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爱,我们命硬
3年前的冬天,外婆病重。正值春节前夕,我提前赶回家。
90高龄的外婆,顶着满头白发,无力地靠在椅背上面。哮喘把她折磨得晚上也睡不了觉,我便把被子和枕头整理好,让她能半坐着,至少不会因为嗓子里面咕噜咕噜的痰音堵得喘不过气来。
我便握着外婆的手,她的手,再也不像小时候牵着我的那双强劲的手。这是一双怎么样的手呢?就像冬天的树枝那样,枯瘦如柴,摸起来手掌像刷子那样。手上有六条经络 ,我涂上精油,一遍遍帮她疏通。
直到她好受一些。她便用手抚摸着我的头,慈爱地看着我,满足地说:“小时候的你啊,一直病恹恹的,到3岁了,都还坐不稳当。没想到现在长成了这么一个疼人的姑娘。”
小时候的我,大部分是在外婆身边度过的。
那时,70年代的农村,还在实行集体经济。爸爸妈妈白天要在生产队上工挣工分。然后用工分去兑换粮票。
所以,每当上工的铃声一响,妈妈便是一泡眼泪。因为还在吃奶的我,没有人来照看。但是上工哪怕迟到一分钟,可能工分不满,全家就要挨饿。
所以,每次妈妈都是含着泪,把我放在房间的围栏里。直到吃饭时马上回来看一眼又匆匆离去。
那时的我,面黄肌瘦,毫无生气。即使是哭起来,也像刚出生的小猫叫那样无力。
爸爸妈妈也帮我寻医问药了很多大夫,但是一直没有什么起色。所以,长到3岁了,我还走路走不稳,坐也坐不稳,脑袋也直不起来,基本是偏在一边,扒拉一下,也就是到了另一边。
有一次,爸爸听说十多公里的山里有一位老奶奶曾经治好过类似的病例。他便背着我,越过了3座山到了那里,老奶奶是一位盲人,她把了脉,就开了几幅草药。爸爸拿回来后,在煎药时,发现草药因为年代久,里面长了许多草履虫,他只能把药扔掉了。
看着我的身体越来越差,爸爸到处打听有没有方法。还是我的太爷爷,他是一位中医,他分析说我这还是营养不良造成的,还是要补充营养,或许慢慢能调养好。
那时,家里没有什么吃的,但是还是每天攒下一枚鸡蛋,给我蒸了吃。没想到,一年多的时间,我便慢慢好起来了。
那时,妈妈便白天把我送到5里之外的外婆家。晚上爸爸下了工,就去接我。
记忆中,小时候,最多的路,就是外婆家和我家的路。70年代的乡下,晚上,除了几点零星的灯火,基本就是明月当空。爸爸把我顶着他的头上,我便抱着爸爸的头,抬头数着星星,是那样无忧无虑。
上了小学后,一放学,我便去打猪草,那时地里都种着庄稼,田埂上面有一些野草。近处的打完后,我便向外婆家去了。外婆便会在她的菜园里面,把白菜叶,油菜叶一股脑儿装满我的竹篮,然后又帮我挑回家。那时,外婆健步如飞,我在后面一溜小跑才跟得上。
我帮外婆按摩着腿,这腿,是那样细弱无力,也不再是当年那样强健。我把艾条点燃,帮她艾灸。这艾灸的温暖,哪怕能帮外婆稍稍减轻一些痛苦,也是值得的。
经过7天的护理,外婆终于度过了最难受的日子,她真的慢慢好转了。
春节后,我也回到了北京工作。端午节时,妈妈打电话说,邀请外婆外公来家里吃饭了,听着电话里面外婆声如洪钟,我倍感欣慰。
外婆,爸爸妈妈,我们爱,所以我们都是命硬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