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使狂想曲 1-14:留言

送走裘晓棠,我回到家中。忽然一个人静下来以后,我一下变得有些不知所措了。

昨天的那一夜来得实在太突然,突然到让我措手不及。和裘晓棠之间发生的事情,我确实是第一次遭遇。我不是那种人,但事情却依然发生了。所有的一切都历历在目,我甚至还没有回过味来,就已经过去了。我不知道接下来这会对我和裘晓棠又什么样的影响,但不管后续发生什么,我都必须面对和承担。不管是我已经给予的承诺和尚未知晓的麻烦,我都责无旁贷。

不知道裘晓棠现在如何呢,她应该也从昨夜的冲动中完全清醒过来了吧,接下来她又会如何呢?我思考了很久,但脑壳就像卡住了一般,毫无头绪可言。

该来的总会来的,来了或许就知道该如何应对了吧?索性我还是个乐观的人,无奈之下只好如此安慰自己。

离接赵逸樱的时间还早,我百无聊赖之中我的思绪又不知何时回到了她的身上。忽然想起她昨天和我的交谈,我忍不住走到书桌前坐下,打开了电脑。

时隔好几年,我再次登陆进了学校的论坛。论坛的界面自然有了不少变化,但整体的构架还完全是原来的格式,所以我使用起来没有任何困难。

出于习惯,我是用齐大真人的ID登陆的。当点击进我们系讨论区的时候,发现界面几乎没有任何变化,但里面的各种ID却几乎都是新的,文章标题的风格也和当初有了不少变化。这让我有一种既熟悉又陌生的感觉。

我翻了好几页都没有看见几个熟悉ID的帖子,于是干脆用站内搜索的方式寻找那个“怪物”的ID。赵逸樱的那个ID很快就找到了,不过从使用记录来看,她最后一次登陆和发帖的时间就是三年前她毕业的前后。之后,便没有任何动作,显然是彻底退出论坛了。我算了一下,好像我差不多也是这个时候退出论坛的,可能还稍微早一些。

我没有停手,立刻点击进她的历史纪录里,逐一浏览起她的贴子以及回帖来。时隔略久,当初论坛里那些热闹的话题我都已经有些记忆模糊,如今重新温习起来确实别有一番趣味。

赵逸樱的发帖量不算多,但在别人帖子下面的回复讨论确实非常频繁,几乎每一个热门话题里都有她参与以及发表观点,而且经常和其它ID激烈争论。不过,她的每次发言都非常认真,极少有胡扯灌水的内容。这个确实很符合她的性格呢,我看了不由暗自好笑,看起来她当行业研究员真的是选对职业了呢。

翻看了一会,我居然找到了当初我和她争论的那个帖子了。我们主要是讨论本系的学生毕业以后是该留在高校固守在学术领域,还是应该离开校园去商业公司工作,哪一个更有价值。其实这个问题本身没有对错,只是针对不同人的情况有各自选择而已。不过我当时是刚刚退了深造博士的机会,离开学校跟随师兄创业,自然非常主观地坚持认为校园外的世界更加广阔,真正优秀的学子应该早点去外面接受新鲜事物,而不是拘泥在象牙塔里追求书本知识。

我们系的学生都是学习方面精英,但也多是自命清高,有些甚至有些迂腐。加上当时我的语气多少有些调侃和玩世不恭,自然有不少人和我争论,认为最优秀的头脑应该去追求知识和真理,而不是浪费在铜臭世界。

赵逸樱当时似乎是更偏向于我的对立方,不过她的表达相对理性而不偏执,只是慢条斯理地和我交流她的看法。字里行间不时流露出她对于纯学术的喜欢甚至热爱。不过连续几天的交流以后,她似乎也慢慢地接受了我的不少观点,认可在校园之外也会有合适我们的大好机会。我从她一贯的文字里发现她的理智和客观很是让人赞叹,非常愿意接受别人的有理有据的观点,不像有些人即便辩论输了也喜欢通过狡辩来保存颜面。

其它的帖子里的内容几乎都是类似的东西,大同小异。我便没有继续看下去,随手有找到了她SAKURA的ID,发现她几乎没有用这个ID发表过任何内容。这个大概只是她隐藏身份用的临时ID吧?我猜想。

正当我登陆出学校论坛准备关电脑的时候,我忽然想起昨天赵逸樱说过给我那个“晴空”ID留言的事情来,于是好奇心驱使之下,又用那个ID登陆了进去。

果然,我的留言箱有新的消息,不过我点击进去以后发现几乎都是这几年积累下来的系统自动消息,而且翻了两页都是如此。我干脆通过输入页数一下跳到很前面,然后开始向后翻页阅读。

翻了几页后,我便看到了最初赵逸樱用SAKURA这个ID和我的交流内容。她一上来就告诉我她是本系的一个大二女生,就关于未来学业的发展方向有些疑惑,希望得到我的建议。

我当时一看见是女生和我说话,自然把自己扮演成一个仁厚热心的前辈和兄长,给她讲解各种可能的发展方向,以及各自的利弊。当时我第二学位修的是商学院的专业,自然也给她推荐了一下,并详细解释了学习商科的收获以及给我后来工作带来的帮助。她居然告诉她从大一开始就已经开始兼修商学院的课程了。

看到这里,我心里不由一激灵。赵逸樱就是在大二升大三的时候主动转系去商学院的。我又确认了一下我们交流的时间,居然就是她用“怪物”ID和我“齐大真人”ID讨论学业发展的那段时间。看起来,我不仅是促使了她重新考虑了学业发展的规划,而且同时也直接推荐她选择了商学院。影响她一生的学业和专业的抉择,居然是我分别用两个ID一齐促成的?

如果我当初没有和她辩论,或者也没有如此建议,她很可能就不会去商学院,自然毕业后进我们集团公司的机会也很渺茫,那么也就不会在现实世界中认识我了。

一切都是上天的注定啊!我想到这里,不禁无比感慨起来。造化的力量,实在是我们凡人无法想象的呢。

我坐在电脑点努力让自己平静了一会,这才继续向下翻看。

几个月后,她果然上来向我报喜,她去商学院的申请被通过了。我当时还热情鼓励和祝福了她一番。

这之后大约一年多的时间里,我们依然保持这不算太频繁的交流。赵逸樱和我的交流逐渐由原来单纯的学业咨询渐渐变成各种问题交流,包括她自己的生活。不过都只是一些琐碎小事的交流而已,没有任何情况发生。

我在现实生活里不是一个特别会哄女孩子的男人,但我发现在网络上,我却能够非常完美地扮演好一个暖男和知心大哥的角色。我和她说过的不少话,我现在看起来都不由暗自佩服自己了。

还有一个有趣的现象,赵逸樱在用SAKURA这个ID和我交流时,语气和文字完全就是一个可爱而且热情外向的普通女孩子,和现实世界里那个冰川玫瑰的形象大相径庭,简直判若两人。

大概每个人都是如此吧?在网上和网下,我们都扮演着不同角色而已。我不由感叹起来。

渐渐的,她开始向我抱怨她和周围同学交往上的种种困扰。以我现在对她的认识,自然很理解她当时的困惑。但当时的我完全没有意识到,只是随意地安慰她,一切都会过去,很多事情完全可以一笑了之。

她很快回了我一句:“一笑了之?我已经记不得上次大笑是什么时候了。”我记得当时只是以为她这样说是一种夸张宣泄而已,现在才明白她说竟然完全是事实写照。

“那这样吧。以后如果我们有机会见面,我希望能看见你的笑颜。我的女神大人。”我当时是随手这么回复她的,不过后来她没有接这句话。关于女神这个称呼,是当时我们系讨论区的一个流行的用语。因为我们系绝大多数都是男光棍,所以对于任何一个明确是女生的ID都会如此用谐音恭维称呼。而我对于她,则是唯一的一次。

继续向下翻页,终于开始出现了一些未读新消息。其中很多是赵逸樱发来了,可是当时我因为工作关系退出论坛,再没有看到。于是,我把这些未读信息逐一打开仔细看了起来。

她还是不断向我发消息,虽然很快就发现我很久都不再登陆论坛时,却继续地单向和我说这话。她似乎是养成了有任何事情都给我发消息分享的习惯。虽然我没有回她,甚至其实连看都没有看到,她却依然坚持着,显然是把我的ID当成了她宣泄秘密的树洞了。

她开始更多向我透露她在现实生活中的遭遇。她的内心其实是一个普通正常女孩,也无比向往能过上和普通女孩一样的生活。可偏偏因为她超高的智商和迥异常人的思维方式,她和周围人的交流一直都不顺畅,甚至被当成异类对待。从小便是如此,于是她逐渐养成了用冷淡对待一切的方式把自己保护起来。不过她后来也习惯于这样的孤独生活方式,甚至开始有点喜欢了。

原来是这样,她的孤僻不合群的性格竟然是如此形成的?我看了暗自心惊。如果我当时就看到她这些留言,又会做如何回答呢?我不知道。一切都过去去了,现在思考这些也没有任何意义。

终于,她在一条消息里委婉地提出想和我见一次面,虽然清楚我很可能根本看不到这条信息,但她还是忍不住发信给我。

她的整个消息写得很长,她告诉我她马上就要毕业了,很幸运找到一份理想的工作,希望能够有机会当面向我表示感谢,感谢我当初的指点。离开学校以后她也打算退出这个论坛了,既然我已经离开,她也没有什么可留恋的了。

消息最后,她告诉我她知道这个消息我应该没有太多机会看到,不过她还是抱着试一试运气的心态,给我写这条留言。或许会有奇迹发生,我能够看见,和她见上一面。

“如果有缘,能得一见,我希望,你能看见我的笑颜。”消息的最后,她留下这样一句话。

当看到这里,我终于僵持在了那里,一动不动地盯着电脑注视良久。

我回过神来以后,又确认了一下。赵逸樱在这之后,又用SAKURA的ID登陆过很多次,但再也没有给我新的留言。她大概是来确认我又没有看到她的消息,终于还是失望了,然后再也没有登陆进来过。

不知不觉间,经到了下午四点,到了我要去接赵逸樱的时间了。我连忙起身开始准备。

马上又要见到她了呢!我一时有些兴奋起来。

如果有缘,

能得一见,

我希望,

你能看见我的笑颜。

我心里不断重复地默默念着她消息里的那句话。

赵逸樱,我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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