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去年冬初，一队红军战士来到他们这条山沟里，打土豪分田地，烧地契。
　　
　　很快沟里的小土豪被斗倒，穷人分到了田地，分到了山林。然而沟里最大的土豪恶霸刘麻子仗着宅院坚固，负隅顽抗，红军久攻不下。刘麻子家在鹰嘴坪，距离山虎家三十里地，都住一条沟里，早年刘麻子仗着自己在国民党部队当团长儿子的势力，放高利贷，掘得第一桶金，然后开水磨房、染坊、油坊，在西安还购有街居房，聚集资本，财大气粗，称霸一方。
　　
　　发财后的刘麻子，听风水先生说，沟里鹰嘴坪的风水最好，前有照后有靠，是聚气聚财的宝地，久居此地，富贵万年。刘麻子用“通匪罪”、“高利贷”、“赌博”、“通奸计”千方百计把这里的几户人家搞得家破人亡逼走了。刘麻子宽额八字眉，鹰鼻鹞眼，正应了俗语，“鹰勾鼻子鹞子眼，吃你心来挖你胆。”刘麻子扬言，杀不了穷汉过不了富汉。自己霸占了这里，大修土木，建起了刘家大院。刘家大院一面自然靠山，另三面用石头砌起了高大厚实的院墙，还在院墙拐角修了两座警戒雕堡。门前宽阔，又有一泓溪流环绕而过，靠山一面，山势陡峭，高耸云天，无法迂回攀登，山顶更像一只雄鹰头，所以叫鹰嘴坪。
　　
　　自从周围闹红开始，刘麻子的儿子捎话让刘麻子去西安城里躲一段时间，刘麻子不肯，还通过儿子购买了枪支弹药，训练了护院家丁，加强了警戒，储备了大量物资，大门紧闭，没有他的命令，不许出入。并放出狠话，谁要分了他家粮，他就砸了谁家锅：谁要分了他家物，他就烧了谁家窝；谁要分了他家地，他就要了谁的命。
　　
　　老百姓被欺负怕了，都怕心狠手辣的刘麻子秋后算账，红军分给老百姓的财物、粮食他们都不敢领取和使用。不打倒恶霸地主刘麻子，扩红工作无法开展，穷人永无翻身之日。
　　
　　红军连长李猛很焦急，组织小分队的第一次攻打，是个大白天。号一吹，枪一响，护院高队长慌慌张张报告刘麻子。
　　
　　“老爷，红军来了。”
　　
　　刘麻子正在三姨太房子过大烟瘾，扔掉烟枪，提起手枪。
　　
　　“打退红军奖励大洋，后退半步就地枪毙。”刘麻子提着枪暴跳如雷地命令护院高队长。
　　
　　刘家大院踞高临下，易守难攻，火力密集，家丁凭借有利地形，不停地开枪扫射，子弹像雨点般密集，红军几次冲锋都失败了，还有两名战士负了伤。
　　
　　第二次是在夜里，李猛连长利用夜幕作掩护，组织了敢死队，计划炸开大门，冲进大院。红军借了一辆木轮大车，前面挡上几层木板，几个红军战士用被子浸上水蒙在上面，这个土武器开始还真管用，挡住了家丁的子弹，小分队直前进到大门下，眼看小分队就要炸大门了，刘麻子亲自督战，大喊，“用手榴弹，快扔用手榴弹。”墙跺上碉堡里家丁扔下手榴弹把“土坦克”炸坏了，还牺牲了一名战士，负伤二人，仍然没有攻下刘家大院，李连长只好下令撤退。
　　
　　红军接连两次吃亏，李连长暂停了攻打，双方僵持对峙。他跑到百里外的总部求助，要求炮弹支援，部队连子弹都奇缺，根本就没有炮弹。总部首长听了李连长的汇报，严厉地批评了李连长的强攻战略，要求发动群众依靠群众想办法，智取刘家大院，花最小的代价取得最大的胜利，打击刘麻子的嚣张气焰，拔掉刘麻子这个钉子，消灭恶魔。为取得胜利，部队又派了一个排增强战斗力。
　　
　　李连长和指导员秘密联系了几个当地积极分子，研究破刘家大院之计，这次山虎就在其中。
　　
　　在这以后的一段时间，红军再也没有攻打刘家大院，而且从这条沟里排着队光明正大地撤走了，站在刘家碉堡里的家丁看得一清二楚。
　　
　　“老爷，红军跑了。”高队长兴高采烈地向刘麻子汇报。
　　
　　红军两次攻打刘家大院虽然失败了，但刘麻子也看到了红军的勇猛和不怕牺牲，他坐卧不宁，如热锅上的蚂蚁，后悔当初没有听儿子的话，知道红军不会善罢甘休，想去西安儿子那里躲躲，但怕半道中了红军埋伏。现在一听红军撤走了，也感意外，从太师椅上站起来，踱了两步，八字眉一皱，轻蔑一笑，眼珠子一瞪，教训了高队长一顿。
　　
　　“猪脑子，这是红军的调虎离山计策，不可麻痹大意，晚上睡觉都要睁只眼睛。”高队长低眉哈腰，赶紧回答是是是。
　　
　　半月过去了，红军没有响动，一月过去了，红军还是没有攻打的迹象。刘麻子坐不住了，红军这是唱得哪一出呢？就派出一个亲信，出去一打听，红军确实走远了，翻山到蓝田县去了，年前不会回来。刘麻子听了报告，这才松了一口气，抽着大烟说：
　　
　　“穷鬼，成不了气候，我刘家大院固若金汤，但也要加强夜里巡逻。”
　　
　　腊月初八一大早，山虎挑着几只野鸡和猎物坐在刘麻子门口不远处的大槐树下，还围了一圈赶集的乡亲，大家叽叽喳喳。
　　
　　“他奶奶的，干啥的？”护院队长站在院墙上双手插腰连喊带骂。
　　
　　“去城关赶集的，歇会儿。”山虎也认识护院高队长。
　　
　　“都有啥山货吗？”
　　
　　“有野鸡野兔野山羊，核桃木耳山萸肉。”山虎顺口一句。
　　
　　“你拿过来给老子看看。”高队长招手呐喊。
　　
　　“我们还要赶路。”山虎不想耽误时间。
　　
　　“少废话，快挑过来。”高队长命令道。
　　
　　山虎无奈把猎物挑到大门前，高队长站在院墙上面一看猎物，心里乐了。
　　
　　“高队长，辛苦了！”山虎双手抱拳。
　　
　　“你用手翻翻，我看看压在下边的山羊。”
　　
　　山虎一边翻动一边说：“过节了，给弟兄们改善改善，打打牙祭，腊八比年大。”
　　
　　高队长眯着眼又瞅了瞅山虎放在地上的一大堆猎物，看到膘肥的山羊哈喇子都流出来了。
　　
　　“高队长，如果不买的话，我们还要赶集。”山虎准备挑起猎物离开。
　　
　　“你等一下，别走。”高队长向山虎招了一下手。
　　
　　高队长跑步去向刘麻子报告，刘麻子一听，也想吃肉，就同意了。院门打开，山虎把猎物挑到大院内，刘麻子也跑出来，看到山羊膘肥，野鸡肉细，很高兴，就是不出价钱。山虎一听价钱低，就说不卖了，挑起猎物准备走。
　　
　　高队长一看到嘴的肉吃不上了，心里恼火，拦住山虎突然说，“你家还欠老爷钱呢，想走----没门儿。”
　　
　　“这是谁家崽娃子？”刘麻子一怔，他不认识山虎，高队长到山虎家要过账，认识山虎。
　　
　　“老爷，他是三里坪姬老五的儿子。”高队长贼眉鼠眼，赶紧回话说。
　　
　　“哼，你先人还欠我的账，你还想要钱，全部没收。”刘麻子手一摆大声说。
　　
　　山虎苦苦哀求，但无济于事，猎物被两个家丁强行抬走了。
　　
　　一个家丁赶山虎出院子，山虎站在地上如同一尊黑铁塔，家丁掀不动，突然举起枪，瞄准山虎。
　　
　　山虎毫不畏惧，拍着胸脯说：“你有种，朝这儿开枪。”山虎的气势压住了家丁，嚷嚷着非要钱不可。高队长一看山虎人高马大，有胆识又是猎手，枪法一定好，是当家丁的料，就把刘麻子拉到一边悄悄说：“老爷，山虎枪法准，不如让他保护咱大院，咱需要这样一身膘的，不给工钱还给咱干活，好事。”刘麻子一想就答应了。
　　
　　“山虎呀，你爹他想不开，走了。父债子还，看在高队长面上，你用打工抵债，不然的话就告你赖账，送你去官府。”刘麻子一边推一边拉。
　　
　　“山虎，老爷开恩，不听话就送你蹲大牢。”高队长也威胁山虎。
　　
　　山虎无奈只好留下，高队长喊叫着让山虎帮忙宰杀山羊。这天晚饭的腊八粥是刘家大院最丰富的，个个吃的肠满肚圆。高队长安排山虎和另一个家丁值班，交代完毕，就去睡觉了。
　　
　　腊月的夜里，山风呼啸，寒风刺骨，在碉堡里冻得人直打寒颤，和山虎一起值班的家丁是个老油条了，看到山虎年轻力壮，怕抢他饭碗，装模作样一番训导山虎，要好好表现，来回巡逻，晚上不能打盹。然后哼着小调，溜回宿舍睡了。
　　
　　山虎提着马灯在院墙上转了一圈，院墙宽敞坚固，砖石混合，u型环绕，牢牢锁住庭院。刘家大院内一片漆黑，死一般寂静，连狗都睡着了。他警惕地向四周看了看，悄悄走下台阶，来到大门前，去掉两个顶杠，拉开双门闩，推开沉重的大门，高举马灯。早在门外等候的红军战士在李连长的带领下，冲进大院，山虎当向导，冲锋在前，战士如猛虎下山，直捣刘麻子住处，刘麻子在睡梦中当场被击毙，那些平时狐假虎威的家丁也被打得七零八落，抱头鼠窜，落荒而逃,打扫战场时，发现家丁高队长逃脱了。
　　
　　第二天，鹰嘴坪乡沸腾了，像过年一样热闹，穷苦老百姓奔走相告，红军打开刘麻子的仓库，开仓放粮，发放物品，救济穷苦人。不久国民党派部队攻打秦岭山里的红军，红军只好转移了。李连长看上山虎的枪法和勇敢，山虎也想跟红军走，但一家老小要靠山虎吃饭，只得留下来，秘密开展工作……(待续)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