吆喝串着年代

        ‘‘都说冰糖葫芦儿酸

        酸里面它裹着甜

        都说冰糖葫芦儿甜

        可甜里面它透着那酸……’’

      小车上的音响里来一曲《冰糖葫芦》,哪怕远处正坐在堂屋里攀谈的人也能听得一清二楚。大家都能一瞬间都能明白一件事:卖冰糖葫芦的来了!

        虽然在这一曲《冰糖葫芦》响后我兴许能尝尝冰糖葫芦的滋味,但是我并不对其抱有太大的期盼。相反,我反而对一种从未接触过的东西心驰神往——那是别人心中已经过时的、九十年代的吆喝方式。

      ‘‘冰糕——,牛奶冰糕——’’‘‘冰袋——酸溜溜,透心凉——’’这必定是个十五六岁田间地头里,这一嗓子少说也能传出去十几里地。等到吆喝声传到某一个正在捆麦子的孩子耳中,他很可能会按着背缓缓站起来,用绑在胳膊上的手巾简单蹭蹭脸,再奔到妈妈近前:‘‘妈妈,俺想吃冰糕/袋嘞。’’

        大人其实也是想吃冰糕的,天热得要命时,谁不想凉快凉快?割麦子这会儿,大人小孩都要改善下生活,上午晌午都可以买果子(类似油条)吃。这等“闲钱”都花了,再加上天着么热,为什么不去买块冰糕呢?


        在田地里吆喝的敢情只有卖冰糕、卖冰袋的人了,其实他们也只是在麦收时才来地里的,若在平时,也只需走街串巷去吆喝。而其余的“吆喝家”也十有八九是在胡同里吆喝的。

        吆喝时的嗓门是必须要到位的。要是一直矫揉造作地喃喃细语着,估计买卖早就黄了,一嗓子喊出去,三道街都能听到回音,那才叫及格——人们都在房子里,你喊的不大,让人觉着你在自言自语吗?所以当时听到有需要买的东西时,大人就赶紧打发孩子说:“快出去听听在哪道街嘞!”

      当然,我喜欢这吆喝绝不是因为它的动静大,卖的东西在当时很是不错,而且其喊法也是一大瑰宝。

        “豆腐卤嘞——臭——豆——腐——” 卖豆腐卤兼卖臭豆腐的老头的这七个字,如果用普通话的说话方式来喊,听起来未免有些奇怪。但如果用河北方言去吆喝,这在一位有一定文学素养还了解方言的人耳中,这般吆喝必然是一曲民谣。

        “麻花——酥糖麻——(花)”卖麻花的也是个老头。那时的大麻花要比现在的零食麻花粗得多,三旮瘩面炸出的麻花能有十四五的小伙子的手腕一般粗细。麻花外面裹的糖,并不是现在所说的酥糖,而是一种酥脆的、炸出来的糖。

        当时这个卖麻花的只要开门营业,必然来老家门口转一转,吆喝几声。如果小姑姑不拿着五毛钱蹦着跳着出来卖两根,他是绝不会走的,这也算是人家的一种营销手段吧。

        与众不同的“胡同吆喝家”是一位结巴,他曾自夸自己的香油道:“我这个香油,香香香香香,香着嘞吧(十分地香)!”因为他嘴巴的问题,有的字很长时间才能结巴完,所以他在大街小巷里留下的吆喝声与众不同:“打——香油嘞!换——香油!”——这或许是唯一一个需要加感叹号的吆喝词。

        “吆喝家”们不一定只现身在田野上、胡同里,赶集时也有他们的踪影。虽然来赶集的人都会东张张西望望,但总会有人会吆喝一下去寻寻主顾。

        集上也有卖冰棍的,同先前提到的“吆喝家”们不一样,人家是移动型业务,这是个坚守阵地型业务。

        “冰糕——牛奶冰糕——

          小豆嘞(的)、牛奶嘞、橘子汁嘞、带彩嘞。天又热,人又多,吃块儿冰糕不受屈(听着像“缺”,意为受委屈、受苦)。宁叫大人花个钱儿,别叫孩子受了屈。”

        这更像是在唱小调。当然,它没有那么温柔,也与相声演员口中的老北京的叫卖略有不同。不过这种吆喝的形式一般也只能用于这种场合了——在胡同里喊这个不仅费嗓子,还不容易让别人听清。

        还有一类“吆喝家”从不用嘴吆喝——卖玉米花即爆米花的大爷。有时候等到了晚上,大家都有机会出来聚个堆,看露天电影时。这大爷拎起烤好的黑炮,把炮眼子冲先前备好的化肥袋子里一轰。

        “咚——”

      有的爆米花没有被袋子兜住,如同被炸弹炸炸飞的的炸弹壳的碎片,一颗颗蹦出袋口贱到地上。刚才听到那春雷一响的小孩差不多都已抵达战场,纷纷抢着抓起地上的爆米花,又着急地塞到嘴里——不干不净,吃了没病。当然,不能抢人家袋子里的。什么吆喝方式有这个管用呢?


        但是现在来看,这些吆喝必然是过时了。卖命地想着法子去吆喝上一整天又能赚多少呢?这必然比不上那些没有搭过话知名的主播喊一声“家人们!家人们!福利来啦!又来一波福利啦!”赚钱赚得快。所以“吆喝家”们越来越少了,世上的仅存“吆喝家”可能大多换成了毫不费人力的音响、喇叭。我总想着,大概再过不知道多少年,可能世上再也不会有个词叫“吆喝”了。

        响彻八、九十年代的吆喝大概就这么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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