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七六年春节后,在乡办公室工作又当伙食团长的我,忙前忙后。特别是地委开展的第一批党的基本路线工作队驻到乡上,有3O多人。由地区革委主任、党的核心领小组组长全同志带队,浩浩荡荡开进了。会议多,人多,日常事务和伙食团的任务明显大多了,重了。还要协助工作队办公室的工作。还好,人年轻,情况较熟,勉强得过且过。被大家称为全主任的地区第一把手、工作队长,下队驻到了鱼丰4队开忠的家,在此同贫下中农社员实行三同,同吃、同住、同劳动。鱼丰4队上街2、3O分钟路程。一天天亮不久,我打开办公室门到食堂打水洗脸回转,一个人在我平常坐的半新藤椅上打电话,一看是全主任。我不好听他电话,立即进了里屋。没有声音了,我估计他讲完了,出来一看,他在翻报纸看。不知他是今早上好久上的街,也不知漱了口洗了脸没有,恁个早。农村的饭再早也不可能这个时候吃了。现在刚7点过,我轻声问道,全主任,好早。怕没吃早饭哟?只见他,身着毛蓝色的长大衣,坐在办公室木条长椅上看报。他点了点,用浓浓的山东口音说,莫吃莫吃,一会儿就转去了。我接着说,你吃了早饭再下乡,工作队机关小组向组长昨天在办公室说有事要向你汇报。她们也要起床了,你看报,我去看食堂的饭做得怎么样?我知道,他好几天没上街了,没在食堂吃饭。今天伙食团是米饭、萝卜,他年纪大。又是大领导,开忠那里油荤少,拖遭了。我没上食堂,直接上二楼李书记寢室,向他说道,全主任来了,没吃早饭。我看昨晚回来了好几个脱产干部和工作队员,今早上吃饭的人多,打个牙祭,我去割肉。李书记吩咐,多割点。
我下楼拿起肉票,急冲冲赶到场口食品点,每天只卖一头猪肉的案桌上,由于没有提前打招呼多留点,肉卖得差不多了,看还剩一块,忙叫卖肉的师傅称了一下,有斤多点。付了7角多钱、1斤票,提起肉就走,三步并作二步,交给食堂师傅,你快点弄,钟莫敲早了。今天肉少,要等全主任来。你把肉炒好了,莫先端出来!
有人打电话,有人来买饭票,我又回办公室耽误了一会儿,钟声响了,我立即拿起碗和开水瓶上食堂,有几个先来的正在打饭和吃饭,全主任也坐在木方桌上头,正吃着。我忙问师傅,肉炒好了没有,在那里?莫急,我弄好了,在甄子下面放着,连端带说。我说,快把肉端出来给我。我接到肉就转身,忙把它放在全主任面前,说,全主任,吃回锅肉。他应了一声,拈了一块吃着,那几个正在吃饭的起身站着,见状要走。附近的两桌没得肉。
他放下筷子望了几下,轻声问我,他们呢,有没有。我人年轻,不能瞞着。我端起碗忙说,我去割肉,只得这1斤多,你先吃着。他没批评我,把那盘肉推到中间说,我不能一人有,搞特殊。拢来拢来大家吃。见有人迟疑,有人走了,没得人来拈肉,他才大声说,你们不吃,我也不吃哟。你把它端走。他用手招呼着,又用手指了指我。肉没有多的,我不好说是专门做的啊。见他这么说,我脸微微泛红,别人不来吃,他也吃不着。他不吃,我心里也难受。我走扰,低着头先拈了一块并招呼还没走开的几个,来,都来吃。他们中有人才过来,你一块我一砣,慢慢拈着。一碗用干咸菜炒的斤把重的回锅内在大家默默声中进了胃口。食堂师傅抽着纸烟,看着。端起饭碗的我,听见电话响,我下办公室去了。那一块回锅肉,我把碗中的饭吃完,最后才放进嘴里,慢慢嚼着。我转回食堂洗碗,一看,除了炊事员,人都没有,全主任也走了。饭桌上放了些钱,有钢镚,有角票,仿佛向我诉说着什么。我收着,点着,竟有8角,多了几分钱。是谁多付?我想知道付肉钱的是谁,是你?是他?反正不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