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鸵鸟》
鸵鸟一遇到危险,就会把头埋在沙土里,以为这样就能逃过一劫。这和掩耳盗铃之人似乎没什么区别。世人总是十分鄙弃这一类人,认为他们只会逃避,而当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时,谁又敢说自己不是鸵鸟呢?
我便是“鸵鸟”中的一员了。
世界给我的第一个记忆,就是“感觉”。那时是在奶奶家住吧,经常在奶奶家和我们家往返。在寒冷的冬季,窝在暖和的被窝里,很有安全感呢,也许就是在那时,我无论是坐车还是睡觉,都喜欢在里面。炎热的夏天,我记得我拿着新买的像宝贝似的贴纸,粘在我爸又厚又大的指甲盖上,还很神秘的对他说:“别人如果问你这么好看的贴纸是谁给你粘的,不要告诉他们是我哦,不然都来问我要,我就没有了。”
后来,大伯开了一家饭店,那时的我,对这个饭店的印象就是:离家很远很远,妈妈要很晚很晚才能回来。不过我最开心的事,就是一大清早跟着我妈坐到三路车最靠窗的位置,坐很久很久到达饭店。然后去这里转转,那里坐坐。这个姐姐给我拍张照,那个哥哥和我开开玩笑。
可是,这只能实在休息的时候才能实现的事情。我是要上幼儿园的人啊。
这便是世界给我的第二个印象。一大早,别的小朋友都在做早操,只有我还在睡懒觉,我总是比大家到的晚。而我的爷爷,一个有眼疾的可爱的老头儿。他总是第一个到那里,在那里等我,接我回家。冬天,伸手不见五指的夜晚,我们也不开灯,因为讲故事不需要开灯嘛。我记得,我把我的胳膊伸到最大限度的长,然后对我爷爷说:“讲一个这么长的故事!”我爷爷伸出他长满老茧的,很粗糙,很厚重的手,两只手指头轻轻一伸。笑着说:“就这么长吧。”现在想来真是好笑啊,你说他怎么知道我伸了多长呢?
不过,无论每次他比划的有多短,等待我的也必然是一个篇幅很长的故事。他讲西游记,讲他自己,讲我爸爸妈妈,讲他编的笑话。
世界给我的第三个印象,是在炎炎夏日,我一放学就和小伙伴玩。玩的尽兴了之后回家,在清凉的微风中,和他聊天。哎你说,我怎么就不记得那一身包了呢?
后来,差不多都是这样,这一天两天和小孩子玩,也觉得有趣,但是这长年累月地讲故事,我敢肯定,我爸都不会对我这么好呢!
后来的后来,又搬回我家,搬到18号楼,搬到21号楼,很多次。但是我和我爷爷交流的还是很频繁呦。晚上去他家吃饭,路过了就进去转转,包括我在18号楼住的时候get的一项技能:隔空传音!是很重要的枢纽呀。
上了初中以后呢,要住校了,只能双休日回家时和他聊天了。
七年级时,他每个周五都回去站牌那里等我,接我回家。自己回家有什么不可以呢?只不过是想要多和我说会话而已。我可是什么都说:地理只考了16分,被老师罚蹲在走廊上上自习三天。这都是他最先知道的。到了七年级下学期快结束的时候,我爷爷在来接我的路上不小心一只脚踩进没盖好井盖的下水道里了。还好当时有一个好心的阿姨扶住了他。他还不要我把这件事说出去。我现在想起来都十分后怕,也非常感谢那位素昧平生的阿姨。从那以后,也不知是因为这个原因,还是他真的腿脚不好了,他就不来接我了。
那个时候,我双休日的任务可多了呢:写作业,和朋友玩,和远在济南妈视频聊天,看电视,洗澡,陪我姥爷出去,去给我爷爷念书。那么,这究竟都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我也记不清楚了。我只记得,有一次我本来答应要去念书的,后来我又不想去了,给我奶奶打了个电话,说我不去了。我奶奶说:“你爷爷把橙子都放在暖气片上了,等你来吃呢......”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当时挂了电话就哭了,其实也没什么好哭的,本来就是自己不想去嘛。那是一个冬季,我想着想着就想到了我妈,想到了以前的很多。嗷对了,到现在,我还没去给我爷爷读他很喜欢的伊索寓言还有中国近代史。
不过,去了又能怎样?他现在耳朵又发炎了,应该不是很严重,也不知道有没有去看病。他平时来我姑家吃饭,总是喜欢和我说这说那,前天来的时候,自己很安静的坐在那里。一和他说话,才发现异样。我很讨厌我自己这个样子,我很讨厌不想去和我爷爷说话的自己。其实,人的年纪越大,倒越像是小孩子了。那为什么,人们可以对一个小孩子百般呵护,却对老年人报以一种敬而远之的态度呢?
我说一句三观不正的话吧,如果可以,我宁愿我和他们没有感情,这样的话,他们离开我的时候,我就不会那么伤心。
我从小,到现在,都很害怕死。这似乎对我来说还很遥远,又似乎经历过后很久也能释怀。可是每每想起这些,我都很害怕,我强迫自己不要去想,不要去想。我强迫自己对自己说这些离我们还很遥远,很遥远。可是对不起我做不到,我很害怕我的任何一位亲人离开我。所以,我只能像鸵鸟一样,躲在自己的羽毛之下,扎进深厚的土层之中,不去想,似乎它就不会到来。
如果可以,我宁愿,和你们,没有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