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换了工作的两年多里,我认识了很多人,大部分人都成了朋友圈里的陌生人,所以在今年的10月底,我关停了朋友圈,只去留意那些我在乎和想要了解的朋友们的状态,点开TA们的头像,点进TA们的状态,看看最近的TA们过的怎样。
内向性格的人,很少主动邀请别人共进晚餐、联系闺蜜约饭逛街、拨通电话发发牢骚……大多数的时间里,只是一个人,安静的健身、看书、写作、听歌、K剧、看连场电影、在被夜色倾城的马路边散步、奔跑……关停朋友圈后,查看大家的近况成了一件主动的事,让我突然想起大学好友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我更愿把我的时间和爱留给身边爱我、伴我的人们。
人的精力和生命都是有限的,每到年底总结的时刻,总会恍然,那些以为自己年轻而一度搁置的事,一旦搁置了,或许就不再会去做了;那些觉得折腾懒得去尝试的事,一念起一念去,或许就再不会有机会了。岁月如梭,人生不过梦一场,能折腾的机会,错过一次就少一次。
两年前的一天早上,我刚换了新工作半年多,正兴致勃勃埋头制作音频后期,当时办公室就我一个人,身后突然传来人声:"这是CE啊,你也做音频啊?”“是啊……”我诧异的接过早餐。
他叫小同,在我楼下的咖啡店工作,我习惯每天早上必点他们的早餐,美式咖啡加芝士考吐司、煎蛋,蛋里放盐巴和淡奶油,煎的恰到好处然后铺在吐司上。小同煎的蛋尤其好吃,软嫩、金黄,口感松软。
后来才知道,他也是做网络播客的,他的电台名叫忽然之间,因为忙,更新的断断续续,他的节目与其说是节目,不如说是自己单纯的讲述和抒发,不带任何的公利与欲望,真诚且朴实。
他喜欢穿格子衬衫,对有设计感的物件都情有独钟,爱MUJI,粉小众电影,非要捯饬做自己的私人网站,会弹吉他,偶尔自己写歌。他还是半吊子的咖啡师,好吃的手工曲奇饼干的出品人,西班牙餐厅的兼职服务生,半桶水的平面设计师,猫奴,上海的漂泊闯荡者。
他是第一个约我去他家和他的若干小伙伴一起录访谈节目的人,也是第一个下班关店十点到我家录了节目再打车回家的人,结果那期节目并没有发布。
第一次去他家录好节目临走的时候,他塞了刚烤的饼干给我,我留着口水收下,后来才知道他那段时间,总烤饼干到深夜因为烤箱太小,然后一早再拿到店里去卖。我笑他财迷,他说:我得努力赚钱!“赚钱来继续折腾吗?”这句话到嘴边最后还是没说出口。
每段时间遇见他,他都在折腾着不一样的事。比如发了虾米的歌单给我听,都是他自弹自唱自己写的,当得知他只会几个和弦的时候,我对他能录出那么多歌的壮举佩服的五体投地,他说,对啊,几个和弦就可以弹了呀,可以弹就可以写歌了呀……当然我也写过歌,在我一个和弦都不会的时候,填词,哼唱,可我没敢发在虾米上,他有,还发了一个专辑呢。
又后他又折腾着买了服务器和域名,开了个人独立网站,三点下班以后,他就坐在店里鼓捣设计。我说你怎么什么都会,他一边说都有模板可以用啊!一边拉着我问,这个分类怎么分好啊?这个以后要传节目,这里发文,这里专区……要用英文,洋气……
过段时间发现他又开始捯饬公微了,公微名叫音果,他说“音果”来自“因上努力,果上随缘”。之后开始时不时地发些文字,图集,还有店里熟识且有才的顾客的采访。他说这次采访的人很厉害的,吃素多年,皮肤超好……
某天路过吧台,发现他又撅着屁股在那儿画画。“呦你还会画画丫?”我问。“不会啊!随便临摹的~”一次在去周庄参加活动的路上,我问他:“你理想中的生活是什么样的?”他答:“每天不用做事,可以安安静静找个地方画画~”“嗯~面朝大海,春暖花开,再放个画架,那景色确实很美……”我心想。
2014年底一个刮着嗖嗖凉风的下午,我穿着单衣被他喊出办公室:“来来,帮我下楼拍照。”我哆哆嗦嗦的举着他新鲜出炉的手绘2015年历满街跑的拍样照,最后在一家挂满黄色暖光灯泡的咖啡小店门口,拍了成片,我第一次成了淘宝某店手绘年历的背景板,当他把链接发给我看的时候,我真心默念,但愿卖的好,但愿卖的好。
他一直说,他想出自己的独立杂志,后来又开始设计T恤和马克杯。 每次下去买咖啡,都见他在吧台里撅着屁股盯着电脑不耐烦的回我句:“喝什么咖啡,没空没空……”我走过去看看他的设计:“这个不好看,那个字小点吧,那个地方少东西啊……”有时是纯捣乱的,他倒是都参考的很认真。
为了给店里和他自己增加点营业额,他想在咖啡店里定期做些活动,我说,那就组织个兴趣小组吧,后来,他约起了一帮小伙伴,吃了小组的第一顿饭,我说,记录记录,第一次餐桌会议,议题,确定小组名称,到场人员,第一次活动,和下次活动主题……然而小组并没有组起来,还搭进去好几顿饭钱。
熟悉了之后,经常和小团伙在他家约饭,从cupcake到特调鸡尾酒,从爆炒红烧到包素饺子,全是两个厨男纯手工的自制。他总说,想把家改成私房菜馆,每天接待一桌也行啊!我说行啊行啊!我来吃!
四月某天深夜,他微了我一张设计图,“深夜小炒”,哪个版好?那时我已经搬到浦东办公,听说他和小桂大厨、兔子姑娘一起盘下了,那家去年被我们取景拍日历样片的小店面,筹备起他们人生中的第一家私房菜馆。“他们”中的另一位,叫小桂,男,大厨,优点一,做菜好吃,优点二做菜好吃,优点三暖。
小店位于市中心的办公区,连同后厨,厨房,灶头和用餐区以及阳光棚里的咖啡区,一共约40平米。开放式厨房可以边吃边看他们炒菜,主要用餐区是一张长约两米的木质长桌。那时是上海的盛夏,起初只是夜间营业,于是他给他们的店取名——深夜小炒。
六月端午节前的一天,那是一个周末,我带着首批试吃的使命感前去赴约,到店的时候,小小的空间里,已坐满了人,角落加了仿古的电视机,窗口挂着氢气球,一边的篮子里放满了小粽子,音乐轻轻地响,酒杯折射出温暖闪亮的光泽……蓝莓山药、小炒肉、猪油拌面、香煎芦笋、秋葵、红豆烫糯米小圆子……原谅吃素的我只能记起这些。
后来营业时间从晚上改到了全天,小桂也辞了职,他们又给小店取了个新名字,叫“明日便当”。这里成了我和闺蜜固定生日点,每次出差回来第一站去填饱肚子的地方,忙的时候,进店就被征用去后厨刷锅洗碗切菜…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每次去都有一种回家吃饭的感觉。
他们有时很任性,让客人“有什么吃什么”不接受点单,有时客人点菜单上没有的,他们也做,心情好时随菜附赠甜品和凉菜,或者偶尔再加上一杯餐酒或者果汁。
开一家小店,看似任性简单,实则……对于任何年龄的我们,都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容易,除了做好365天全年无休的打算之后,还得和自己真正意义上的任性、懒惰、享乐生活讲和。
小店的生意越来越好,熟客越来越多,有时还要预约才有位子。在我正以为他们的小店慢慢走上正轨的时候,听说房东突然霸王的到年底后不再续约,小店面临必须搬走的结局。看得出小同心里相当烦躁,小桂还是忙着做生意,说先把能开张的日子经营好。我心里总是有些惋惜,趁机建议把店开到我家门口的黑暗料理界去,丢不下老顾客的他们最终并没有。
十月初的某天,小同说,他新写了一首歌,叫《关灯未打烊》,让我听听看。那是版吉他弹唱,第一次听就被歌词吸引了去,很棒,只是觉得曲调有些单一,和他提意见,然而他并没采纳。但他说想把这首歌拍成mv,用小店做为mv的拍摄场地,所以还要去找编曲制作,然后去录音棚录音。一如既往的折腾,这是他的风格,我欣然。
十月的最后一天,我又被叫到明日便当约饭,那天店里正接待着一桌生日宴,还有一帮我们经常约饭的小伙伴。小桂捧着点好蜡烛的生日蛋糕一路从厨房走到小店门口,满屋子都充斥着生日歌,在昏暗摇曳的烛光里。这个场景在我的记忆里挥之不去。
那晚,朋友散尽后已经是深夜11点多,终于开始了mv的拍摄。我问:“为什么一定要今晚拍?”小同说:“因为今天是营业的最后一天啊~”我这才恍然。
mv出来的一周后,小同回老家了,小桂在原本店面的隔壁小区里租了套房子继续做明日便当。
11月底,公司在那里的租约也到了,再次回去收拾东西,想找小桂约饭,小桂来电说中午已经约满了,还有几份外卖忙不过来,来不急给我做饭了。我说好,那我吃好午饭去坐坐!
那天天气很好,阳光和煦,新明日便当开在小区某幢居民楼的3楼,一套两室一卫一厨的老式公房,有阳台的那间用来接待客人,另一间小桂自己住。我坐在餐桌前,小桂备了热茶和橘子招待,我转头看身后墙上贴满了的之前小店的照片,小桂说这些照片是他问以前的熟客一张一张收来的,我在里面寻找着自己的影子,然后转头望向窗外,窗台上一排玫红色的小花开的正旺,音乐恰巧温柔不吵,屋内开着空调,暖暖的。我问小桂:“一个人在这开店寂寞吗?”小桂答:“你怎么也变得这么直接啦!不寂寞丫,挺好的!”我说:“恩,那就好。"我问他和小同还有联系吗,才知道,小同是被妈妈叫回老家的。
那天稍早,我微信了小同。翻他朋友圈的时候,才发现最后一条朋友圈,更新在一个月前,是他的MV:谢谢李老师(MV的制作导演也是他的朋友),所有人。他的微博也停在了那一天:这首歌,写给28岁的自己。
这句话看起来那么熟悉,写给28岁的自己。我人生的第一个愿望清单也出自28岁生日前,转眼两年,当初以为都只可能是想象中的那些事,现在都实现了,新的愿望清单又再继续推着我向前走。小同他们的折腾在我眼中是风景,却是他们脚下的路。而每一个愿望清单,就像连接远处风景和近处自己的路,延伸向那些我原本以为到不了的远方。虽然我不愿承认,但我不得不说,当有一天你不想再折腾的时候,就真的老了,看在眼中的是风景,走在脚下的,才是路。愿你我,一直都在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