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记忆是炫目的烟花,那么引燃的那根信子,多半是专属的气味。
城市中的7月似乎没有什么不同,炽灼的烈阳,烤红薯般的柏油马路,化在指缝的雪糕,晕开点点水彩般的遮阳伞。
回到故乡,步入那条小道的瞬间,多么熟悉的不同啊,是那份专属的气味,空气的闷湿味道,树叶融化的青味,楼道里奇异不散的木质香味,我走过许多相似的小道,踏进过许多相似的老楼,这一秒,却是不同。
这气味如同信子,旋即引燃了我逝去的童年。
耳边是不知疲倦的知了固执地嘶鸣,眼前是一个黑胖小子笑嘻嘻地奔跑,手里是一根竹签顶端系着想要逃离振翅的金龟子。
爷爷拿着粘知了的长竹竿跟在我们后面,黑胖的弟弟回头喊我:“姐,你看,前面好多蜻蜓,飞得好低,快来抓!”
“一定是要下雨了,这么多蜻蜓!”我故作大人状说了这么一句,就立马回身把手里的竹签塞给爷爷,一把抢过竹竿就朝着弟弟跑去。
谁也不知道为什么,我要拿着没有网子的空竹竿跑到低飞的蜻蜓群中,许是因为兴奋,许是因为快乐,许是根本不需要原因。
我黑胖的弟弟手舞足蹈,叫着笑着,试图空手套蜻蜓,八岁的我则像着魔了一般挥舞着我的竹竿,天哪,哪里来的自信,我竟然企图用细细的竹竿敲晕乱舞的蜻蜓。
两个小小的身影,像是举行某种仪式一般奇怪地乱舞着,这仪式竟然还真的遂了愿,显了灵。我突然兴奋地尖叫起来:“我打到了,打到了!”
那只蜻蜓显然没有八岁的我幸运。充满惊讶与兴奋的我把这一幕偷偷地刻在我小小的心房,这是一副有气味的画,画上有旁边抽着烟微笑的爷爷,有瞪大眼睛在草地里寻找坠落蜻蜓的弟弟,有以胜利之姿握着竹竿尖叫的我,而开启这副画的钥匙,是它的专属味道。
它闻起来,是有些湿热的空气中夹杂着踩碎的青草味道;它闻起来,是点点阳光融化在笑容里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