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大学之前,我几乎没有离开过家乡这座小城,走得最远的地方也只是省会成都。
上大学之后,我去了外地。
一个从来不曾离开的女孩,一蹦就蹦到了离家1600公里的天津。
从此,家乡只有冬夏,再无春秋。
我一直在想,我们与家的距离,究竟是渐行渐远,还是慢慢在靠近。
我想每一个野心勃勃渴望自由的女孩,都有一颗远走他乡的心。可是这种冲动没能实现的原因,是被时光淡化了劲头,还是舍不得离开舒适圈了。
直到高考结束的那一刻,我都还坚定着要去外地上大学。
姐姐告诉我,将来有一天你还是会回来的,你疏远了曾经长大的圈子,在异乡有了新的开始,当你融进去的时候,你又不得不返航了,你又告别了熟悉起来的生活。你的人际你的朋友,两边都不会深刻。
我改变主意了,我想留在省内,留在熟悉的环境。
但后来又不得不离开,不得不背上行囊一个人北上。
当火车开始翻越秦岭,从一个城市开往另一个城市,从一种季节过渡到另一种季节。
我坐在火车上想:是真的离开了,是真的开始不一样的生活了,今后要看另一个城市的天气预报了。家乡的大雨倾盆,我那里只会是艳阳高照。等不到时间看同一刻的月亮,我那里被乌云遮住了,家乡的此时正明亮。
开学军训的时候,我脸被晒掉了一层皮,水土不服到吃不下东西,拉肚子拉到虚脱。
异乡的夜不是夜,是游子给家乡写的情书。
多少个似曾相识的夜晚,我那么的需要一个家人在身边。也许是受了委屈找不到人诉说的时候,也许是半夜胃痛打不到车去医院的时候,也许是一个人在医院等结果被旁边的酒疯子吓到的时候,也许是放周末舍友说“我这周要回家。”的时候。
第一次一个人去北京换乘,西站人来人往,除了海报上的明星,眼前经过的几万人里,没有一个是我认识的,可能没有一个和我是同一个地方的。
拖着箱子提着包打着伞在大雨中赶路时,我的目的地是学校,可我的心里想的是家。第一次在异乡深刻的感受到家的呼唤,她就在那里,在一千多公里开外的地方。
她那么近,近到飞机三小时或者高铁九小时,就能在学校吃了早饭,晚上到家吃个火锅。
但是她又那么远,远到我身边没有半点她的气息,连手机的推送都是“欢迎来到天津”
我离她越远我感觉和她越近。
大三的冬天,我去了哈尔滨,离家2800公里。我在半米深的雪地里撒泼:二十多年来从没见过这么大的雪。我穿着厚羽绒服蹲在路边吃冻梨,冰冰凉凉的一口滑进我滚烫的心。
感知了外面世界的美好后,我开始很少回家,寒暑假也在外地,要么去兼职要么去旅行。我开始贪恋外面世界的繁华美丽,想把一生都浪费在看过的风景里。
那个时候是我离家最远的时候。我找不到回家的路。
在新疆,离家3600公里,我在沙漠里晒太阳的时候,我最亲爱的外爷去世了。因为买不到票,我没见到他最后一面,也没赶上他的葬礼。
那一瞬间,我觉得我必须回去,毕业后要马不停蹄的赶回家乡。我承受不住亲人离世的痛苦,更接受不了要我一个人来承受这份痛苦还是在异乡的街头。
毕业之后我回到家乡,在小城里找到一份还算不错的工作,可是在按部就班的生活里,我在家里却找不到自己了。这样离家近但又如一潭死水一样的日子真的是我想要的吗?
我才23岁,我还很年轻。
我再次背上行囊,却和当初的自己不一样了。
这次,我去了长沙。这座让我魂牵梦萦的城市,有我想要的生活还有人间的烟火。这一次离家1200公里。
长沙生活了四年,这里是我的第三故乡。
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我的第一故乡在召唤我了。
当初的一腔孤勇说走就走被竞争力扼杀了喉咙,支撑着流逝的四年,被工作打上了苟延残喘。
28岁再回到家乡,我才觉得我是真正的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