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是轻信了那两个小毛贼,当人家还称呼他“伯爵老爷”的时候,他就知道乡下的酒鬼是很可怕的人。这可怕的地方不是怕他们会喝醉,而是谁也不能判断他们喝醉了之后会干出些什么来。
现在的彼得堡和之前不一样了,甚至连名字都不一样了。
他们现在叫彼得格勒,当然,他们以后大概还会改名字的。彼得堡,或者彼得格勒,实际上又有什么区别呢?不管是德语还是俄语,都只是一种工具而已,就像这两个乡下的小毛贼,也只是他的工具。
有时候,他也觉得自己坚持的会不会实际上是错误的,这么久以来,一切都在变化,他的先祖是事奉伊丽莎白·彼得罗夫娜的..........
他又开始回忆,从波扎姆齐被跟踪的时候,是不是就已经出问题了,他很后悔没有把这个担忧直接的说出来给所有人听,这点是相当危险的,至于马琳娜·尼古拉耶夫娜·奥林涅茨卡娅,虽然她是那边的人,但是他觉得不会是她的问题,马琳娜就是传统的典型的我国女性,聪明,坚韧,爱可怜的人胜过爱自己...嗯,这么说的话,那我自己就是个可怜虫了吗?他自己从来没有这么想过,但是实际上呢,却又是另外一回事了:在这里,没人,没有任何人敢于帮助你,你说着地道的俄语,你懂得一切俄罗斯的风俗和习惯,甚至在喝伏特加的时候,你的祝酒辞都是纯粹的罗斯味道的......可是,那些以前的人,现在都不一样,他们没人承认你是俄罗斯人,没人承认!没人!听说布尔什维克还发明了一个词叫做:“资产阶级份子”!
真是可笑极了!他啐一口唾沫,难道一个人的地位和有多少钱可以决定他最后是不是俄罗斯人?如果从小帮他们家养马的米库尔斯基还在的话,知道这样事情,他一定会一把摘下头上的皮帽,呼哧呼哧的喘着气,用他那双和湖水一样蓝却浑浊无比的眼睛狠狠的看着地面,咬着牙说句:“少爷!这事你可得听我说,叛徒~!这些可恶的叛徒!他们都是些叛徒!上帝要惩罚他们的!”米库尔斯基可是个能干的人,要是现在他这样的人多一些,怎么会变成这样?
他会说德语,这是小时候他家的德国女家庭教师教他说的,长久以来,他很少用德语和人交流,除了上次在爱沙尼亚,不是说别的原因,他始终觉得德语本身缺乏一种力量,是的,德语严谨、发音标准、表意明白....但是德语没有那种力量,没有那种在最艰难的时候说出来让人听到之后感动无比的力量,是一种没有怜悯和没有痛苦的语言,他们也缺乏这样的词汇,语言之中怎么能没有怜悯和痛苦呢?所以说,他不相信德国人,他们和他们说的语言一样,爱沙尼亚的德国人很多,但是,我们也很多,不管是我们还是对面的“我们”都很多。
他又想了很多人,那个漂亮的,穿着海龙皮大衣的年轻人,不谈立场的话,这真是个棒小伙子,虽然他是对面的“我们”,但是他没有让德国人得逞,他还想了尼康德洛夫,他现在在爱沙尼亚人的监狱里面,不过没事,他会挺过来的,他的作品还没出版,他不会死的........直到想得脑袋里开始疼痛,心脏和身体开始疲惫,然后他睡着了。
瓦罗恩佐夫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夜晚了,窗户外面已经可以看到月亮了,列车已经快到雷瓦尔了,他可以从雷瓦尔可以坐船去赫尔辛基,然后从赫尔辛基再去柏林,到了柏林就好办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他翻了个身,左手的无名指被什么挂了一下,他慢慢的把左手抬了起来,他看到了戒指,他又开始感到疼痛了,因为戒指那儿是安娜,没错,就是安娜,他哭了:“上帝啊!上帝!为什么会这样呢?”
月亮很亮,所以,雷瓦尔明天是个晴天..................(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