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往事追完）

大辛三年五月中旬，在整个中央大地都在准备六月流胤庆典的时候，雪郡却笼罩在一片战争的阴云中。
“谢欣胆子还真是大啊。”靠着窗户的江绫瞥了一眼窗外来来往往的士兵，有些诧异地说。
房间中间桌边坐着的江客却没有搭理她。
江绫见江客没有出声，回过头就看到江客脸上一副意料之中的神色。她没好气地说：“哥，你就一点不奇怪？”
“奇怪什么？”江客搁下茶杯问。
江绫皱起眉头：“谢欣并不傻，这飞雪城这么多年来没人敢动，他反倒想出头，你不觉得奇怪么？”
江客一笑，摇了摇头说：“飞雪城杀了上官千辰，谢欣要是什么都不做，才叫奇怪。上官千辰算是他最得力心腹，要是连这样一位的遇刺，谢欣都无动于衷，那以后还有谁敢投奔于他？”
“那你的意思，谢欣只是做做样子？”江绫有些诧异，若是做做样子能做到这个地步，那真要打起来才得有多大阵仗。
江客又摇摇头：“未必，谢欣估计也是想探探飞雪城的底细。飞雪城与前朝牵扯颇深，虽然飞雪城说不参与权力斗争，但是以谢欣多疑的性格，想必不会完全放心。现在又出了上官千辰这个事，更是让谢欣的担忧更上一层楼。”
江绫听了脸上担忧又多了一分。
江客看着妹妹在发愁却是忍不住笑出声来：“怎么，难道萧城主还能怕谢欣的这些兵马？”
“哥你有所不知，飞雪城加上城中仆人也不过百人，若是谢欣以重兵围住雪山，恐有不妙。”
江客的脸上露出诧异的神色：“哦？飞雪城中竟是这般精简？世上说龙骨雪山飞雪城中千万恶徒，原来是子虚乌有。”
“世人流言，怎可相信。”江绫叹了一口气，她看着窗外的天空，自语道，“若是谢欣真要发兵，你们可都要平安啊。”
“怎么，又想哪个小子了？”江客眉毛一扬，“要我说，小妹你是杞人忧天，就算谢欣围山，以我所认识的飞雪城中人的身手，自保绝不是问题。”
江绫没有再说什么，她知道如果谢欣围山，城主他们唯有死战，自己在飞雪城待了这么多年，生命早已经和这座雪山中的城寨融为一体。
江客显然也不想和妹妹继续讨论这个问题，他站起身来说：“该说的我也都说到了，你要是执意不愿回去，那我也没办法。”
江绫的脸上露出了与此前不同的神色，一种迷茫出现在她的眉间。
“星城么，大概是两年没有回去过了吧。家里一切可好？”
江客点点头说：“还行吧。”
江绫知道哥哥口中的这三个字有着怎样的无奈。自己离家出走，机缘巧合成为杀手，明里暗里遭到追杀，家中难免受到牵连，就连原本在帝都做捕快的哥哥也辞去官职，回星城去了。
她抬起头，看着江客说：“哥哥，我这样，算是很任性的吧？”
江客微微诧异，这么多年，虽说妹妹一直没有回家，但是私下里，两人还算有些联系。可是，这么多年，妹妹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犹豫过，对自己当年的出走怀疑过。
“后悔了么？”江客并不知道当年发生了什么，当时在泉城查案的自己接到一封家信，赶回家中，妹妹早已离开，家中气氛也从此变得诡异起来。
“怎么会，这么多年了，哪里还会后悔。”江绫仿佛被提醒了一般，“这次，大概也不会回去了，哥你代我问个好就行了。”
江客又是点了点头：“也好，那你在这里自己小心。”说完江客也没有驻留的意思，径直出门去了。
“后悔么？”江绫颓然坐在椅子上，看着空荡荡房子，自言自语道，“大概是后悔了吧。”

漠北天宫，就算是白天，九层天宫之上也是彻骨得寒冷，冷地让人觉得这里并不是人间。
墨烟雨站在倒数第三级台阶，抬头正好看到宽阔的九层台上那个孤独的身影。她没有急着踩过最后三级台阶。她就这么站着，看着那个人的背影。
这么多年，换做是常人，应该是要寂寞死掉了吧。她在心里暗想，大概，母亲又是在想念那个人了吧。想到这里，她准备回头顺着台阶回去。
“烟雨，怎么不上来？”
墨烟雨一愣，随即摇了摇头，走上了九层天宫。
“这里没有外人。”绯月转身止住了要下拜的墨烟雨。
墨烟雨点点头说：“适才看到母亲独自在这九层台上凭望，女儿怕打扰到母亲，这才准备离开。”
绯月摇了摇头：“没什么事，就是在想些过去的事情，都过去这么多年了。”
虽然绯月这么说，但是墨烟雨从这位漠主人的眉间还是看到一种疲倦。
绯月却接着说：“这么多年了，为了不忘记那些事，可是很累呢。”
是啊，那些永远不愿意再次经历的往事，却偏偏又要铭记在心，真是让人应付不暇。那些已经离开了，永远都不会回来的人，偏偏就是无法忘记。
如果时间是一条河流，我愿意做一条鱼，哪怕逆着凶险的湍流，也要回去，回去追赶那些，永远永远都无法忘怀的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