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月前我在午后读完《百年孤独》,感到了莫大的震撼。
困扰了布恩迪亚家族半个世纪之久的蚂蚁终于毁灭了这个庞大而荒谬的家族,“最后一个人正被蚂蚁吃掉”,最后一个成年男性奥雷里亚诺用旧木条封住了百年老屋。
在他破译出羊皮纸预言的最后一行时,预言也失去了价值——因为预言的对象布恩迪亚家族以及承载它的马孔多永远地消失在风暴里。
在这里,我无意再去讨论它的宿命,它的荒谬,诸如此类,我想从一个较为世俗的眼光,去看待布恩迪亚家族的衰败。
《百年孤独》整本书,给人带来的印象是阴暗的,是破败的,无处可逃的蚂蚁,明明生活在一起却各怀心思的家人。而后半段,这种阴暗颓败的氛围更甚。
转折点应当是在阿玛兰坦和丽贝卡的争夺,以及奥雷里亚诺 布恩迪亚上校的起义。
值得注意的是,阿玛兰坦和丽贝卡在意的不是她们表面上争夺的那个绅士,而是争夺本身。同时上校在意的从来不是自由党或是保守党,而是战争,或者说在战争中的他。
在那不久之后,家族第一人何塞 阿尔卡蒂奥布恩雷亚被绑在了树上,能陪伴他的人——或者说鬼魂——却是他的敌人,也是致使他们殖民马孔多的那个鬼魂。阿玛兰坦寡妇般的生活,布恩迪亚上校把自己锁在小木屋里,外来者费尔南达刻板追求的贵族生活……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小世界,没有彼此间的理解,更别提关怀,至少表面上是这样的,表面上他们之间充斥着针锋相对和怨恨。
除了乌尔苏拉,家族第一代女性,也可以把她当做地母该亚的象征。她理解每个人心里的痛苦,也逐渐摸索出了家族离奇古怪、近乎诅咒的轮回与规律,她也一直在挽救这个随时都会倾颓的家族。最后躺在病榻上,沦为了孩子们的玩具,无人问津。
一开始的时候,我以为导致布恩雷亚家族瓦解的正是这家庭内部的不理解、矛盾、怨恨,但是在准备列点提纲的时候,我的想法突然改变了。
或许,是他们隐秘不宣甚至故意错过、掩饰属于他们的真爱。或许这才是真正的孤独。
奥雷里亚诺第二过世后,费尔南达每个月都会收到一个满满当当的食物篮。她终其一生也猜不到,那食物篮来自她每日谩骂的她丈夫的“情妇”,佩特拉 科特斯。费尔南达的后半辈子都在怨恨她的丈夫和丈夫的情妇,把他们视为她痛苦生活的源头,却怎么也想不到她怨恨的那两个人,宁愿自己吃糠咽菜,也要给她最好的生活。
布恩迪亚上校的晚年,每一天都在做小金鱼,做了再毁,毁了再做。或许他在无意识地用这种方式纪念他曾经短暂拥有的女孩,蕾梅黛丝。或者可以追溯地更远一些,他在纪念他年少时遇见的那个卖身换去路费的瘦弱女孩。那个女孩在他第二天去寻找的时候已经去了远方。
阿玛兰坦余生总是在设计她完美无瑕的葬礼,可她总惦记着,要为丽贝卡设计一个更加隆重、完美、体面的葬礼。她总是在惦记着丽贝卡,她希望丽贝卡能比她过的好。
……
一个世纪以来,布恩雷亚家族从来没有一个因爱而生的孩子,家族里也从未有过亘久而坦落的爱情,直到最后一个孩子的诞生。
布恩迪亚家族的一百年,是阴暗、荒谬、充满了漠然和怨恨的一百年,也是藏匿着深情与无私的一百年。
怨恨与不解使得老屋充斥着蚂蚁,而唯一光明磊落的爱情的消亡(也就是家族最后一个女性难产而死)使得蚂蚁有了可乘之机,百年家族在诞生第一个爱情的结晶之后的第一天,瞬间消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