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节了。
对逃离人群、选择了独居的人来说,这是一个追忆群居生活的最佳契机。与外界的热闹相比,形单影只的人儿,若是有美好的回忆,会禁不住诱惑,想要重新投入过去的怀抱。然而,总有人的过去是不值得牺牲现在的。
她出生在一个大家庭。大家庭是因为“人多力量大”的政策组建起来的,她是因为“少生、优生、幸福一生”的政策躲出来的。
她认为自己的出生是伴随着幸运的,而这幸运的根源是她所在的大家庭。但她的大家庭,似乎并不这样认为。
老实说来,她在出生的那一刻,是备受宠爱的。她不被宠爱,是在出生后的第七天,那时候,她叔叔的女儿诞生了。她多了一个妹妹,在她还未睁开眼睛的时候,而这个妹妹一来,就剥夺了她先前的“至尊地位”。
至此,她哭得再大声也没有人管了。她的母亲也不再有人照顾了:再如何“失血过多”,再如何“身子虚弱”,一日三餐也只能靠吃咸菜“补身子”,鸡鸭鱼肉都在别的屋子。她的奶奶对她的妈妈说:“坐月子期间不能吃肉,会坏身子的。”
一家人,两家饭的味道,她在还未睁开眼睛的时候就尝到了。等到她渐渐学会辨别事物、懂得如何说话时,她开始明白自己是不被宠爱的。那时候的她,还想着要被宠爱呢!
于是,她开始用很大的声音说话,用很空洞的声音唱歌,用很迟钝的身子跳舞,用很简单的头脑学习……她做一切自己想做的和不想做的,只为博得长辈们的扭头一望,哪怕是一瞥,她都知足……
可,他们没有看她,即使她的奖状贴满了墙壁,即使妹妹家的墙壁一片空白。
“这到底是为什么呢?是我长得丑吗?可是男生们都说我长得美,他们还推选我做班花,他们那么认真,不像开玩笑。是我脾气不好吗?可老师和同学们都很喜欢我,我们在一起都会笑,我们都笑的很真。是我学习没认真吗?可是我每次都拿第一名,每次都被选为班长,每次都是‘三好学生’……到底是我哪里不好呢?为什么他们都不喜欢我?”终于,在千万次的被无视的之后,她开始正视自己和自己面临的这一切。
但她也开始害怕,害怕自己连父母的爱都不曾获得,为了判断是否,她对父母的观察渐渐多了起来。可她相信父母,相信他们是无私而伟大的爱着自己的。为了不失去父母,不失去父母的爱,她躲在被子里学着长辈们清明祭祖的模样,泪流满面地祈祷将自己的寿命分摊给父母,以求他们的长久陪伴。
当父母发现她的眼泪时,却劈头斥责她懦弱无能,动不动就掉眼泪,总是在掉眼泪,只知道掉眼泪。
那时的她,没有机会辩白,也便没有辩解,更无力辩解。她感觉自己不在他们中间,而在他们对面,在恶狠狠的他们的对面,她是那样渺小,那样无能……那个时候,刚祈祷过后的她忽然意识到一个小小年纪的人不该意识到的问题——再亲的人也是无法完全亲近的,人是一个一个的,每个都不一样的,没有爱是无私而伟大的。
从此,她接受了自己不被宠爱的事实,并将它视之为“命运”,开始不顾一切地学习。她认为,除了学习,她现在一无所有;如果不学习,将来也会一无所有,她不愿意一辈子都一无所有。由此,她渐渐变得只爱学习,旁的人,她都渐渐放开了、遗忘了……
然而,生命的戏剧在颠覆。借着家人的宠爱,妹妹早早地退了学,以为簇拥在自己身边的长辈们会是自己的温暖港湾,但他们都不约而同地走远了。他们终于掉过头来,将视线集中在了品学兼优的她的身上。他们开始变得喜欢跟她说话了,变得欣赏她的嗓门了,变得夸赞她的字迹了,变得推崇她的美貌了……
然而,她早已冷却了,面对这些改变,她没有手足无措,即便感受不到温暖,她也打算重新培养亲情。可她那双能够洞察心灵的眼睛,那扇通往心灵深处的窗户,关上了,拒绝了任何掺有杂质的心灵。
她在他们的视线中选择了独居,她的背影在与他们轻声告别:“未被宠爱,其实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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