不是五官的美,当然那眉眼是美的,但她人安静的在坐在那里整体的气质好像就在发光,眉眼反而有些模糊了,如雾里的花儿。她也应该是很会穿衣服的,亮橘色的风衣里是乳白色的高领针织套装,没有多余的配饰,也许香水就是她的配饰吧,在这城市春意尚浅的街头这样的一个女子该是多明媚的风景啊!
大概过了三个小时,女病人的检查结果被门口的护士送了进来。都说是天妒红颜,X光片上看的出颅压偏高,脑CT显示女子脑垂体前叶有一个一厘米不到的肿块,虽然看起来包膜还完整也没有分散生长,基本确定是良性的,但显然过了最佳观察期。做为神经外科的医生杨新新知道脑肿瘤无论是良性还是恶性都可能因为压迫脑组织和神经而引起病人的死亡,并且伴随着肿瘤的生长将会引起各种感官迟钝,视听能力下降,昏迷癫痫等等一系列的症状,这不是病人自己就能配合治疗的病,她需要和病人家属交流尽早复查以确定治疗方案。她这次仔细的翻看了病人的病历,苗妙,女,32周岁,已婚。
在午休之前,杨新新让护士把苗妙请了进来对她说了请家属的意思,看的出她很怕,瓷白的肤色更白了几分,杨新新知道患者一般会在这个时候问很多问题急切的想知道自己什么病到底有多严重,可苗妙没有。她只是低垂着头沉默了一会,不到一分钟吧,虽然再抬起头时脸色依然是白的,但声音还算镇静。她问是不是很严重,杨新新没有正面回答,她便站起来说了声:好的。
午休时间杨新新没有离开科室。她们科室在三楼,从对着门的窗户向下望可以看到医院的花坛,她看到苗妙抽了几只烟打了个电话,很短。已婚的女子这时候应该打给自己的老公吧。
大概过了四十多分钟有人做为苗妙的家属来找她,并不是她猜想的什么老公,是一个女人。
很巧,杨新新知道这个女人,见过她的照片还差一点参加了她的婚礼,她是林唐的妻子。
所有人与人之间的感情都比不上人类对食物的情感真诚。
――萧伯纳
时间倒回三年前,要比现在早些,春未至冬已远。
林唐出差了,去了苏州,快一个星期了吧。杨新新有点记不清林唐出差的日子了,最后一条微信好像是上周五,林唐恭喜她升了主治医师,对没能赶上给她庆祝感到抱歉。杨新新说谢谢,没关系,其实她想说的是真想你能在。
恋爱谈了三年,他俩一直没有像其他情侣一样同居在一起,大多是林唐周末来找她。如果俩人不出门林唐会自己下厨做几个杨新新爱吃的小菜,再喝点小酒,浅尝而至,毕竟两人都是外科医生,以后要拿手术刀的。不过最近这半年林唐总是来的少些,最初杨新新以为像林唐说的那样她做了住院医师休息时间少的可怜他不想打扰她,可又想想恋人之间说什么打扰呢?
杨新新自小就相信自己异于常人的直觉,更相信林唐是谦谦君子。林唐不来的时候日子也过的相当有规律,上班下班,在家看书或者出门和朋友小聚,每次出去聚会林唐都会给杨新新打电话,大体的句式是:新新,我今天要和谁在哪里聚一下,告诉你一声。不过也是偶尔,大多时候他都在家自己下厨,林唐是个爱下厨的男人。
杨新新也是个爱下厨的女人,医院里好多女孩子爱到她家蹭饭,其实她不知道也有些男孩子想来,只是杨新新看着极随和却也是个极内向的,除了工作男性很少能和她说的上话。她医院的男同事私下里都有些忿忿,自己院里开出的花却被别的院里伸来的手摘走了。现在的社会里还能找到几个杨新新这样样貌漂亮性子温柔前途光明还能做一手好菜的女孩子呢?
要是杨新新知道同事们的想法一定会自嘲的,首先她不觉得自己漂亮,顶多算清秀,这点是自小她妈妈鼓励她努力学习的重要理论支点。再者,林唐并不欣赏她的手艺。
俩人刚刚恋爱的时候杨新新也像所有的小女生一样希望做一桌可口的饭菜看着爱人吃的心满意足,她想听到他的赞美。可有些事情并不是想象的样子,第一次杨新新为林唐下厨是在一个周末,一早起来去早市买了最新鲜的菜回来煎炒烹炸忙了一个上午,在林唐到来的时候呈现了一桌色香味俱全的午饭。
林唐把卸下围裙的杨新新拥在怀里夸他的新新贤惠能干,可饭菜却吃的很少,每一道都是浅尝,很快就吃完了,他说:“新新你慢慢吃,吃完叫我洗碗。”但杨新新也失去了吃饭的胃口,她问他是不是不好吃,他回答:不是啊,就是下次不要做这么多我们俩又吃不完。他哪里知道她也觉得有些多,本来准备了另外两道都没有做,她是想把自己的拿手菜都做给他吃。
以后的每一次,林唐都吃的很少。再后来杨新新的厨房的更多的是林唐在用。这有什么不好呢?虽然变成这样主要是因为林唐吃不惯杨新新做出的味道。
林唐是个优秀的青年医生,经常被院里派出去参加各种研讨会,出差的地点天南海北,不过苏州这是他第一次去,呆的时间也比每次长些。她以为他只是工作之余多玩了两天,她以为自己升了主治医师不用再24小时待命了这次他回来他们会有更多的时间在一起,她以为他只是现在还不够爱她。
谁想,他回来后,他们没了以后。
杨新新觉得自己快要被林唐的抱歉淹死了,她从不游泳却在那天懂了窒息的感觉。
林唐没有选择欺骗和拖延,这点杨新新一直是感谢他的。林唐说在他住的青年旅社里住着一个写字的姑娘,她在那里住了一个多月了每天流连在苏州河边的古巷里,走到了很多本地人没有走到的地方还得到了很多当地的老人的喜欢,他们给她讲当地的传说,她再把这些传说写成文字讲给更多的人。他说那是个笑容清透明亮的姑娘,他说新新对不起,他说新新我一直觉得你是最适合做妻子的姑娘,他说我一直以为我们可以就这样生活的,他说这次我没控制住自己的心,好像收不回来了。
“收不回来就不要收了”她说。
对于一个去意已决的人,任何挽留都只会让自己难堪。杨新新懂得这个道理,所以他们分的平静不带半点纠缠。何况在恋爱的三年里杨新新也一直明白自己没有被深爱,自己不是他最想吃的菜。
半年后林唐就结婚了,他急于让自己的爱情有圆满的结局。杨新新没有去参加婚礼,没有送礼金,就当自己没有收到那份请柬,何必呢!难道去祝福他找到真爱吗?
不过杨新新也没恨过林唐,在她的爱情观里爱是不能勉强的,不爱不是罪过。只是有句话再也不信了,以前常听说想要抓住一个男人的心就要先抓住他的胃,同事有一天说林唐晒了一张西红柿炒蛋的照片和妻子下厨的背影,那个自己曾想要给他做尽佳肴的胃说那是满满的感动。
自己在厨艺上下了多年功夫,最后却败给了一盘西红柿炒蛋,杨新新知道那不是味蕾的判断,那是爱情的道理。
别低头!皇冠会掉!别流泪!坏人会笑!
――范冰冰
“山无棱,天地和,乃敢于君绝”,1998年的盛夏有多少情窦初开的少年男女被芊芊弱质的紫薇拨开了柔情的薄幕把这句誓言说给自己第一次爱的人听,那时候的孩子都单纯的以为牵了手就是白首不相离的誓言,那时候就算课业的压力再重也要每天把你侬我侬的情话说尽一遍,那时候谁都不知道初恋的花儿大多开在回忆的园子里,那时候的苗苗和成风给未来设计了无数种可能,每一种都幸福美好,每一种都是白头到老。
十数年过去了,少年们都走到了而立,当初一起勾画的梦想实现了多少忘记了多少早已算不清楚了。苗苗一直很庆幸自己第一次就牵对了手,特别是随着年龄的增长见到身边的一些朋友千帆过尽依然孑然一身她就更加珍惜与成风的婚姻,成风就是她最初并最终的爱,她从未怀疑。
两天前,她从医院出来直接回了家,回来的路上给店里打了电话告诉小赵自己这两天不去了,店里让她照应着。这间婴儿用品店是七年前她和成风少有积蓄时开的。那是他们新婚之初,苗苗看好婴儿市场的发展想自己开家店,决定开店那天夜里俩儿人坐在床上数着他们所有的积蓄,有他们毕业以来的积攒,结婚时收的礼金和成风那间小公司账上所有的钱,满打满算的就十一万五,算完俩人还有些兴奋,想不到居然如此多。成风大手一抓,把床上所有的银行卡和钱都堆在苗苗怀里说:“老婆拿去花,不够老公再去给你赚。”当时的苗苗一头扎进成风的怀里紧抱着那时成风偏瘦的腰好久都不愿撒手,她是在他怀里偷偷的掉眼泪,是感动也是心疼。她知道成风说的赚钱有多不容易,人常说中国人的生意大多是要在酒桌上谈的,在这个好酒的北方城市尤甚。成风那间代理国内二线厂家机械产品的小公司即没背景也无优势,一个再小的订单都是一场又一场的酒拼出来的。时至今日,苗苗还会在冰箱里时时备着一碗随时可以热来喝的汤,在成风每个喝多的深夜滋养他被酒精浸泡的胃,不过随着成风的事业风生水起出差的频率也越加频繁,这暖胃汤也几乎没了用处,暖不了胃了更暖不到心了。
今天,成风要回来了。
那日傍晚成风曾给苗苗打过电话问了几句看病的事情,苗苗只说是没什么血压有些高之类的,其实无论病情是什么她都不想告诉他。从医院出来的路上大兰劝她给成风打电话让他马上赶回来,她说:不必了。大兰没有追问为什么,这是她们的默契。苗苗就是那样的人,越是难过越不愿提起,问的急了就说:我给你讲笑话吧,但她讲的笑话从来都不好笑。有一阵,大兰也问过苗苗和成风之间到底怎么了,为什么很少见他俩成双?为什么她很少提他?苗苗那次很沉默,低垂着漂亮的头想了许久又摇了摇头,她说:我还是说不出来,等等吧。
是啊,苗苗真的很难说出来,因为讲述这件事的每一个字都将是一把刀在她的心里在她和成风过往的相濡以沫里左砍右劈刀刀见血,那是对她苗苗生命的凌迟。
鲁迅说:这里是间黑屋子。
成风到家的时候大概是下午五点多,这个时间苗苗该是在回家的路上,但钥匙插进锁孔的轻微摩擦之后他还是停顿了几秒,不由的心虚,不过也就转瞬,毕竟回来之前自己仔细的检查过了,没有一点痕迹。
果然客厅的灯是暗的,苗苗怕黑,天暗下来的时候就会打亮家里所有的灯光。他放下行李准备去卧室换身衣服等苗苗回来带她去吃点好的,可接近卧室才看到卧室的门边透出一点昏黄的光线,他们装修的时候把卧室的飘窗改成了小榻榻米,他和苗苗都觉得那是家里最舒服的地方有时他抱着她坐在那里晒太阳,有时她自己靠在那里看书,他躺在床上看她。他们在榻榻米的上方安了几盏射灯,他晚上不回来的时候她总是会整夜的开着。
苗苗听见了成风打开家门的声音,甚至听见了他那几秒的停顿,他知道他把皮箱放在了门廊的换鞋凳边上,他一步一步的穿过客厅他正在把手放在卧室的门把手上,她紧了紧右手的拇指和食指,那里捏着她这两天准备的离婚协议书,那两张纸的边缘已经起了褶皱,十五年的相爱七年的婚姻能落在纸上的也不过这两页吧。
成风很意外昏黄的光线里映着苗苗的剪影,他以为她只是出门时忘了关灯。那光不是很亮,暖暖的黄,灯光下的她比十几年前他初见的那个少女更加美丽惊艳,这时他应该有过去把她拥在怀里,可他却好想退出这个房间假装自己没有回到这个家,因为一股强烈的不安攥住了他,他有些害怕。
就这样,他站着她也不动。
最后还是成风走到窗边在苗苗身旁坐了下来,他的手穿过苗苗柔软的发落在她的肩上,他想把她搂进怀里。
苗苗本是想抗拒的,可是心底生出了水草一样张牙舞爪的渴望,她想就再靠一下吧,最后一下。
成风转过头来轻轻的吻了下她的头顶,问:“宝宝怎么了?是不是又头疼了?”
苗苗把头埋在成风的怀里闻着他身上洗衣液的香味儿,出去这么多天这应该是他最后一套干净的衣服了吧,不过也许有人给他洗了。想着又忍不住别扭,她摇摇头甩掉那个念头。
成风见苗苗肯靠在他怀里心放下了大半,声音不觉的又和缓了些问:“那今天怎么没去上班呢?是不是累了?要不把店兑出去吧”
这不是成风第一次劝苗苗把店兑出去了,苗苗在成风怀里动了动,没接上班的事,她问成风:“老公,我这两年是不是让你不开心”她能感觉到成风的身体绷紧了些,他说:“没有啊,你别乱想”
“老公你知道我一直想要个宝宝。”
“嗯,不过没有也没关系,你就是我的宝宝。”
“还记得你答应我这次出差回来带我去旅行吗”
“当然记得,你想去哪儿都行”
“我不想去了,成风,我们离婚吧”
还是男人风流的俗套故事,苗苗见过那个姑娘,不止一次。第一次是姑娘去苗苗店里要买新生儿的要用东西,苗苗一边给她介绍一边与她聊天,知道是个怀孕两个月的准妈妈,那时姑娘纤细的腰肢还没有变化利落的短发明艳的笑容,那次姑娘买了东西加了微信。
微信是个一直延伸的平台,你永远也想不到在你的朋友圈里谁与谁有着怎样的交集,直到有一天他们互相点赞。
成风的出去轨就是在朋友圈里被苗苗发现的,有一天姑娘在朋友圈放了张效仿俄罗斯那对拍背影的情侣秀恩爱的照片,照片里是姑娘俏丽的背影和她牵着的一只男人修长的手,背景是北京的后海。照片下有一个孤零零的赞,在别人的朋友圈里能看到的赞一定是也在自己的朋友圈里,那个人苗苗极熟,是成风。
苗苗下载了那张照片,把手的部分放大再放大,她确信是成风的手,没有依据,十五年了,她记得他手上的每一条纹路。于是她又去姑娘的朋友圈一个一个的翻看,好多都是秀恩爱的日常,他们一起去过的地方,一起吃过的大餐,一起有过的欢笑哀愁……还有一年前他们的定情夜。
第二次见也是姑娘找的苗苗,几天前,成风出差之后。
那是一家闹中取静的咖啡馆,在苗苗家附近。进门第一眼苗苗就认出了姑娘,姑娘隆起的腰腹已经孕味儿十足。
苗苗坐在姑娘对面点了杯花茶慢慢的啜着看着窗外的人来人往,就像坐下来拼桌的。最终还是姑娘开了口,她点的是一杯绿茶,浅浅饮了一口就放下了杯子,她说:“姐姐好淡定啊,一点都不像他说的那么骄傲。”
“你是不是以为我很骄傲就容不下那个背叛我的男人?你以为我会很愤怒的所以会主动提出离婚,是吗?”苗苗收回目光看着姑娘,继续说:“你可以让他和我提出离婚,他拿来离婚协议我马上签字。”
她看到姑娘的脸色由红转白,愤怒的眼神刀一样甩在自己脸上,心里有些快意便笑了接着说:“不过他要是肯离婚你也不用找我了是不是?”
姑娘的手死死的攥着茶杯,估计她是想把茶杯砸在苗苗脸上,不过最终姑娘还是平静下来了,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肚子,双手在肚子上轻轻抚摸像是在安慰肚子里的孩子,再说话的时候声音都轻柔了许多,她说:“成风是说他不会为了一个孩子和你离婚,可是毕竟是他的孩子难道他这一生还能和我们断了缘分吗?再说,你想过为什么会有这个孩子吗?”姑娘说完看了苗苗一会起身离开了,这场交锋没有赢家,她诛了姑娘的心,姑娘在她心里也插了箭。
最终,成风还是同意了在离婚协议上签了字,但提出一年之内不办手续,苗苗没有同意,既然回不去了何必留着余念。
其实那次和姑娘的交锋还是姑娘胜了,为什么会有这个孩子?她都不敢深想。
苗苗和成风的财产很好分割,成风净身出户。办了手续后苗苗就住进了医院,杨新新还是她的主治医生,但半个月后的手术杨新新请了自己的老师主刀,手术做的很成功。
出院后苗苗卖掉了她和成风住过的房子,把店交给了大兰打理,自己去做了很久就想要的旅行,没定期限也没有目标。
她偶尔会在朋友圈发些秀美风光,也会偶尔和朋友们聊聊路上风情,好像日子过的很好,闲适自由。只是不知道是不是也偶尔会夜不得眠,偶尔泪垂无处安放的心伤。
爱情就像一曲华尔兹,有人成双至曲终就有人中途换了舞伴,还有些曲至一半就匆匆离场,无论离场也好换舞伴也罢,要去的便让他去,舞伴没了,华美的乐章不是依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