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飘扬的鹅毛
上一章:消失的女神
第六章:骗入传销
我抖擞着双手捧起桌上的字条,睁大眼睛,一个字一个字地念着:肖铭,这不是我想要的生活,我走了,不要来找我。
我反复念了三遍,犹如一把铁锤,从我头顶砸了下来。
张一楠离开我了。
我这一生,第一个,也许是唯一一个我爱上的女生就这么毫无征兆地离开了我,似乎刮了一阵龙卷风,“唰”地一下消失了,我呆若木鸡。
剩下嗷嗷待哺的婴儿如何是好?此刻的心情比天塌下来还要糟糕。
外面下着沥沥小雨,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
我掏出手机,拨打张一楠的电话,很显然是关机的。
我知道,过去的一年,也许是她人生中最糟糕的一年,毫无准备地怀孕、生产,除了我,她母亲和家人都不在身边,吃得也不算太好,连春节都没有回家,考试还挂了一科。
但我相信,张一楠是爱我的,要不然也不会为我生下这个孩子,可是,她又想摆脱这种生活,所以,才做了这个决定。
我自我安慰并喃喃自语。
我理解她,但我想,熬过去就一定会有阳光,可她却等不及看到阳光的那一天。
有奶便是娘,我没奶,不是娘,是他爸,怎么办?孩子饿得哇啦哇啦大哭,双脚朝天花板胡乱蹬着。
我捏着手里仅剩的一百块钱,打电话给原来同宿舍阿文,他立刻带着游戏王就来了,宿舍其他几个同学已经找到实习单位走了。
“天哪,你小子,可以啊,孩子都出生了。”他们俩看到孩子,惊恐地眼珠子都要滚出来。
“你们不要嘲笑我了,我现在要抓狂了,张一楠走了,孩子不知道怎么办?”我低垂着头似乎眼泪都要出来,踌躇一会,捏着纸条给他们看。
“那怎么办?赶紧放到福利院送人吧。”游戏王说的倒是挺轻松,不是他儿子尽给我出歪主意,话都还挂在嘴边,他便骑了自行车说去给我买奶粉。
“要不赶紧带回家,给你老妈带,你这样都没法脱身,又毕业了,还得找工作啊。”阿文说的还是很有道理。
可我爸妈都是农村人,我一个大学生不好好念书,尽干那些遭人闲话的坏事,破坏风俗,我父母接受不了,准会用乱棍打死我,以后他们也在村里抬不起头。
我左思右想,急得像热窝上的蚂蚁。这时,游戏王提着四罐奶粉就来了。
我说奶粉钱过段时候给他,他却打我一拳:“不用给了,这是我送孩子的见面礼。”
然后我们三人手忙脚乱地烧开水,泡奶粉,幸好以前买了个奶瓶,虽然一直吃母乳,但奶瓶都还在,我们也不懂得要消毒,直接就开水冲,结果,奶粉一团一团,一放到嘴里,把他烫得嘴巴一甩,扭头就哭。
才两个多月,还不会说话,只能用哭来表示抗议,可怜了我的娃,这么小没了娘。
奶溢出来,我一惊,才发现估计太烫了,游戏王灵光一闪,拿出手机给我百度:冲奶粉,开水多少度合适?
正儿八经,三个男生开始学着做奶爸。
当这个小兔崽子喝完100ML的时候,撅着奶嘴就睡着了。我们三终于松了一口气,然后轻轻地把他放床上睡了。
“这事,你们俩千万别给我传出去了,否则我死定了,毕不了业的。”我端个矮凳挪到他们俩跟前,带着祈求的目光。
“放心,放心,眼前赶紧把孩子送走,否则就真完蛋了。难不成你自己带?”游戏王开口闭口就是把孩子送走。
“是呀,你还得找工作啊。”阿文也附和着。
可送给谁呢?我转过头,心疼地看着我儿子,才这么点大呢。这辈子造了什么孽啊。
天色已晚,游戏王和阿文都回宿舍了,我不敢离开房间半步,也不敢把孩子带出去,生怕被同学发现,然后学校不给我毕业证,这辈子就毁了。
我反复给张一楠打电话,一直是关机,不知道她去哪里,我甚至不知道她家里的电话,也不知道她家里的详细地址,因为我从来没有想过会有这么一天。
“一楠,你去哪里了?”
“亲爱的,你到底去哪里了?回来吧。”
“老婆,没有你,我和孩子怎么活啊,回来吧。”
“老婆,等你回来我们就去领证,有什么问题一起面对吧。”
“老婆,不要丢下我和南南不管啊。”
“一楠,你到底在哪里,我来找你,你别想不开啊。”
......
我给她留言不下于100条。
我甚至尝试问学校,但是她班主任说她找到实习单位为由,离校了,后来她班主任也联系不上她,但学校没有理由给我她的家庭地址,因为我不敢说我们俩生了孩子。
张一楠铁了心要离开我,所以,肯定是找不到了。
我眯着瞌睡的眼,趴在床边,眼眶湿润,朦胧中又听到孩子的哭声,我惊悸地抬头一看,还在睡着,我松了一口气,一看手机晚上八点,我还没吃晚饭,身上只有一百块了。
去了一趟旁边小卖部,买了两包酸菜牛肉方便面,凑合着吃了一顿。我的胃病其实是从这时候开始的。
我的手机响了:“小铭啊,吃饭了没”?是我妈。
“在吃,”我一边吃面一边捂着手低声说话,生怕把孩子吵醒。
“吃什么菜啊?过年也没回,自己在学校准时吃饭。”我妈这么一说,我眼泪在眼圈里打转。
“嗯,知道。”喉咙都有些哽咽了。
“妈家里最近好吗?都差不多要插秧了吧。”我接着又问,其实都不想说了。
“挺好的,家里的母牛生了。”我的天,我也有仔,我家母牛竟然也生仔,什么世道,都在生。
“哦哦,那挺好,你跟爸身体好吗?姐出去打工了吧。”要是他们身体不好,可就麻烦了。
“都好,你姐,有个隔壁村王二托媒婆来说媒,你姐也同意,看年底摆酒吧,到时候你可要回家啊。”我姐就要出嫁了,我有些不舍。
“妈,那个,之前我听你说姑奶奶家儿子娶了媳妇一直没生?是有这么回事吧?有他们电话吗?”我都不知道为什么,脑子里突然就闪现出表叔这两口子来了,而且这表叔长什么样都不记得了,大概我奶奶在世的时候带我走亲戚时见过。
我绝对是想把我儿子送走,才想到他们。
“是呀,你突然问他干嘛啊?”我妈都觉得我太奇怪了。
“我一个同学老爸是老中医,听说很神,可以叫他们看看,电话告诉我啊。”我撒谎都不打草稿了。
“电话我没有,我得问下你爸”。说罢,我妈就把电话挂了,没过一会真告诉我电话号码了。
第二天,我打电话给表叔的时候,说了很长时间才知道我是谁,再说不清楚都差点误会成骗子了,最后把我爸学名、乳名,我奶奶都搬出来,才开始相信,嘘寒问暖,他内心定是非常诧异我一个晚辈怎么突然打电话给他。
憋了大半天,才终于把我孩子的事跟他说,幸好他答应放在他那里寄养,目前他们确实也还没生孩子,年龄也挺大了,都快40了。
若他们一直没有生,就当作他们的养子,我依然还是孩子的亲生父亲,要负责孩子的抚养费。
我答应了。
毕竟我依然还是孩子的亲生父亲,我需要对他负责,只是,我儿又多了一个养父而已,这么想我便释然了。
在一个阳光明媚的早晨,我找游戏王借了500块,带上嗷嗷待哺的孩子还有剩余的三罐奶粉踏上了远去表叔家的列车。
车到山前必有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这么一送,也许永远送走了。即便有万般的不舍,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我的儿,长大以后千万不要怪我,不得已。
我的人生有这么一劫,也许是老天的安排,那么就勇敢地接受挑战吧。
七月的太阳炽热如火,足以把人烤熟。我拿着毕业证,背上行囊,带着我妈给我的八百块,踏上了我人生的又一个征程。
听说小凯,也就是我们宿舍的衣食父母,每天饭堂窗口三毛钱给我们打一大碗米饭的小凯,也在广东,他大四下学期就没来学校,说找到实习单位工资不错。
电话响了,我一接听:“肖铭,我听游戏王说你也来广东了?”说曹操,曹操就到。
“是呀,人生地不熟,刚到,正想找你呢。”我喜出望外,出门外在,有熟人还是好,至少有个落脚的地方。
“那正好,我来接你,告诉我你在什么地方。”小凯太热情了,我都不好意思。
我站在火车站中央广场,仰望着高耸入云的大厦,每个玻璃窗户里似乎都透着一股职场变幻风云的气息,有一天,我也将是这里的一员,闪耀着白光,我美美地做着白日梦。
小凯过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夜幕降临,华灯初上。
我开始以为只有小凯一个,没想到一起来了三个人,本想请他吃个晚饭,看来,请不起了,但也象征性地说:“要么我先请你们吃个晚饭再走?”
“不吃啦,不用破费,你也还没开始上班,回去宿舍吃,”小凯倒是挺善解人意的,知道我家境不好,我感激涕零。
于是,坐上了他们一起开来的小面包车,从灯火辉煌的市里一直开,大概四十分钟后路边灯光越来越暗。
我问小凯:“你们公司远吗?还要多久才到啊?”
“差不多还有20分钟就到,市里房租都太贵了,老板去年就把公司搬到郊区,包吃包住。”他另外一个同事告诉我。
我诺诺地点点头。
我们到宿舍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点。穿过几条巷子,左拐右拐,进入一个铁门,门“嘎吱”一响,锈迹斑驳,上楼梯,到处是垃圾、纸巾,似乎很久没人打扫。
我本想问小凯,公司住宿环境怎么这么差,但话到嘴边又咽下去了,小凯好心收留我,我还嫌弃环境就有点说不过去了。
穿过长长的走廊,走到尽头那一间,他同事都很热心,帮我把行李放好,说是行李其实就一个包,里面装了几套衣服。
灯一开,我吓了一跳,地铺上睡了十几号人,个个光着膀子,灯光刺眼,都眯着眼睛,抬起头看着我,然后突然鼓掌,说欢迎我,我有些不自在,腼腆一笑。
小凯领着我去了一个小单间,其他两个同事给我盛米饭,几个人一起在小单间吃着晚饭,饭菜一般,但我却觉得挺香,毕竟饿了。
洗澡后,已经是凌晨一点,我躺下,很困,却无睡意。我摸手机想给妈打个电话,左找右找,硬是找不到。
我一个人住在这个小单间,小凯他们全部睡了,当我想开门出去的时候,门已锁,我慌了神,才想起,这一路过来,很不对劲。
我睁着大大的眼睛望着天花板,我知道,这下完了,我被带入了一个传销窝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