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清音
小时候,父亲母亲每天随生产队去地里劳动,我不到上学年龄,又无人看管,留在家里看门。屋里光秃秃的墙壁,炕前摆着老旧的实木桌子,桌子上黑色的粗瓷盆里,有母亲给我准备的零食:几根黄瓜,2个西红柿。四周黑漆漆的是不是会有小鬼躲在桌子后边?越想越感觉旮旯里桌子后边有动静,我猛然大哭着跑出去。。。
在家看家害怕,那就随父亲母亲们干活的大部队去坡里吧。
我很爱跟大人们上坡,因为那时候别家的小孩也跟着上坡,一聚就是一小群。田边的小道,软绵绵的,就是通往广阔田野的绿地毯。我们赤着脚,叽叽喳喳,兴高采烈,一路上跑着闹着。有的坡地在离村庄很远的山坡上,我们一点儿也不觉得远,走得比大人还快。我走得快跑的快上学后是学校中长跑主力,要归功于小时候的历练。
那种独轮小推车是当时农业上一种主要的运输工具,人们用它往田里运送粪肥,运种子收庄稼。同时它也是我们小孩的“快乐大巴”。只要有需要推车的农活,小孩子就享受“专车接送”待遇。我最爱父亲推我了。他是最稳当的推车手。他巧妙地避开路上大大小小的石头,小心翼翼地过沟沟坎坎,坐父亲的小推车一点也不觉得颠簸。收工了,车上装载上小山一样的庄稼,麦子,玉米,花生,高粱,看不到推车的人,推车的人也只能从中间横梁的缝隙里看路。父亲他总能在庄稼堆上找一个空隙把我妥妥地放进去。远远的看去,看不到庄稼堆里的孩子,看不到推车的人,只看到长长的一溜高高的粮食堆,吱吱妞妞,浩浩荡荡,随着曲曲折折的田间小道往小村的方向迂回。。。
上学后,没那么多时间上坡了,上学放学的路上,我还故意的挑小路走。村里修了宽阔的大马路,我会从马路的岔路口,拐到田间地头,我要离庄稼地近些,再近些。
初中的校舍在村西山岭顶的平坦地上。我拐下公路,顺着梯田边的小路一层一层的爬着。太阳暖煦煦的,混合着新翻开泥土的香弥漫在空气中,真是叫人神清气爽得晕乎乎要醉了。麦子发芽了,麦苗青了,拔节抽穗了,麦子黄了。一片一片麦子,顺着一层一层的梯田漫向远方,风吹过密密匝匝千丝万缕的麦芒,沙沙的麦浪一漾一漾的荡开去。地头的野菊花成片的开,像一群花枝招展的小姑娘。地上的野菜都开了花,野草也准备好了打种子。蝴蝶翩翩飞舞,蜜蜂嗡嗡盈盈,田间的小道,一会儿铺上厚厚的青草,又铺上软绵绵的干草的地毯,冬天又换上了咯吱咯吱的白雪。。。我走过地头的小道,走在庄稼的成熟里,走在四季里的变化里。
夏日的傍晚,教室里人多酷热,趁晚自习还没开始的这段时间,我们就拿上一本书,去教室后边的庄稼地边看书。说是看书,实际上是喜欢走走田边的小路,看看是否有牵牛花爬上了玉米杆,豌豆开花了没有,然后坐在地头上,随手采一根青草杆嚼着,手上翻着书,眼睛瞟着周围,如果有蚂蚱蝈蝈飞过去,就立即扑上去了。夜幕降临,一种我们叫“胖孩”的飞虫就从地里钻出来,落到玉米叶上,我们捉了来放在瓶子里看它们急得在瓶子里乱爬乱撞,这种虫子炸了可脆可香了,我爱吃。回教室的时候,顺手采一大把野花狗尾巴草一类的插在教室窗台的瓶子里养着。
后来离家上学,去城里工作,远离了家乡,远离了我的那些纵横交错的田间小道。而家乡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公路越修越宽,村村通修到了各家各户的家门口,田间小道也硬化了,农用运输车直接开到庄稼地边,小推车不见了,机械代替了耕牛。。。
我就是土生土长的山里田野的孩子,闻着混合着泥土清香的青草庄稼长大,对田野有着渗入骨髓的眷恋,隔一段时间,就要出去,寻找一片野地看一看,一段乡村的道路走一走,涤荡一下浮躁的心,放松一下纷繁忙碌的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