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上新开了一家超市,门前的地板是大理石铺成的,光滑、明净,从上面走过时,两岁多的儿子不小心滑了一下,跌坐在地板上。也许是地板的冰凉让小家伙心有所动,他非但没有站起来,反而趴了下去,将脸贴在了地板上,随即肩膀一抬身子一倾,他打起了滚。从地板的一端到另一端,儿子不停的滚动着,动作娴熟而流畅。最后滚够了,小家伙站了起来,像一只小青蛙一样,在地板上又蹦又跳,一边蹦,一边对着我大喊:“妈妈,真好玩!”明朗而温和的阳光下,我看到了儿子兴奋得发光的小脸和额头上闪亮的汗珠……就这样,儿子又跑又跳,又滚又爬,在那块一无所有的地板上玩得不亦乐乎。
终于到了回家的时候,儿子痛快地拉着我的手,踏上了回家的路。
没走几步,儿子忽然站住了,用小手指着天空喊:“妈妈,云!”随即,儿子一边跳着一边欢呼:“看见云了!看见云了!”果然,秋日湛蓝的天空下,几片白云静静地浮在头顶。这是秋天司空见惯的景色,在我的心里激不起一丝波澜,可儿子却恍如发现奇迹一般兴奋不已。
儿子一直都是这样,无论是太阳、月亮还是星星,天空中的一切都另他惊叹不已;哪怕是偶尔飞过的一只小鸟,甚至是别人放飞的一只风筝,都会引来儿子的大声欢叫。同样的,地上的一切也令儿子着迷。别人不屑一顾的小石子,儿子一粒一粒地捡起来,然后不厌其烦地往小洞里塞;墙角忙着觅食的小蚂蚁,儿子一看就是半小时,走时还不忘抓一只带回家;路边悄然开发的野花,儿子每次见了都要低下头去闻一闻……
回家不久,正好小表哥来玩,带来一只玩具电子琴,琴里储存了许多动物的叫声:咪、咪、咪,汪、汪、汪,呱、呱、呱……儿子一听,忙不迭地跑了过来。谁知小表哥非但不让他玩,甚至连琴声都不让他听,跑到另一个房间把电子琴藏了起来。儿子扑到我的怀里,委屈地说:“妈妈,我想要琴!”轻轻地抚着儿子的头发,我对他说:“宝宝乖,那是小哥哥的琴,等他玩过了你再玩。你先去玩咱们新买的气球,好不好?”儿子想一想,跑过去把气球找了出来。当气球在屋里上下漂浮时,儿子的笑声再度响起,很快,他就把电子琴彻底忘了。
还在儿子出世前,我就下决心做一个全职母亲,与儿子一起度过他童年时代的分分秒秒。如我所愿,儿子出世后,他与我分开的时间最长不超过半天。面对健康快乐的儿子,我的心中曾溢满深深的喜悦与骄傲;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潜藏在心底的焦虑与不安却越来越深,我常常不由自主地想起自己那份深爱的职业。在退下来的几年里,当初旗鼓相当的一班朋友却在职场上大踏步前进,他们的职位已升到部门经理甚至总经理,至于薪水,更是高得惊人,有的已经达到了五位数。而自己呢?将来在职场上必须从头开始。这种巨大的落差带给我深深的忧伤。
很长一段时间,我的心浸在忧伤中难以自拔。可儿子呢,随着心智的增长,他的笑声越来越多。面对儿子,我常问自己:他的快乐来自何处呢?金钱、地位、名声、学历……成人世界看重的一切,儿子全都没有;然而,他却拥有实实在在的快乐,每一天,我都能听到他激情四溢的欢呼。
儿子从不对自己得不到的东西耿耿于怀,只是尽情地欣赏自己拥有的一切、享受自己拥有的一切,而我却恰恰相反。长久以来,我的眼睛一直盯着那份已经失去的职业,却对自己拥有的一切视而不见。看着儿子一寸一寸地长高、一步一步地学会走路、一句一句地学会说话……这不是幸福又是什么?这不是快乐又是什么?而我却对这宝贵的一切视而不见,如此,除了忧伤还能得到什么呢?
快乐真的很简单,就是欣赏自己拥有的一切,享受自己拥有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