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棣之花.命舛.棠棣[上]

《棠棣之花.棠棣篇[上]》

文/素国花令

[阅读需知:本文所用世界观为架空幻想,请勿代入。禁止白嫖.]​

梗概:

“你多活几年,我就陪你几年,哥年纪大了,活够头了。”

“我觉得不够啊,怎么想都不够,我仔仔细细算着时间,一分一秒都不想落下,可一分一秒都不够我用。”

正文/

​我叫韩束,是医学界较为有名的医生,现任职于城冀医院,是一位全科医生,不过因为我自己本身的能力问题,大多小手术压根没人会来喊我。

你觉得我很厉害吗?好像…我也不是很厉害啊。

棠棣[dì]时代,是我所生活的时代。

在这个时代,滋生了一种不会传染的“病毒”,因为从仪器中看,患者体内的病毒体很像一朵炸开的,鲜红的花儿,所以我们称之为——“樘花症”。

它会从肺部开始,一直从内里,蔓延到全身,直到全身器官衰竭,乃至血液的造血系统出现崩溃。

我无法形容因为这个病死去的人到底什么样,因为他们的样子并不统一,数据库也非常杂乱。

有些人甚至不惜一切换掉了肺部器官,也还是难逃一死,至少在我知道的病例中,没有一例是存活下来的。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这并非是传染病,且集中在棠棣城,并没有外传出去。

可万幸中,总有不幸。

我办公室对面病房住着的,是我的朋友,是我最好的兄弟,是我无法堂而皇之公开说出口的最隐秘的爱人。

他叫秦约,年纪比我小十岁,是个名副其实的天才。

棠棣城,医兵不分家,所以我在高考重考一年之后,二十五岁大四的时候,遇见了才刚刚十五岁的他。

他那时候高高瘦瘦的,长得也挺温和,但是爆发力惊人。​

我惊叹于他是个天才的时候,他总是笑着来勾我肩膀,不反驳,也不应和,不骄不躁。

他说,只有成为天才一样的人物,才能尽心尽力的做自己想做的事。

那时候我不明白,明明像个孩子一样的人,怎么就有这种奇怪的想法,老成温润的像个中年人。

​秦约染病这件事,大概是我行医多年,经历过的最大的门坎儿了。

“韩医生,查岗了,对面病房那位…”​小护士长看着我,有些怯怯的摸了摸鼻子,​但是话里话外,都有些不满,“那位也太不配合了,今早抽血化验,他就没抽,您那么忙,他还…”

“我知道了。”​我打断了她的话,摆了摆手,“病历发到我邮箱,我亲自照顾他。”

“这也就是您好脾气了韩医生,这都三年了…那位都换了多少主治医生了。”​

我只是笑着轻轻叹气,并不在意也懒得争辩,好似这么多年过去了,我跟秦约的性格,那真真是对调了的。

​三年前我三十三岁,正拿到博士证书,那时候这个病还不算严重,所以我联系到翟凌学长,打算跟他一起出国进修。

也就是那一年,秦约被查出了这个病。​

为此,我只能留下来自修,​而后的时间,他的脾气就变得很古怪,因为身体状况不得不离职住院,我被他磨得没了脾气,性子稳重了不少,也温和了不少。

我查过他的身体状态,三年的检查资料和病历叠了两大箱,除了那该死的病毒体在他体内休眠一般沉睡着,他与正常人没有半分区别。

樘花症有个潜伏期,这个潜伏期可能很长,也可能很短,这也是一件好事,但是如果爆发出来,这就是一场灾难。

我将啰嗦的护士长遣去查看一下别的病患,便穿好外套,走向了对面,推开病房的门,一个玻璃杯便摔在了我脚边,玻璃碎片像破碎的水晶一样四分五裂,炸成了细细的碎晶。

哟,这小子手劲儿挺大。

“我都说了我不要治疗…咳咳…滚出…”​秦约的话戛然而止,紧跟着是剧烈的咳嗽,他睁着眼睛看着我,因为咳嗽脸上带着一抹红,眼睛湿漉漉的跟小鹿一样,“咳…束哥…”

我扬了扬眉:“说啊,接着说啊,怎么不说了?”​

我将碎片一个一个捡起来,收进垃圾桶里,然后开了柜门,取了一个新杯子,倒了杯水给他。

“束哥…我不想扎针了…好疼的…”​秦约接过那杯水,捧在手里,“束哥…你黑眼圈好重…”

“知道你哥我操碎了心,还不让我省点儿心?”​我坐到他身边,揉了揉他的头发,“你啊。”

秦约喝了口水,润了润嗓子:“我今年都二十六岁了,你别当我是小孩子。”​

“老子还三十六了呢。小屁孩,你就是六十二岁了,在你哥我这儿,也是个小孩子。”​我揽住他的肩膀,“乖,下午跟护士长做完检查,改天有空,哥带你去玩。”

“能不能活到六十二岁,还不一定呢。”​

风吹过淡蓝色的窗帘,光穿过窗台上的那丛不知名​的花儿,秦约低着头,眉眼带着失落。

那是希望破碎的绝望,是压在我心头的巨石,是让我连安慰都说不出口的难过。

他本该有个美好的未来,不该是这样的啊…

​他以前不这样的,很开朗,很温柔的一个大男孩儿,其实说来我好像从来不知道他的父母是什么样的人,也从来不知道他生活在什么样的家庭。

他查出樘花症之后到现在,从来没有一个属于他的亲人来探望过他,​从来没有。

​“你到底出不出去玩?”我板起脸,“你不去的话,我可就带别人去玩了。”

“我去,去还不行吗?”​秦约抓着我的衣角,仰头露出个笑容,“你知道我为什么拼了命也一定要去以湛吗?”

以湛,是我们这儿护城队的编名之一,相当于执法队,以湛全称为以湛之师,算得上一个万金油一样的队伍,城中大小事基本都由以湛管辖。

我不知道,他从来没跟我说起过,于是我轻轻摇了摇头,握住了他的手微微攥紧,他叹了口气,目光望得很远很远,却又像是定格在窗边的那盆花上。

“因为我要把我的养父母,送进监狱。”他轻轻笑着,“他们啊,是人贩子。”

我没有开口打扰他,也没有去评判什么对错,其实对于他和我的相处模式来讲,以前更倾向于我对他说,现在却反向过来。

我那时候对他说过我的家庭有多幸福,我现在就觉得我有多混蛋。

在不知情下去戳一个人的痛处,那种痛最痛苦。

“哥,我不难过的,你看后来,我也有家了。”他转头看我,我在他眼里只看到了我,带着小孩子分到了一颗糖一般的欢喜,“哥说过,哥就是我的家。”

我笑着摸了摸他的头发:“以后你见到我父母,就跟着我一起喊爸妈吧。”

“好啊。”他笑弯了双眼,眸中星河璀璨,“到时候可别吓到了叔叔阿姨。”

哄着秦约去做检查之后,我就告诉他要去科研所,让他乖乖检查完以后回病房休息,他倒也挺乖巧的应下了。

他答应我的事从不失约。

我这才放下心来,去了科研所,打算找父亲商量一下,关于樘花症治疗的方案问题,可我人还没进去,就撞上了一个人。

低下头一看,那是个七八岁年纪的小女孩儿,矮矮瘦瘦的,被这一撞,撞得跌退几步。

她穿着病服,身上血迹斑斑,哭红的眼睛肿得像核桃一样,倔强的抬起头,看到我时眼里一亮,一把抓住了我的手臂。

“你是医生?最有名的那个?是不是是不是?我认识你,救救我…救救我们…”

“抓住她!”

​一队穿着警备服的人跑过来,却在看到我的那刻停住了脚步,随后对视了一下,小姑娘往我身后躲了躲,紧紧抓住我的衣服。

为首的那个上前一步,说道:“韩医生,这小丫头比较严重,但是不太配合治疗,您看…”

我抬了抬下巴,问道:“我父亲呢?”​

“韩教授在实验室…”​为首的搓了搓手,“能不能让这个病人跟我们走…”

“撒谎也找点合理的说辞。”​我将小姑娘护在了身后,“我可是专门负责研究樘花症的医生之一,重症患者,可连路都走不了。”

​“哟,学弟,怎么了啊这是?谁惹你生气了?”

小姑娘一下子炸了毛一样:“坏人!医生哥哥,他是个坏人!!你不要信他!”​

翟凌,我的直系学长,大学时校草级别的人物。后来学究会有过交流才认识的他,他似乎很崇拜我父亲,所以也来了我父亲所在的医院。

他这样的天才,哪怕出国进修,也仍然在医院有一份职务留存。

“童言无忌,学长别在意。”我笑了笑,“学长什么时候回来的?”​

“回来也没多久,不过一直在考察研究,没时间告诉你。”​翟凌微微笑着摆了摆手,显得相当大度,“我怎么会跟小孩子一般计较呢?”

我抬了抬下巴:​“这孩子我还挺喜欢的,学长,让我来照顾吧。”

翟凌眯了眯眼睛,随即笑道:“好啊,没问题。”​

快三年没见,我几乎快认不出他,不是样貌,而是感觉。

他给我的感觉,很不舒服。

恐生变故,我连父亲的面都没见到,便带着那小姑娘告辞离开。​

小姑娘名叫方奇娅,是住在孤儿院的孩子,我想到秦约,他还蛮喜欢小孩子的,或许奇娅能让他心情好一点也不一定。

我将奇娅交给护士长带着去洗漱,便回了办公室翻看秦约这近三年来的病历。

​这三年我几乎吃住都在医院的办公室里,每次想放弃的时候,我都会看着对面的房间,那里的人,是我一定要救治的人。

病历很长,我可以逐字逐句的看出​秦约的心理变化。

每字每句都像利刃一样穿进我的胸膛,可我除了看下去,无能为力。

“韩大,我又来了。”​戴着鸭舌帽的女孩坐在我对面,“你没时间,我就只能来找你了。”

知名记者谷梦霏,这个人的消息网相当复杂,我跟她也因为樘花症纠缠了三年。这姑娘没有任何黑料,报道都十分公正,无论是在他们那个圈子里还是在外界,她的公誉度都很高。

“该问的你都问过了,我的谷梦霏大记者。”​我翻了页病历,将所有情绪压在心里,面上无虞的转头看她。“怎么?还想问什么?”

“你长得帅啊,为了看帅哥,三天两头跑来见你,也不过分。来,抬头,看镜头。”谷梦霏笑嘻嘻的抬起手里的摄影机,随即又一本正经的开始问话,“今日新增病历325起,是否属实?”​

我无奈配合:“据我所知,并不属实,关于樘花症的消息都在官网,可自行搜索查看。”​

“那么对于有人预言樘花症后续会具有传染性这件事,您是怎么看的?”​

“樘花症目前并不具备传染性,所以请勿听信谣言。”​

“对于市面上那些治疗樘花症的药物,究竟是真是假?”​

“假的,樘花症患者请及时来医院检查情况,目前我院还未研究出任何能够根治的办法,也没有能够治疗的药物。”​

​“那么樘花症是否有遏制其扩散的办法或者药物?”

“我院正在积极研究当中。”​

“也就是说已经三年了还未有遏制的方案,是这样吗?”​

这个问题确实很锐利尖刻,我甚至怀疑她是来给我挖坑的,但是作为朋友,我只能选择相信。

我斟酌着用词,开口说道:“我院接收樘花症患者均为免费治疗,以至于资金链不足。大部分费用,均属于医生自发筹款,或将其他诊金用作樘花症治疗上,所以樘花症的治疗进度,并不快。”​

“那么院方是否有胡乱收费的现象?”​

“没有。我院对于樘花症的研究,背后有学究会支持。”​

“那为何学究会不向下拨款援助?”​

我套用了一个非常官方格式化的回答:“这属于高层机密,并非我这个医生该知道的,我能做的只有好好治疗我的病人。”​

“好的,谢谢韩束医生的配合。”​谷梦霏收起摄像机,手指在桌子上敲了敲,​“这一期暂时不会发稿,但是关于资金问题,怎么会断层成这样?”

“你不如把这个问题更改为——为何会出现樘花症这样的病症。”​我露出一个苦笑,“没有传染性,只在一个城传播,你不觉得奇怪吗?”

“是很奇怪,前几天我出差,去了几个外地实地考察,都没有在那些地方发现樘花症患者。”​谷梦霏沉吟片刻,“我先去调查一下这件事,韩大,注意安全。”

“嗯,我知道了,你也是。”​

谷梦霏刚走,护士长就把方奇娅带来了,​护士长面露难色,纠结了一下说道:“韩医生,这小姑娘我带去检查了,没有患病。”

我手上一顿,然后点了点头:“我知道了,你去忙吧。”

方奇娅换了身小裙子。几步跑过来扑在我腿上,​裙子领子不够高,还能看得见脖子上的伤疤。

我把挂在椅子背上的备用外套​披在她身上,摸了摸她的头发:“乖,我带你去见个哥哥。”

方奇娅乖巧的站好:“好的叔叔。”​

护士长憋着笑,抬手用病历本挡住唇畔,我笑眯眯捏了捏小丫头的脸:“可以啊,利用完就成了叔叔了。”​

方奇娅指了指护士长,果断卖队友:“是护士姐姐说的,她说你都快四十岁了。”​

我斜睨她一眼,凉凉的开口:“干得漂亮啊。”​

“那什么韩医生,我还有事,我先走了,再见!”​

我眼见着护士长逃一般冲了出去,长长叹了口气,我是能吃了她还是咋的?

随后,我带着方奇娅买了点晚餐,就去了对面病房等着秦约回来,他不太喜欢吃医院的食堂,这三年都是我带饭给他的。

小丫头挺乖巧,也很聪明,我这才有空当问一问科研所那边的事。

她跟我说,科研所那边,有很多像她这样的人,她是被孤儿院的那帮朋友护送着逃出来的,如果没有遇见我,可能她又会被抓回去了。

我这才惊觉,科研所那边,竟然在用人做实验吗?!

​“呀,这哪来的小丫头。”秦约推门进来,露出在外的手臂布满了针孔,他不经意地向下拉了拉,盖在了病服衣袖下,“我怎么检查了一下午,束哥你孩子都这么大了?”

“胡说什么呢?”​我挑了挑眉,“你束哥母胎solo,哪来的对象给我生娃儿?这是方奇娅,奇娅,叫哥哥。”

​方奇娅乖乖巧巧的双手背在身后:“哥哥。”

科研所的事,我并不想让秦约知道,他这个人骨子里带着一股子正义感,说来也算很美好的品德了。

可他身体本来就不好,我自然更不想他掺合了。

可还没等我去查,吃晚饭的时候,进来了一个人,这人穿着以湛队服,胳膊上是副队长的徽章。

“秦队。”​他打了个礼,“你好些了吗?”

秦约放下筷子,也打了个礼:“怎么有空来看我?”​

我跟着起身,眉头微微皱起,他们一般训练很忙,很少来,有时候来也见不到面。

这么正式的见面,我却总觉得来者不善。

他那些队友我知道,个顶个是热血方刚的年轻人。

这位很有来头,是秦约手底下的副队长,池月清。

他刚要递上一份文件,我眼神好,看着那上面的字,眼疾手快的挡了下来,笑道:“我们出去说。”​

秦约眨了眨眼:“什么东西啊?不让我看?”​

“没什么没什么。”​我急忙推拽着池月清出门,不忘叮嘱方奇娅,“丫头,看着这哥哥好好吃饭。”

小丫头乖乖巧巧应了一声,我才放下心来,拉着池月清去了办公室,他倒也算配合,没跟我打起来。

且不说我打不打得过他,在这儿闹事儿,跟找死没区别。

“你们什么意思啊?秦约那是病了,不是死了,他年纪也不大,你拿这东西来干什么?”​我拽过他手里的文件,“退役?他才二十六,退什么役?”

“韩医生,您别为难我,这是上头的意思。”​池月清扳着一张脸,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城冀势力确实很大,可到底只是个医院。”

“城冀的口碑,和我的口碑,就是我韩束嚣张的理由。”​我将那文件一页一页撕碎,“听好了池月清,回去告诉你们头儿,只要我活着,秦约就不可能退役。”

池月清说道:“挂着一个空名头的秦队,有什么用?”​

我怒不可遏:“老子这辈子不好赌,就跟你赌一次。秦约是我韩家护着的人,韩家的人只要还活着,就断不会让自家人受欺负。”​

池月清淡淡道:“您在威胁我?”​

我把纸屑丢进垃圾桶里,冷笑道:“就算是吧。”​

池月清的脸上,蓦然绽开一抹笑意:“我等的就是你这句话,谁也不想秦队退役,可我们需要一个有分量的人保住他。你告诉他,我们等他回来。”

我一下子懵了,合着我气了半天,这是个友军?

于是很没形象的翻了个白眼:“自己说去。”​

​池月清好像放下了心事,他先去了秦约的病房,我有些病人需要处理,饭都没来得及吃,就穿着白大褂,拿着病历本跟护士长跑去了。

我负责的是本层的病人,樘花症的病人,一看到那些病人,我才想起来有事儿得找池月清办。

研究所那些孤儿院的孩子,​还不知道怎么样了,这事儿不能拖。

……

一忙起来,就忙得昏天黑地,直到晚上十点,池月清还在病房里,跟秦约说道:“秦队,好好养病,我们都在等你。”​

“知道了。”​秦约笑着抬了抬下巴,“你刚才想给我看什么?”

“哦,那个啊,不重要。”​池月清顿了顿,“你养父母出狱了,那是他们的出狱证明,韩医生不让我告诉你。”

秦约笑着摆手,微微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什么意思,总觉得他那表情又无奈又怅然。

​我站在门口,有些心酸,这孩子努力了那么久才把这吃人的养父母送进去,就单单是这,就出来了?这么快?

​“叔叔,你回来啦!”方奇娅看到了我,迈着小短腿跑过来,递给我一颗糖,“是池哥哥给我的糖果,我分给秦哥哥了,这些留给叔叔。”

我无奈叹气,蹲下身子捏了捏小丫头的脸:“没完了是不是?叫他们哥哥,叫我叔叔?”​

​方奇娅鼓了鼓脸:“就是像叔叔嘛…”

这小丫头是一个劲儿提醒着我我老了吗?

我举手投降,这打又打不得,说又说不得的,还能怎么办?

我把她手里的糖果装进一个透明的小袋子里,用别针别在了她裙摆位置。

五颜六色的糖纸,像极了彩虹一般的装饰,很漂亮。

我看了眼时间:“秦约,你该休息了。”​

秦约点了点头,乖乖的躺了下来,我走过去帮他盖上被子。

方奇娅说道:“我可以在这儿陪秦哥哥一起睡吗?”​

我看了眼秦约,他微微点了点头,我才招呼着池月清,抬了一个小床过来。方奇娅很乖巧,自己铺好了床铺,就躺在了秦约病床的旁边睡觉。​

我冲池月清打了个手势,去了办公室,​他说道:“你有事?”

“嗯,有些事,奇娅那小姑娘,是科研所出来的。”​我斟酌了一下用词,“我怀疑,科研所在用人做实验。”

“科研所?是研究樘花症的科研所嘛?”​池月清眉头皱起,“可奇娅不像是有樘花症。”

​“是的,我在科研所带她出来的。除此之外,我已经很久没联系到我父亲了,他是科研所的负责人。”我倒了杯水给他,“那里不是我负责的,因为父母在那边,所以我只需要负责照顾病人,按时去参加科研所的讨论会即可。”

池月清接过杯子,微微举了举以示感谢:“讨论会一般多久开一次?你上次见到你父母是什么时候?”​

我想了想,回答道:“一般三个月,期间大大小小的会议也有很多。上次见我父母,是在半年之前。也就是说,讨论会已经空置了两次了。”​

池月清又问:“现在科研所负责人还是你父亲吗?”​

我摇了摇头:“不确定,所以我想去看看。”​

池月清说道:“那我们一起,什么时候?”​

​“这件事不能打草惊蛇,所以得偷偷去。半年前,科研所联名向学究会递交了一份关于治疗樘花症的申请证明,三天后,就是审批结果发布的时候,科研所的骨干都会过去。所以三天后,是最好的行动时间。”

池月清皱了皱眉:“可是会上锁的吧?上锁了我们怎么进去?”​

我觉得他智商有点不够:“我作为科研所负责人韩教授的亲儿子,我怎么可能没有钥匙。虽然那时候没有警卫,但是你记住,参与的人越少越好。”​

往往越精密的计划越容易失败,所以倒不如直奔主题。

“你不想让秦队掺合吧?”​池月清喝了口水,“不然你也不会找我去跟你行动,不,可能没有我,你自己也会行动。”

我毫不犹豫的回答:“是的。樘花症在他体内隐藏了三年,在关于他的事上,我不想冒一点儿风险。”​

池月清突然语出惊人:“你喜欢他?”​

有这么明显吗?

我的心一点点碎裂,像是​隐藏的秘密被人挖掘,这种事怎么可能承认?我怎么能认?我大他十岁,拿什么喜欢他?

我攥紧了手心:“不喜欢,我当他是兄弟。你先回去吧,注意安全。”

池月清点了点头,放下了杯子,刚开了门,就看到压抑着咳嗽,站在门口的秦约。​

艹,尴尬了。池月清你丫的嘴欠乱问什么?

池月清回头看了我一眼,然后绕开秦约出了门,后者咳嗽了几声,然后走了进来,将门关了起来落了锁。

我一下子有些慌了神,心说他不会是听到了?怪我瞒着他去冒险,所以生气了?

我退后几步,腰身抵在桌案上生疼,除了故作镇定,真不知该怎么办了。

我摸了摸鼻子:“你怎么还没睡?”

“你心虚什么?”秦约眯了眯眼睛,“我起夜,就听见池月清那小子问你喜不喜欢我。”

一颗悬着的心突突直跳,怎么也落不下来,万幸的是他不知道我要去做什么,但是非常不幸的是,喜不喜欢他这个问题,也有点要命啊。

​我几乎不知道怎么动了,脑子卡机了一样锈钝在那儿,只是看着他一步一步走近我,双手撑在我身边。

原来不知不觉,他已经比我高了…

​他微微垂下脖颈,额头贴在我的肩膀,似乎是因为樘花症的原因,我从他的呼吸里听到了很明显的啸鸣声。

我又急又慌,声音却向卡在喉咙里一样,说不出一句话,他突然就发难,挽着我的手臂向后压。

我只能顺着他的力道去缓解痛楚,另一只手臂抵在了办公桌上,连带着身子也微微弯扑在桌上。

“哥,我喜欢你啊。哥,你记得小声点,叫别人听见,不好。”​

……

清晨的光扑了下来,我被擂得震天响的敲门声吵醒,捂着额头起身,才发现秦约就睡在我办公室的床上。

这床是单人床,挤我们两个人就有些不够大了,我拉了拉被子,帮他盖好,一边揉着腰起身,一边感叹自己真的老了。

这臭小子真的欠打…行吧,我舍不得。

将衣服穿戴整齐,然后去开门,见到是小护士长,我急忙把她推出门。

小护士长急吼吼的说道:“那个秦约…诶?他怎么在这儿?”

“哦,他说害怕,就让他在我这儿睡了。”我低着头系着白大褂的扣子,“怎么了?着急忙慌的。”

“32号床的病人发病了,已经送到下一层梁医生那儿去了,我来跟你报备一下。”

我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让她带着人去看看其他床的病人。

科研所一行,我势在必得,无论如何我都要去看一看,那里到底在做什么事。

秦约是咳醒的,我刚打了早饭上来,是蔬菜粥,一进门就听见他在剧烈的咳嗽,忙倒了杯水给他,昨晚上的怨念都成了心疼,烟消云散。

秦约眨巴着眼睛,人畜无害的模样,鬼知道我昨晚被他折腾成什么样子。

方奇娅醒了,没找到人也没慌,就来我办公室,乖乖巧巧的搬了个凳子,坐到秦约床边。

秦约笑嘻嘻的,说得意味不明:“哥,辛苦你啦。”

​我抬手敲了敲他的脑袋:“好好吃饭。三天后我要出趟差,很快回来,你乖一点。”

秦约点了点头,随后问道:“你昨晚跟池月清都说啥了?那么神秘?”​

“哦,我让他多来看看你。”​我若无其事的摆好小桌和饭盒,“这样你也不会无聊了。”

我本告诉池月清,原定计划于三天后就去​探查一下科研所,本意是那天我会请病假留守,可就在第二天下午,就出现了大问题。

秦约的养父母来了,且来者不善。

我在监控里看到了直奔而来的二人,于是借口出去,便把秦约和方奇娅锁在办公室里。

小护士长拦不住,一个劲儿的说着:“请你们安静,病人需要静养休息。”​

“叫那个白眼儿狼出来!”​年近五十多的男人叫嚷道,“老子哪儿对不起他了?他要那样对我们?!”

我捏紧兜里的东西,站在了他们面前,面无表情的说道:“请你们出去,这是医院,容不得你们撒野,你们再不走,我可就通知以湛队过来了。”​

“你当老子怕你啊?叫秦约那个小王八蛋出来!”

我冲小护士长打了个眼色,她心领神会的退了出去,去打以湛的电话。

我说道:“秦约是我的病人,他还未痊愈,你们不能带走他。”

办公室的玻璃,是单向的,可以从里面看到外面,外面无法看到里面,我转过头看去,能看到门把剧烈的摇晃。

或许是我这个附带暗示性的动作,那男人推了我一把,说道:“把门打开,我知道他在里面!”

我一个趔趄,几乎站不住,狠狠地咬了咬牙,站直身子拦住他们。顺势一个念头起,便暗暗将兜里的匕首弹出,等待着一个最好的时机。

这几乎是我能在一瞬间想到的,最快的应对方法了。

推搡间,几个护士也来帮忙,但都被那个女人拦住,一片混乱间,男人一把将我推靠在墙上,我暗拽了他一把,以至于他整个人跌在我身上。

“噗呲——”

那是刀子捅进身体的声音,血液溅撒在办公室的门玻璃上,已经刺穿了我的身体。

我自然知道哪里失血量最吓人,哪里,最不会致死。

那一刻我在脑子里假想这个男人接下来的举动,试图寻找一个能够让自己尽快脱离的办法。

一瞬间,他目露凶光:“你大爷的算计我?!”

​他举起刀子,就要往我的脖子上刺,我握住他的手,面无表情的冲他做了个口型:“我就是算计你了又如何?”

他下了狠,我的手不住颤抖着,就在我的皮肤已经能感觉到刀子的凉意的时候,我握住他的手,用力往下一划。

剧痛从我的锁骨一路斜了下去,疼的我眼前发黑,好在,池月清来了,以湛的人也来了。

“不许动!”​

池月清带着一队人赶来,而办公室的门一下子脱离门轴,小护士反应极快的退开,那个女人却遭了殃。

晨光熹微,那门板拍落在那个女人身上,秦约逆光而立,收回高抬的脚。

没有一个护士想去救那个女人,有几个护士都被抓伤了脸颊,反而是在以湛控制住场面的那一刹那,都聚集过来查看我的情况,有条不紊的安排着急救。

我看了眼脸色阴沉的秦约,又看了眼池月清,万分虚弱的开口说道:“我要他们出不来。”​

池月清郑重的点了点头:“我明白。”​

我知道他懂我的意思了,露出一个半分虚弱的笑容来,接着,我就因为失血过多和剧痛而陷入了昏迷。

棠棣军医不分家,是以并列名声的,有两大势力,以湛与城冀。以湛是打出来的名声,而城冀则是因为韩家起势。

韩家在以前战争时,没少悬壶济世,更是无偿去边缘做军医,更是有韩家人曲线救国。

伤了韩家的小少爷,坐不穿牢底,可真就对不起韩家上下。

说来我家也算名门望族,但实际上,似乎也没有多有钱,可总归是幸福的。

我有个非常优秀的哥哥,不过他在另一个城市安家,有一家自己的中医堂,收入可观,儿女双全。

他曾经打趣我说,如果有朝一日,我混不下去了,可以去找他,他养着我。​

这次行动,完全是计划之外的临时起意,我压根儿就没有仔细考虑,我只想让他们牢底坐穿。而秦约的生父母,我托谷梦霏帮忙调查了,相信很快就会有消息。

其实说来这么做太冒险了,毕竟还有一个行动需要我亲自去。

​醒来前,做了一个梦,梦里我的父亲嘶吼着跟我反复的说着一句话——“杀了我”。

从梦中惊醒的时候,是第二天了。秦约就坐在床边,方奇娅乖乖巧巧的趴着,歪着小脑袋。

方奇娅比划着,眉飞色舞,眼中尽是星光:“叔叔,你不知道,秦哥哥好厉害,知道你出事了,一脚就把门踹飞啦!”​

秦约摸了摸她的头发,给了她钱包:“你去楼下的铺子,给叔叔打些粥回来,好吗?”​

方奇娅点了点头,俨然一副小尾巴一样的表情,接过钱包,屁颠儿颠儿跑出了门。

梁医生拿着病历本进来看了一眼,说道:“你倒是个命大的,都没伤到要害,就是出血有点儿多,多吃红枣,用我给你买点儿吗?”​

梁医生是个姑娘,看着文弱温柔,​一说话,就全崩了。她带着金框眼镜,微微挑眉。这是父亲最得意的门生,算是亲传弟子,与我关系也颇好,这次手术应该就是她主刀。

“不必了,谢谢。”​我指了指秦约,“这是我家的小朋友。”

“吼,我听说过。”​梁医生微笑着冲秦约打招呼,“你是秦约,韩哥这一层最不听话的那位。”

秦约黑了脸,似乎还在气头上,别过头不回话。

梁檬黎不在意,​将病历本抱在怀里:“翟凌来过,被我打发了,后天的学究会会议,我帮你推掉了,你好好养伤。你说奇怪不奇怪,我总觉得翟凌那小子有问题,奇奇怪怪的。”

我不动声色,微微笑着道谢,​梁医生走了之后,秦约才说道:“你干什么那么做?”

我佯装不知,便笑道:“嗯?你说什么?”​

“把我锁在办公室里,你就算放我出去,他们也不能拿我怎么样。”​秦约像个小孩子闹别扭一样,狠狠地瞪着我,“你要是出事了我怎么办?”

我挣扎着起身,他忙扶了一把,帮我垫了垫枕头,我拽着他的衣领,用不了力气,于是秦约微微俯身。

“是我干的,那个角度真好,连摄像头都拍不到。”​我轻笑一声,忍着伤口的疼,“你说过,拼了命去以湛,是为了送他们进去。他们让你跟家人分离那么久,让你的家人伤心那么久,却被关押了那么一点点时间,不公平。”

秦约气急:“韩束,你他娘的脑子有病是不是?!他们那群渣子池月清也会处理的,哪轮得到你来动手?!咳…”​

我抓住他的手,一手去摸他的头发,抿了抿唇:“这是最快的办法——秦约,阿约,小约,诶呀,我伤口疼死了…”​

我见他不理我,抓着胸口的衣服,佯装痛苦,秦约一下子就软了下来。

“哪不舒服?我这就去找梁医生!”​

“别去,我没事。”​秦约起身就要冲出去了,我连忙拉住他的手腕儿,笑得开怀,“傻阿约,我可是你哥,你可以给别人想要的正义,那么你的正义,哥来帮你守着。”

“哥,你怎么那么傻…”​

我第一次看到,那个一直成熟得比一个大人还甚的孩子,​红了眼眶。

或许对他来说,并不在乎“我可是你哥”​这句话,我也不过在提醒自己,我已年长,不该耽误他。

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已经不记得了。

找到秦约的生身父母,找到秦约的家人,找到守护秦约的借口,找到樘花症的治疗方法,成了我一直心心念念的事。​

我哄着他去休息,许是麻药没过,我感觉不到伤口疼得太厉害,迷迷糊糊又睡过去。

梁医生来过一次,​她说:“刀口可能会留疤,去除我也没办法。”

我不太在意,用两道疤,换秦约安稳,也就够了。​

​那一夜的荒唐梦,我跟秦约不约而同的没有提及,这两天他睡得都不安稳,就给他开了安眠的药,挑了一些没有危害性的给他。

行动当晚,我吩咐​方奇娅,无论如何不能让秦约离开这间病房。

方奇娅答应了,而当天上午,整个医院的职务交给了副手,傍晚时分,我穿着常服,坐在楼下长椅上等待着今晚的帮手。

“如你所愿,判了终身监禁,终生不得假释。”​池月清一来,就如实说道,“你受了伤,还要行动?”

“这是唯一的机会了,再等,就要三个月后,到时候,就不知道还会出多少变故了。”​我抬眼看向他身后那个颇为低调的男人,微微挑眉,“这位是?”

“帮手,邰秋凛,从靳城特意赶来的。”​

那人戴着鸭舌帽和口罩,微微抬头露出一双眼睛。他是靳城很有名的人物,是陆家现任家主的亲信,能请他过来,池月清想必也付出了不小的代价。

​“老板对棠棣的事很感兴趣,叫我来帮忙。”邰秋凛压了压帽子,声线带着秋霜一般冷,“行动么?”

“等个人。”​我点了根烟,叼在嘴里,有些愁烦,“别急,他们会在那里停留一晚,明日傍晚才会回来,不过安保人员明早就会上岗,所以我们有一个晚上的时间。”

正聊着,一辆房车急停在我们面前的停车位上,从车上跳下来一个靓丽姑娘,她指着房车说道:“韩大,你也太急了,不过问题不大,我都弄好了,这车靠谱不?”

驾驶位上的人摇下车窗,冲我微微点头示意,谷梦霏的小女友,苏糖。是个酷爱中性风的女孩,也不怎么爱说话,见过几次,没什么交流罢了。

我点点头,笑道:“你办事,我放心。”

​“韩大,我听说你受伤了?没事吧?”谷梦霏从斜挎包里取出三个装着无线耳机的盒子递给我们,“要不让糖糖替你去?”

我将耳机取出戴好,站起身说道:“小事,我没有让女孩子冒险的习惯,走吧,行动。”

再说,不是那个专业的人,未必看得懂资料内容。

从城冀总院到科研所,需要一个小时左右,

​当晚八点,太阳斜沉,云渐渐褪去余红,我们出发了。

谷梦霏负责黑进监控系统,避免我们此番行动败露,我有直接进入的钥匙,并不担心门锁问题。​

“监控解决了。”​谷梦霏说道,“我会将画面遮挡,看起来没有任何异常,你们要注意安全。”

我凭借磁卡通行证带着邰秋凛和池月清进了门。科研所分两层,以一个山洞为基建造,这个设计是母亲亲自设计的,花费了很大的心力。

其实说来,我也算在这里长大的,可我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池月清杵了杵我的胳膊:“诶,这儿什么也没有,我们怕不是要白忙一场。”

邰秋凛指着一间密封门说道:“这是哪里?”​

“是我父亲的研究室,钥匙只有他有,这个研究室设计很精妙,有一个电梯,能够通往第二层的研究室,也就是我母亲工作的地方。”​

​第一层是大大小小的实验室,第二层,也差不了多少,均是实验室杂物间这般排列的,与我母亲研究室对面而立的,是一个很大的档案室。

邰秋凛弯下腰身,看着密码锁说道:“看样子好久没人来这儿了。”​

“因为樘花症,根本就没有研究出治疗成果。”​我露出一个苦笑,“甚至连后续记录都没有。”

密码锁上,已经扑了一层灰,​显然很久没有人去过了。

“如果我们想进去,是不是得另找一条路?”​池月清看着那灰尘啧啧称奇,“这要是按密码进去不就被发现了痕迹?”

“嘘,有声音。”​

邰秋凛做了个嘘声的手势,凝神静听。

那是一个异常沉重的脚步声,不像是人的脚步声,寂静的深夜里,这脚步声怎么听怎么恐怖。

我的脑子里开始有很多幻想,这个位置,我们已经避无可避,当然,如果我们能够跳开三米,够到头顶的通风管道口也不是不行。

我正想着呢,一个飞钩在邰秋凛手里甩了一圈,直直的勾住通风道的铁栏杆,用力向下一拽,砰的一声儿,随着脚步声的加快,我眼见铁栏拍落在地。

我丢,这是用了多大的​力气?!

邰秋凛又飞了一次绳,挂在了那上面,他拽了拽绳子,整个人的身子凌空飞起,几个空踩,人已经钻进了通风管道。

池月清拉了拉我:“你先上去,我垫后。”​

“我肯定没你们快,你们先上去,再拉我。”​

我警惕的看着唯一通过来的道口,池月清想了想,似乎觉得我说的有道理,便率先爬了上去。

也就在这时,那个“人”​已经出现在我的视线里。

我怔在原地,只觉得肺腑呼出来的气带着灼热,烧得我几乎理智全无,站在我面前的怪物——是我的母亲。

“韩束你在干嘛?!快上来!”

池月清焦急的催促着,她停住了脚步,​就在我面前几步的远,我咬住下唇,喉结滚了滚,艰难的开口。

“母…母亲…”​

​池月清讶异的开口:“这是你妈?你开什么玩笑?!”

……

我们成功进入了档案室,这应该是一个最坏消息中的好消息了。

“最新消息。”​谷梦霏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棠棣城的城主,以及管理层,已经撤离,具体情况暂时不清楚,但是城主府已经人去楼空。”

池月清捋了把头发,冷哼一声:“那帮人是真的靠不住。”​

​我看着眼前的卷宗,一目十行的看过去,这里的东西,倒是保存的很好,没有落灰。

邰秋凛说道:“这个消息,老板也有耳闻,不过他也不知道,为何会这样。”​

池月清想了想,说道:“韩医生,您母亲,那是怎么回事?”​

我的眼神一滞,她还在档案室外面等我们,似乎因为还保留几分理智的原因,没有伤害我们。​

母亲已经变成了怪物,皮肤是墨绿色,那双眼睛,像蛇瞳一般,可奇怪的是,她的脖子和手臂上,均有鱼鳞状的贴片,似乎是真的鱼鳞。

​我得知道他们到底在做什么。

​邰秋凛看了我一眼,说道:“池月清,你去那边找,话别那么多,时间紧迫。”

池月清耸了耸肩,就去了另一边,我垂下眼帘,安安静静地寻找我想要的东西。

这里全是关于樘花症的卷宗档案,​但是大多滞停于病患档案部分,没有更多的资料。

“M计划是什么?”邰秋凛点着一个档案开口,“而且,好像不止有这样一个计划。”

“Metempsychosis[转生],M计划的核心,意为转生。可这个计划,被我父亲终止了。”​我走过去,将档案拿下来翻开看,“对于樘花症来说,这可能是一个非常好的治疗计划,但是它的前景不可预估,所以无法判断其计划中产生的意外,所以被终止了。”

​“我们先出去吧,这里没东西了。”池月清拍了拍手,“诶,那个…你母亲…”

“她不会伤害我们。”​

随即,我们便原路返回,我是第一个跳下通风管道​的,邰秋凛在最后,将盖子重新压好。

很奇怪的一件事,我们除了室内,基本整个都调查过了,可什么线索也没有。

母亲站在我面前,嘶声开口:“跟…我…来…”​

我点了点头,跟在她身后,无论她变成什么样,总归是我母亲,我相信她不会害我。

她颤抖着手,摁开了自己的实验室大门,侧身让我们进去。

我跟邰秋凌对视一眼,他压了压帽子,率先迈开了步子。

池月清冲我笑了笑:“他就这样,别管他。”​

​整个实验室跟我记忆中的没有太多区别,邰秋凛拿起实验台上的一本册子,翻了翻,然后递给我。

“翟凌在半年前就接手了科研所的管理权。”​邰秋凛顿了顿,“你知道这件事吗?”

我摇了摇头,把册子翻看完又放下,转眼看着母亲,她指了指一个电梯井,然后走了过去,我们紧随其后,随着电梯井下落,我这才发现,下面还有一层。

池月清说道:“这应该是新建造没多久的,你看这些痕迹,都很新。”​

电梯井直通而下,是一个漆黑的甬道,不知道通往哪里。

“韩束!”​

随着脚步声和一盏矿灯的光芒靠近,我眼见着秦约几步跑到我面前,脸色阴沉得可怕。

我一下子汗毛倒立,想也没想就脱口而出:“你怎么在这儿?!”

当即转头看向池月清,我没说,那一定就是他的问题了。

他抬起头打着哈哈:“啊今天月光真好,那什么,邰秋凛,咱们先走几步。”​

邰秋凛权当没看见,拿着墙壁上的提灯照明。

我一把拽住池月清的胳膊:“我靠,你卖了老子你还想跑?”​

“是秦队逼问的,我也没办法。”​池月清哭丧着脸,“韩医生,我们还有事要办呢。”

我低下头,咬了咬牙,松开手。母亲走了几步,向前跑去,那速度快得几乎没影儿。

​“诶!母亲!”我一下子慌了神,但很快冷静下来,整理好情绪。“继续走吧。”​

邰秋凛和池月清打头阵,秦约落后一步,攥紧我的手,​他压低了声音,是只有我们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

“笨蛋哥哥,你还有我。”​

这是一条过于长的通道,上部有一条下水道入口,井防盖已经掉在了地上。

秦约说,他是从那个地方插进来的,找我们的那段路很安全,所以前面有什么,他也不知道。

我只觉得满心的糟心,​母亲变成那样,只能说明一件事,M计划,被启用了。

父亲向来反对M计划,所以他的结局,我根本就不敢假猜其说。

我应该再早点发现,在我碰见翟凌的那天,在我救下方奇娅的那天,如果我一定要见到父亲,是不是就是另一个结局了?

我唯一可以依靠的,只有那个攥着我手的人,能够让我觉得还有温度的,也只有那个人手心的滚烫。

我安慰自己没关系的,起码父亲还没消息,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了,起码秦约的病情还算稳定。

“韩大,我忘了跟你说了,你让我查的事,有消息了。”​谷梦霏的声音从我耳边响起,应该是屏蔽了另外两个人的通讯,“我已经联系到他们了,那对夫妻我也见过,人都很不错,可以让秦队去见一见。”

这是不幸中的万幸么?

​一剂定心丸,我还没来得及心安,谷梦霏骤然加大的声音,震得我耳朵一疼:“小心!”

“轰——”​

走在最前面的两个人,纵然反应再快,也已经来不及,地面突然出现的一个甬道宽的洞穴,使得两个人向下坠去,而本能带来的反应,仅仅只是抓住边缘。

秦约松开我的手扑了过去,​一手拽住一个,试图将他们拽上来,可效果微乎其微。

“松手,我们不会有事,前面等你们。”​

邰秋凛说着,掰开秦约的手率先跳了下去,池月清可能跟他一个想法,因为此时此刻,地道入口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闭合。

下方大概没有踩踏的地方,两人无法借力,只能向下坠落,以避免手臂被直接夹断。

我的脑子够用,但是身体的反应速度就不够了,等我跑过去,秦约已经松开手,而入口也已经闭合。

秦约说道:“抓紧我的手,我们贴着边缘向前。”​

我点了点头,这里的​结构不太清楚,根本就是摸着石头过河,只能一步一步往前摸索。

​我们后背擦着墙面,一直到最后几步都平安无事,途中不乏看到一些已经被踩踏的机关陷阱。

尽头是一道门,我上前将沉重的铁板门推开,​紧接着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跳,连忙回过头捂着刚进来的秦约的眼睛。

秦约眨了眨眼,睫毛轻轻扫过我的掌心:“干嘛啊,我什么没看过。”

“不…不许看就是了!”

这里,无一例外,尽是动物的尸体,被完整剥落了皮毛,甚至有的被吸干了血迹,形状可怖。

​秦约握住我的手腕下拉,脸上的表情却因看到的东西,而逐渐凝固起来,他扯了扯唇角,干笑一声:“继续走吧。”

我们小心翼翼的穿过那片区域,秦约不时的轻咳两声,不知道哪里的通风口过风,吹得我脊背发凉,光是这儿就已经这样了,那么更深一些的地方,又是什么样的?

“十点了,韩大,注意时间。”​谷梦霏说道,“糖糖派了无人机出去,池副队那边她会指引,你尽管放心。”

“滋滋——”​

“韩大!出…什…滋滋…事了?你…滋滋…好吗?”​

似乎因为磁场影响,耳机的声音变得尖锐刺耳,我皱了皱眉,秦约抬手取下我​耳朵上的无线耳机,耸了耸肩。

“看来我们运气不好。”​

“小约,你先回去,这里不简单。”​

他瞪着我,恶狠狠地说道:“我既然来了,就没想过离开,你别想丢下我。”​

我除了叹气,已经无话可说了。

再往前走,动物的尸体变成了人,整个空荡荡的如同广场一般的地方,堆满了各种各样的尸体,腐臭味冲鼻而来,勾得胃部翻腾。

我觉得我的脸色很难看,更别说秦约了。他脸色苍白,几乎是本能反应的倒退一步。

我无法形容我看到的一切,这哪里该是一个悬壶济世的科研所该有的模样?这分明是人间炼狱…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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