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贵儿，你妈妈身材很好，生产前后没有变化，就是刚刚生产完有一些紧身辣裤套不进去，她略显沮丧。我们在网上看到过很多爸爸将妈妈从怀孕到生产的过程用照片拍摄下来，连贯起来看像放动画片，想想会是一件浪漫的事情，但你妈妈怀你的时候，肚子变化实在太不明显，过了几个月也没觉得有什么异样，再过几个月妈妈肚子突然大了，从半途开始又显得诚意不够，索性作罢。不过她还是习惯性的每天照着镜子，用记忆比较昨天和今天你的轻微变化，说：你看他又大了。一脸骄傲。妈妈脸上满足的表情你也许会在你孩子的妈妈的脸上再次看到。有一种迎接新成员的仪式感，温馨又严肃。

说到浪漫，你奶奶这一辈儿有一个诗人叫顾城，他写过：

你

一会看我

一会看云

我觉得

你看我时很远

你看云时很近

在那个浪漫的年代，写诗也算是一件时髦的事情，有点像现在的写书、唱歌，顾城妻子谢烨的母亲觉得不应该让自己的女儿嫁给一个靠卖弄文字为生的诗人，一开始不能接受，谢烨带着母亲参加了一场顾城的诗歌分享会，结束后母亲拿着自己的一本年轻时写的日记激动的对顾城说：其实我年轻时，也写过诗的！

如果顾城现在活着，应该和你奶奶一般年纪，但你奶奶不写诗，她爱写字。你奶奶的爷爷是老师，在东北农村教聋哑人念书识字，我觉得这份工作现在看来依然光芒万丈，像特蕾莎修女，善良的人走到哪里都是光，你也要做个善良的人。奶奶的爸爸，就是我的姥爷也是老师，在我们那个村子里教高中数学，作为子承父业的延续，你奶奶也当过几年班主任。现在回老家，还有人叫你奶奶王老师。你奶奶之后在山东工作了很久，那里对于客人都尊称老师。你奶奶在山东和东北都被称为老师，我觉得还是老家人叫的那个老师更具体一些。

我可能在7岁左右的时候从家里翻箱倒柜的寻宝，你早晚也会这么做。当时我翻出一本奶奶的日记本。本子被保存得很好，用属于那个年代的红色胶皮做封面，那个时代的人还留有那个时代的对于文字的严肃和表达的热切。那时候奶奶的字还不像现在这么龙飞凤舞，就算如此我也不认得几个字。我放在桌子上等奶奶下班，我想让奶奶把里面的文字念给我听。奶奶回家后看到这个本子很惊讶，随手翻了翻，不时在某一页停留，嘴角微翘，像某种笑。我不记得里面具体写了什么，但我只依稀记得那简短的开头：冰冰啊，今天你1个月了。

可想而知，只是一部关于我的日记。我觉得你奶奶写下这些文字的时候还没有你妈妈大，不过你妈妈是一个会享受浪漫的人，你奶奶是个会制造浪漫的人。会制造浪漫的人高级，浪漫让人有生理反应，我可能只听了几句就哭得很大声。你奶奶也哭了，泪打在我的脸上，湿了我的衣服。我哭可能是因为单纯的被感动，我从小就是个感情敏感又脆弱的人，这个你慢慢会发现。你奶奶哭，现在看来，也许是感慨岁月的流逝吧，那些关于爸爸更小时候的画面变得清晰，亦或许是对自己初为人母的重拾。

从那之后我们搬了几次家，换了几个城市，那日记早就见不到了，若不是你的出现，我甚至不会记得还有一个本子记录我的成长历史。到了我们这一代，能留下痕迹的工具太多了，文字，照片，影像，有好多如我般年轻的父母也都愿意用文字纪录下自己宝宝的成长痕迹，写给自己，也写给未来的宝宝。但我还是觉得你奶奶当初的日记高级，有一种没有功利心的坚持和写给自己的自私，如诗人般浪漫。

我不记得奶奶那本日记写到我几岁，我没记得奶奶之后再写过，奶奶觉得留给我感动不如留给我财富，她去为财富闯荡了，只留下这本在云里的日记。金贵儿，现在你5个月了，我这才匆匆动笔，这五个月的记忆不能一笔带过，之后慢慢补足。我不知道我到时候也会因为什么原因就突然不写了。

我也许会记录你的进步，你的成长，但我想我可能更多的是想和你说说话，在你还听不懂我的话时和你说说话，在你还不会表达的什么时和你说说话，在你还没有染头发打耳钉纹身毁姑娘打架逃课不及格请家长顶嘴抗衡的时候和你说说话，因为就是在你还不会说话的时候，你才真正的属于我。

也许这也是当初奶奶提笔的原因，也许这也算是你老爸的浪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