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橙会叫程遇雪不高兴小姐。因为在那个居酒屋的夜晚,程遇雪小姐全程板着脸吃了一份天妇罗,一份乌冬面。当一口清酒下腹,明明呛得眼泪都要流出来,却是潮红着脸,向老板又点了一份乌冬面。
“我小时候超级皮,在我爸睡着的时候玩口红,把口红涂在嘴上亲了我爸一脸。我妈回来的时候,看着我爸,气得差点要把我爸挠成土豆丝,结果看到睡在床下面的我,就来了个混合双打。”
程遇雪像看白痴一样的看着苏橙,苏橙兀自大笑,程遇雪在手机上搜索了蜡笔小新放给苏橙。苏橙瞪着眼惊讶道:“原来蜡笔小新里也有这段啊?”
程遇雪不语的又低下头,明明一碗面已经吃得艰难,却还是机械似的向嘴巴里塞。
“听说女人失恋了就喜欢吃东西。因为失恋的时候,心里会下雨,雨水流到胃里让空荡荡的胃变得虚浮,咣咣当当的很不安,所以她们会尽力的多吃一点东西,让胃满满当当,即使有雨水流下,也不会感觉又有一处空了。”苏橙撑着下巴,嘴角弯弯。
程遇雪拿筷子的手一滞,盯了苏橙半晌,最后举起手来对着老板道:“老板,他骚扰我。”
居酒屋的老板是个年轻的小伙子,从青色的布帘下露出皎洁的笑容,对着苏橙道:“就此打住,别让我失去大客户。”
苏橙闻言撇了撇嘴道:“我不怕,店是我们一起开的,损失我偿。”
“姑娘,你什么星座的?你叫什么名字啊?”苏橙继续锲而不舍。
而程遇雪却已经开始掏钱支付。
“你知道关羽的弟弟叫什么吗?”
“……”
“叫关于我”
“你知道关羽的哥哥叫什么吗?”
“叫关于你”
“……”
“哈哈哈”老板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
“姑娘”老板说着,将一御守递到程遇雪的面前。程遇雪低头看着那个粉色的带着铃铛的小袋子,面露不解,却听苏橙难过道:“打赌失败了!这个给你,可以来这里免费吃饭哦,都算我头上。”
听到这话,程遇雪好奇的摇了摇御守,铃铛发出清脆的声音。而苏橙却面上突然紧张,神情慌张的看着程遇雪,导致她也有点不知所措。
“糟了!”
程遇雪瞪大了眼睛,拿着御守的手僵在半空,却听苏橙道:“御守响起来,就是真爱近在眼前,莫非……”
“啪”程遇雪终于忍无可忍的将御守至于桌上转身出去。
“唉!不高兴小姐!”苏橙的声音响在身后“我今天的任务是逗六点十分第一个进店的顾客笑,可是你很不给面子啊。我打赌输了,赌注作数,欢迎来吃饭。”
苏橙将御守又抛给了程遇雪。
“你笑起来应该很好看。对了,我叫苏橙,橙子的橙,因为我妈生我的时候,梦见了个大橙子。”那大橙子三个字故意用着拗口的四川话讲出来,忽而崩断了程遇雪抵触的神经,也不禁“噗”的笑出声来。
程遇雪又恢复正经,酷酷的将御守揣进兜中,摆了摆手转身离开。
“萝卜先生”坐在地铁上的程遇雪将御守瘫在手心,努力的对着玻璃中的自己摆出一个微笑,就这趟给苏橙也起了个外号。
“妈,我很好,别担心,工作一定会找到的。嗯,我会认真学习的。”看着桌上那本厚厚的《故事》与简历,程遇雪突然趴在了桌上。桌上的秒针哒哒的踏着步伐丝毫不想减慢,而肚子忽然的抗议让程遇雪又直起了腰。点开支付宝看着那可怜的余额,不禁悲从中来。
端起水杯,猛地喝上一大口,又低头看到掉落在地上的御守,程遇雪咬了咬牙。
苏橙与程遇雪的第二次见面,依旧是相同的地点,相同的无表情的一张脸。只不过,这一次,她只点了一份乌冬面。靠近面旁的智能手机上套了壳,御守被挂在了壳上。她晃着手机要结账。
苏橙却快一步的坐到程遇雪的身旁,打个响指道:“说了愿赌服输,我不要面子的吗?”
“不高兴小姐,你怎么不笑呢?你知道吗?我文笔超好,在出版社还出过书呢。但是吧,最近出版社跟我预约一个题材,我怎么都想不到怎么写,你能帮帮我吗?这种书好难写。”
说到出版社,程遇雪不禁眼眸亮了亮“什么题材?什么书?”
苏橙撑起下巴,眼睛弯弯:“是写给你的情书啊,好难写。”
程遇雪已经走到门口,苏橙却在后面招手:“明天一定要来啊,我不信你不会笑!”
“流氓!”程遇雪愤愤的走出了居酒屋。
“你今天有点怪啊,怪喜欢你的。”
“你脸上有点东西啊,有点好看啊。”
虽然程遇雪不愿意承认,但她确实是在居酒屋混吃混喝。生活的压力让她磨厚了脸皮,却因苏橙的各种调戏,因愤然而奇怪的保留了自己脆弱的尊严。
是那个晚上,夜深人静的时候,居酒屋中就剩程遇雪一个顾客。桌上还有几个未收的碗筷,而苏橙则是不知跑到哪里去了。
程遇雪再次要交钱的时候却被老板制止了:“已经算在苏橙的头上了。”
程遇雪不好意思的收回钱。看着老板由后台走出来准备收拾碗筷,便也走了过去,先一步将碗筷收拾好放在了后厨。
水哗哗的从水龙头中喷涌而出。老板坐在了长桌前,喝了一杯清酒,看着程遇雪认真的洗着餐具。整个屋子里只剩流水声与碗筷碰撞的声音。
“那个,苏橙,是作家?”
“哈,写过几本热血文,但他说写作太费脑子头发掉的快,所以转行和我开起了居酒屋。”
“哦……”程遇雪低下头,嘴角微微弯起。热血文,还真是适合苏橙。
木制拉门忽然被打开,苏橙也坐在了桌前,看着程遇雪从厨房中走出来,便问道:“我们好像缺个服务员。居酒屋少个美女就少个灵魂啊。”
程遇雪拎起了包,才走至门口,却听老板问道:“程小姐,晚上愿意来做兼职么?工资不高,大概也没人愿意来。晚上不用担心遇到色狼,我派这个甩手掌柜当你保镖。”
程遇雪回过头来,才不情愿道:“才不用他当保镖。”
程遇雪开始白日在家学习写故事晚上去居酒屋打工。生活来源终于稳定下来。虽然说不用苏橙护送,但苏橙却真的主动当起了保镖。
他继续讲着那些让程遇雪笑不出来的土味情话。
“你姓什么?”
“程”
“好巧。”
“有什么巧的?”
“你姓程我叫橙,这是不是以我之名冠你之姓。”
程遇雪抽了抽嘴角:“你怎么当的作家?”
苏橙却突然一本正经“我不算作家,因为我没能坚持走下去。”
程遇雪忽然沉默。苏橙送她到了家,程遇雪突然从包中掏出钱来道:“还你,我的饭钱。”
苏橙却摇摇头指着她挂在手机上的御守道:“说了让你吃我的,那是承诺。”
程遇雪呆呆地望着苏橙远去的背影,晃了晃御守的铃铛。
“叮叮当当”御守还在轻晃。
三年后
“坚持?我跟能坚持的,我坚持每天拉屎,大师,我算不算意志坚定,业有所长?——大橙子。”
在文学新人快问快答环节,程遇雪被问道最喜欢的一句名言是什么?她将上句脱口而出,却搞得哄堂大笑。主持人问这是哪里的名言,好无厘头。而程遇雪却笑道:“如果坚持每天拉屎,那这个人肠道一定通畅,这些屎会让他有金子一般的身体。也许我写的东西不怎么样,但我努力的坚持下去,也许你就见到了我。”
满堂掌声不绝。活动最后,主持人有问到:“在书的最后,你特意感谢了胡萝卜乌冬面,请问这里有什么故事吗?难道是在创作的时候吃乌冬面?”
“你是怎么看出我那时候落魄的连吃饭的钱都没有的?”多年以后,程遇雪摸着婚戒问道这个问题。
而苏橙却是深沉的看着程遇雪面前那两大碗乌冬面道:“一个女人胃口变大会是因为感情,但前一天还那么能吃第二天却突然胃口变小,那一定是因为金钱问题,而且……”
“从我见你的第一眼就认定,你得吃我一辈子。”苏橙轻柔的话还响在耳边,程遇雪微微一笑,面对着疑惑的主持人道:“因为,不高兴小姐吃到乌冬面才会高兴起来。”
“叮叮当当”御守随着微风轻动。后来,不高兴小姐没了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