租房二三事(北京教会了我什么)

租房好几年,遇到不少人和事,可以写几个故事。

第一个故事,北漂的生活是怎么样被终结的

我的第一份工作在北京,那时候还没有毕业。大四上学期同学们都还在上课,我就跑去做了北漂。

公司在二环线西直门附近,到公司报了道,说只给一天时间安顿,第二天就要来上班。图省事,决定就在公司附近找房子。经过一整天的奔波,看房和对比,到晚上十点过我才选定了一间正常两室一厅隔成五间的房子。因为我意识到,如果还不租下来,今晚可能要露宿街头了。

租的是房子的玄关处隔成的,大概4平米的样子,只放得下一张单人床和一个很小的床头柜,外加一个窄窄的衣柜,就什么也放不下了。我不喜欢隔断房,这与我设想的毕业独自生活差距太大,但是二环线内除了隔断房,别无选择。

房子没有窗户,只要不开灯,大白天也是黢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毫不夸张。整个屋子小得像一个纸盒,我走进去连转个身都会擦到墙壁。哦对了应该不是墙壁,是隔板,敲起来整个隔起来的小房间似乎就要散开来,所以一般我都是小心翼翼的,毕竟还不知道自己要在这个小空间里住多久。

整个房子为了节省空间以隔出更多的房间,没有厨房,公用空间就只有一个三平米左右的卫生间。隔壁有对爱做饭的小夫妻就跑到公共卫生间外的那个大洗手台做饭,熏得整面镜子还有洗手台都裹着厚厚一层黑黄的油。油脂发苦的霉味和厕所的臭味混合在一起,让我上厕所时总会深吸一口气憋着进去。

房间里住了7,8个人的样子,大家谁也不认识谁,也没有兴趣去相互认识,回家了都闷在自己的小房间里。而我在我的小房间里,除了睡觉,什么也干不了。没有wifi,没有电脑,我甚至都没有开水喝,除了两床棉絮,几乎一无所有。所以我尽量在公司呆到很晚才回去,早上又早早地跑去公司,至少公司有网有电脑有开水有干净厕所,还有能说得上几句话的同事。

到了周末更是煎熬,有时候还会突然停电。一觉醒来,漆黑一片,要走出大门来才会看见北京特色雾霾天气下的一丝丝阳光,那真是没天没夜的感觉。

在外面呆着总比在家好,这是当时的我唯一的念头。

于是,我总是一个人在外面晃荡。几年前智能机还不流行,更不会用什么百度地图这种软件,不敢跑远了。只敢围着小区附近转悠,或者走直线,这样好原路返回,不怕迷路。记得有一次最远走了两个小时,然后转身折返走回去,不为别的只为打发时间。

只是这样我已经觉得生活很艰难了,然而事实告诉我生活只有更艰难。

有天晚上,突然有一群人来敲门。

我的小房间靠着大门,他们重重地敲门,很用力,震得我的小房间都在抖。我害怕极了,不敢出门。

整个房子都没有人出来回应,因为大家都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态度。

外面那群人怒了,又喊道,"快开门!我们是物业!再不开门我们就断水断电了!"

隔壁的小夫妻无奈,壮着胆子出来开了门。

气势汹汹地进来七八个壮汉,进来就不由分说地冲进每个人的房间里一顿乱找。

打头的是小区保安,跟着的有物业有区里面的人,说是来整治隔断房的。他们喝了酒,看上去不好惹。

他们从一个女生的房间里搜出来一个电热水壶,凶狠地呵斥她,"你知不知道用这种东西很容易跳闸引起火灾!我们给你没收了!"女生畏畏缩缩地不敢回应。

那个女生住我对面房间,等电梯的时候聊过几句的,她住在这里是为了年底的研究生考试。经常很晚了都能听到她在房间里背单词。她的房间比我大不了多少,但是她的房间有一扇外窗,白天偶尔经过她房间总是透露出亮光来让我很羡慕。

我们被叫到外面的走廊,挨个强制在整改书上签字,整改书上赫然写着:限期三个月租户搬走,拆完小区所有隔断。签完字他们就闹哄哄地去敲下一户的门了。

后来才知道,原来楼上有一间房子是隔成了比我们还夸张的十几间。有一对情侣吵架在家泼了汽油烧了房子,才引起了小区的重视。

看样子这个小区我是住不下去了,必须在物业来拆房子前找到去处。

很巧,有位同事刚好换了房子,问我要不要跟她一起去住。

同事告诉我,她租的房子挺大的,还带阳台,住两个人完全没问题。我无处可去,觉得这里是个不错的选择,一口答应了下来。

选了一个周天的下午搬家,同事假惺惺的说,"你要是搬不动了就叫我哦"

我的确搬不动,给她发了消息,她半天不回,于是放弃了。

两个小区隔的不太近,走路大概半小时。想了想,还是没有叫搬家公司,觉得不划算。

这一边是在十三层,她那边在十九层。

我搬了很久,走走歇歇,膀子酸得像要断掉。半路上遇到一个警卫亭,我暂时留了一部分东西在那里,分很多批一点一点慢慢搬。边搬边骂脏话。

同事的小区很到处拉着整治隔断房的标语,这很讽刺。因为小区里到处都是隔断房,同事租的也是。

她租的房的确要比我原来的小房间大一些,然而价格也是两倍。整个房间大概十平米左右,所谓的带阳台是这个房间就是隔在阳台上的,两边是墙壁,一边是隔板,还有一半是一扇透明的铝合金玻璃门,锁着的。所以,并不能去那个阳台,阳台就相当于房间的窗户。

房子其实只有一张床,鸡贼的同事把床垫子拆下来铺地上。一张床活生生被她拆成两张,还信誓旦旦告诉我,她房子够大而且有两张床。先入为主,她睡木板的床架子,我睡地上的床垫子。

我想,反正这也可以,好歹条件比我之前要好些了。

就这样,我们两的床床头对着床头摆着,旁边还留下一条可以走人的道外加两张简易书桌,房间的尽头放着一个衣柜,这就是全部了。房间的地板脏兮兮地还起皮了,墙上记着各种各样的文字和号码,这是这曾在这里住过人的印记。粗大的暖气水管沿着墙走伸到我的床垫边,烫得我的腿不敢伸过去,晚上睡觉时只朝向一边。

整套房子大概一百来平,隔成了七个房间,挨得很紧,晚上睡觉我能清晰地听到隔壁那个汉子打鼾和咳嗽的声音。

很快我就发现,房子里除了我和同事之外其他的全都是男生。

有一户住着两个男生,他们上班时间和我们差不多,每次总能在电梯碰到。

他两房间就是我之前那种,不过他们是上下铺,狭窄的空间还能住两个人。黑黑的房间里总是充满了呛人的烟味,门口摆满了泡面盒子。

其他的人虽然一面都没见过,晚上回来大家都房门紧闭,但是我从这些不隔音的房间传出来的声音判断出来他们都是男生。

公共卫生间脏得不成样子,每次进去我都生怕碰到水池或者马桶。

尽管我住在这里小心翼翼,默默煎熬,怀揣梦想,努力工作。

直到有一天,我发现我的内裤被偷了,一开始还以为是被风吹走了,没太在意。

第二天,在卫生间里我看到了它,被揉成一团扔在角落。我走过去,仔细看了看,看到上面粘了很多不明液体。

一瞬间,我感觉自己浑身的汗毛都立起来了,跑回自己的房间久久不能平静,那是恐惧。我不敢去揣测那些我从为见过的男室友们的人品,也不能就此断定他们都是没素质的人。可能就是我的一个不小心,让陌生人的丑恶想法得以化为实际行动。那个心理变态的人可能就是我隔壁打呼的大叔,或者是小黑屋里那两个爱抽烟的男孩子?我不知道。我只感受到了切切实实的威胁,没有办法再平静地住在这种地方。

这一次我是真的觉得再也不可以承受更多了,也许是我运气不好。房子小点破点无所谓,反正年轻人是要多吃苦头。工作压力大我也可以接受,毕竟是为未来铺路。这些道理我都可以理顺,可以自我鼓励。然而没有了安全感还谈狗屁的梦想?!

就是因为租房的事情让我体会到了北漂的苦。我知道这里有很多很多怀揣梦想的人,总有一天他们会熬出头。然而我却不想在这里耗下去了,我的青春可不能总是耗在黑黑的隔断房里呀。在别的城市我也会一样努力,况且,别的城市房子又大又明亮啊!

从那以后,我租什么样的房子都觉得很好很满足了。

我还是爱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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