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缺少文学意味,将新闻事件发挥一下,貌似贴近生活,仿佛十分精彩,实质没有灵魂性提升。人是追求意义的生物,作品无立意,于读者何益?“灵魂性提升”便是指立意:审美观、价值观等等要素之体现。无立意,当然就无意味。
2、人物无性格,本应是文学最重要因素的人物却成了道具。不知何时起,小说中人物没了,作家失去了写人的耐心和能力。沈从文先生说“小说要贴着人物写”,既是作小说的方法沦,也是对小说家的道德要求。小说不树人物,作家就别怪读者去看“通俗”的金庸了,就别怪读者不认“纯文学”了,也别怪网络文学分了纯文学的读者,论编故事,网络写手比你高明多了,怎么设悬念怎么吊胃口怎么往情节里注水,人家招数大把,比你会玩。
3、叙事方式陈旧,语言呆板,不鲜活,语言成了拉着故事走的“绳子”,缺少象征性,暗示性。好的语言应该顾盼有姿,有光有影,有声有色,在你的故事里回响。试举一例:一个春风和煦的早上,我在吃了一碗热乎乎的羊肉汤之后,骑上我心爱的电瓶车,走在开满了美丽樱花的淮海路上,想到上班之后就能碰见美若天仙的马晓丽就激动无比……请问:不是一个早上,是两个早上么?不强调电瓶车是“我的”,读者会怀疑你偷来的么?除了你不幸喝了一碗冷的羊肉汤,哪家早上的羊肉汤是冷冰冰的?喝羊肉汤你就好好喝呗,干吗要说“在……之后”呢?樱花需要你说它美丽么?春风除了“和煦”,美貌除了“天仙”,你就没有其他词了么,能不能想办法给读者一点陌生感呢,能不能有点原创性呢?你这个叙事语言有文字的含蓄么?象征性,暗示性又在哪?编辑和读者见多了同质化的语言要打瞌睡,你知道么?多读读萧红、汪曾祺、苏童等作家吧,看看他们语言中的那份简洁、生动、明晰,那种血脉充盈、水乳交融的叙事之美。
4、通篇难见绝妙细节。细节可在生活中捕捉,也可以想像。然,想像力不够,即无“泪点”也无“笑点”。通篇都是作者在交代,这人怎么怎么了,一会笑了一会儿哭了,那么他笑和哭的时候和别人有什么不同呢,哪个动作能说明呢?没有细节的行为是空泛的,没有细节的场景是模糊的。往往,是情节越到高潮时,越要细节推上一把,情感才饱满,人物才逼真。情节是导火索,细节才是炸药。
5、人物行为没有独特方式。一般的行为只能呈现生活中的人,与文学形象无关。老人爱一棵树,母亲爱孩子,孩子爱鸟儿,诸如此类的小说写者众多,却少见那爱的独特方式。没有独特,便沦为平庸。“爱”感不感人,你说了不算,掉眼泪也不行,在文学中,表达方式才是夺魂术。
6、观念陈旧。对现实生活少有反思,少有独特发现,提供的是大众已知的理念。作者背后好像站着一个人,教他怎么说。这在亲情小说和官场小说方面较为突出。越是看上去熟悉的题材,越是身边的事儿其实越难写,因为写得和别人不同很难。要想写得与众不同,最重要的是有自己独特的思想。你是否反思过传统的伦理道德?生活的表象下你是否有自己的发现?可不可这么说:小说的伦理就是作家思想中的伦理?文学的至高道德是表达思想?
7、故事编得太圆,太巧。小说要传达的是意味,故事只是载体。功夫都花在载体上了,意味当然就差了。太圆太巧的故事,容易露出虚假。要有些留白,让“意味”的气息在文字的丛林里飘散。现实中,人生的故事以死亡为句号,而文学中,人生的故事应该由意味负责,布下长长的省略号。
8、津津乐道于性描写。不是排斥性,而是一些性描写仅仅止于性,和人物性格无关,和推动情节无关。能满足“性”刺激的媒介太多啦,如无必要,就别在上面使力气了。“性”要和“人性”相关。性中有人性,表达人性却未必都要性的支撑。
9、说说短篇吧。作者为叙述方便,设置人物太多,如此便不能聚焦一点,将主要人物写透。聚焦,方可具体呈现题旨及人物形象。从技术层面说,短篇最忌配角抢戏。就那么点长度,那么点地盘,不给主角表演,想写好短篇,难。
10、中篇小说方面,结构不严谨,为将“故事”撑足,填入了大量无关紧要的所谓生活信息(网络时代,有多少生活信息读者不知?何须作者多言?),而故事线索却模糊不清。川端康成的《雪国》开头:穿过县界长长的隧道,便是雪国。夜空下一片白茫茫。二十多字,意境就有了,腔调就定了。阿城的《棋王》开头写火车站场景更干脆:火车站乱得不能再乱了。不能再乱的乱,你想去吧。再就是,将短篇拉成了中篇。中篇不是短篇的加长版,中篇有它自己的结构方式,靠拉长短篇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