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亲估计是部分人到了一定年纪会经历的平常事件,我以为我也遇上了。
一切起因于一个电话。
当时我正在看一部韩国电影《辩护人》,接近尾声时,突然听到妈操着一口极其别扭不标准的口音:“珍姨,是你啊!”声音高亢,不仅在房里听得见,估计楼下的行人、晚上守着门口凶神恶煞的狗都听见了。
“我们好久没联系了。”越是没联系,突然联系越是显得不正常。我眼睛盯着电脑,耳朵早支起来,分出大部分注意力到妈和珍姨的对话上。
“电话还在用,只是家里没人在。”
“我在外面住,年底才回去,家里的电话没有停。”
“六月我回去过,当时想找你的,你不在家。”
“前段时间康有儿子不是结婚嘛,就想着要找你。”
“我们也有十几年没见过面了。珍姨你是不是还很年轻,听声音一点没变。”妈前段时间照镜子被自己吓了一跳,一直念叨老了老了,头发全白了。又感慨耳又聋,眼又瞎了。“老”这个字自此在她心里扎下了根。她也越来越像一个上了年纪的人,慢吞吞地走路,有时甚至像小孩子一样毫无顾忌地说话。
“我儿子在读大学,要念四年呢,现在大二了。”哎呦,这蹩脚得,我心里默默吐槽,一边想着这句话正确的发音。作为她女儿,我当然听出了哪怕语言表达不顺畅也阻碍不了的骄傲来。
“小儿子高三,明年六月就高考了。”
“有个女儿不念书出来工作了,还有一个毕业了,现在在找工作。”糟了,还是说到我了。
“租房,吃喝,日常,要花很多钱,入不敷出。先凑合着过吧。”家里因故欠了一大笔钱,穷得叮当响。
“嗯,等他们都毕业了就轻松啦。大家都开始工作就没那么大压力了。”
“念的是什么大学?”
“这几年下来学费也要好几万了。”
“做设计不错啊。”
“不管做什么,踏踏实实最要紧,钱可以慢慢赚。”这话题走向好奇怪。莫非,年初表姐被逼相亲的事那么快就轮到我了?我才毕业一年,他们要不要这么赶尽杀绝。那么久没联系的朋友,果然来者不善,善者不来。
“没房是暂时而已,两个人买了一起供压力也没那么大。那里很适合,经济水平不差,物价也没那么高。”房房房,工作和房子一定是少不了的话题。
“有一份工作,有一个安安稳稳的家,就是最大的追求了。”
“赌博?赌博最不好了。”话题更奇怪了。究竟聊的什么,害我电影都没心思看。
“赌得那么厉害。”
“小赌还好,赌大了容易上瘾坏事。”
“还是要劝,劝不了也得劝。”
“可惜我不在家,不能去和你聚聚。我很想去,上次去过之后就没联系过了。”
“他不念书了,跟着他爸一个朋友打工,天生不是读书的料,调皮啊,从小到大转了那么多所好学校,在他身上花费了许多精力,他不学好,学人偷钱,整天打游戏,和一群小伙子在村子里闲晃。”
“都对他没办法了,转再多学校也白搭,让他去打一下工好知道钱不易赚。”
“可不是,气得她妈妈直跳脚,要送走他。”
“今年十八了吧,你我也十八年不见了。”
“我找笔记一下,不戴眼镜都快看不见东西了。”
“137……2845……”
“好,就这样。下次我打给你。”
妈挂断电话后立刻喊我。果然如此,我就说这通电话有问题。我起身走出去,边走边埋怨,“你打电话好吵,声音那么高四周都听到了。”
“珍姨说得大声,我就跟着大声说,她声音还很洪亮呢。”
“耳朵不好使了才说那么大声。她就是你很多年前就念叨要去探望的朋友吗?”
“她是其中一个。和她有十八年没见了,你表弟今年18岁,当时就是我和舅妈一起去她那抱回来养的。”
“不会吧,还有这事?”
“你表弟不听话,舅妈气得说要把他送回去。真是乱说话,她舍得吗?”
“珍姨怎么突然打电话给你了?”
“她女儿今年28岁,工作收入不低,就是一直没男朋友,现在终于找到一个满意的准备结婚了,双方家离得也近,学历家境也适合。”
“所以她叫你去喝喜酒?”终于确定这不是媒婆要牵线相亲,害我白担心一场。在最为自由的几年,且让我先飞一会儿。
“叫也没用啊,哪里有空去?以前在家都没去,不过几个小时车程,听她说家乡发展得不错。山都夷为平地盖高楼了。”
“以前还是一个穷山区时就老听你说要去,结果那里都富起来了你还没去。”
“想去也没办法,光是你们就够我奔波了。大家都有自己的生活,她也烦得很。她大儿子赌钱赌得太厉害,最后连老婆孩子都输掉了,欠了高利贷的钱还不上,不知躲到哪里去了。这赌钱害人不浅。”
“女儿终于要结婚了,儿子却赌博离婚了。”
“一身儿女债啊,做父母的注定要从小担心到老。”妈叹息。
谈话至此,我们陷入了沉思。
世事茫茫,烦心事诸多,隔了十几年未见的朋友好不容易联系上了,也只是一场平常通话,拣来说的不过其中一二,报喜也报忧罢。无暇相见的青春时代朋友,心心念念要再见,希望终能相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