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问一些朋友,你吃辣吗?如果答案是肯定的,那我感觉咱们的距离无形中被拉近了不少;要是答案是否定的,也无关紧要,我们还是可以聊聊甜不辣或者三鲜汤的。对于食物,我一向兴趣浓厚。
今天只想聊辣椒。当朋友得知我喜欢吃辣,第一反应是你是哪里人,怎么也这么爱吃辣?我是云南人。哦?云南人也吃辣吗?
在我的印象里,不是什么时候开始学吃辣,而是从小的饭菜里就有那么几点红色。提起小时候的夏日时光,感觉总是和辣椒分不开的干系,初夏的芒果树上,一颗颗三年芒果还没等得及长到拳头那么大,就已经被林子里的娃娃们盯上了。三两下爬上树桠,翠绿的芒果左一个右一个揣好,剩下的朝树下伙伴们扔去。拿了这些芒果,跑到伙房,各展身手。我最喜欢的吃法是去皮,一手握芒果,一手在上面划出无数道细密的长口子,抹上盐巴,地里摘下的小米辣洗都不洗,用手揪开,再擦在青芒果身上。不等盐辣味浸到内里,嘴巴里早已是泛滥的口水了。
那时候的感觉是,没成熟的芒果,又酸又脆,简直是辣椒的绝配。因为有了满枝头的小米辣椒,半数的芒果在树上少待了一二个月就入口了。
我的家乡是云南西南县城景谷,地属亚热带气候。那时的暑假,午后的时光总是长似一天。伙伴们从河里抓鱼回来了,上山采了蕨菜回来了,总是有些倦了,累了。这时候一定有的,就是一碗冷饭加腌菜,所谓腌菜就是我们当地对咸菜和泡菜的叫法。一个个墨绿色的坛子里,盛放的不止是整个夏天冷饭的必备菜肴,现在想来,也是我童年的美好记忆。这腌菜必定是放了辣椒腌制的,但无论如何,还是要再切几颗小米辣进去。要是哪天没吃腌菜,那就是换成了辣椒面酱拌冷饭,开了荤了,更是要端了碗串门给隔壁小东带一勺去。
一天天无忧无虑的日子过去了,我仍旧吃着妈妈做的辣椒面酱,吃着胖大妈拌的酸辣哆依果子,但是那一年,我就要离开家乡,要去遥远的上海上大学了。
上海和云南,有着太多的不一样。我充满新鲜和好奇,但初到上海,难为了我吃了十多年辣椒的大嘴。上海菜与外菜长期共存,相互影响,逐渐发展成以上海和苏锡风味为主体的上海本帮菜系,她的最大特点是浓油赤酱。对我这个丫头来说,从来不知道做菜还可以撒那么多糖进去,汤还可以做成甜的。在每天白米饭加海带丝卷心菜的食堂中熬啊熬,终于盼到了姐姐从西双版纳给我快递的闺蜜亲手制作的老傣族豆豉辣子酱。大学的日子让我学会的不止是知识,也是包容。慢慢地,我也开始觉得其实菠萝咕噜肉口感层次挺丰富的,觉得红烧肉不加辣椒也挺有肉香味的,糖醋里脊也有她的可爱。
后来认识老公,他是滴辣不沾的小伙,家人也完全不吃辣椒,孩子们自也是不吃。从此家里的餐盘里,就再也没有出现过辣椒,直到现在。
可我从来没有放弃,对辣椒的热爱。超市货架上的各式辣椒酱,都慢慢去尝试,各个国家的辣椒,也去探索体验。偶尔约上志同道合的伙伴,出去吃一顿湘菜川菜,大快朵颐;在后院种上自己喜欢的墨西哥辣椒jalapeno,哪天嘴淡了摘下一个,拌个蘸料;老公偶尔也会体恤我,给我买份味道奇怪的辣椒披萨或者印度辣咖喱。
当我离开家乡,辣椒带给我的欢愉,不只是味蕾的享受,从舌尖到舌根的一丝丝的浸入,让我回忆童年,回忆妈妈的辣子面酱。隔着大洋,每当我一个人吃辣椒,感觉让我回到我的家乡,回到童年,回到家人的身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