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四野
姐姐是一个很温柔沉敛的女孩。
因为姨夫姨妈都是国企的高干,所以家境殷实。
姐姐从小就接受严格的教育,身上一直有一种温淡娴雅的气质,对此,我很是羡慕。
可是,就是这样一个本分老实的姐姐,却做了一件让我觉得很酷的事。
姐姐上高二的时候,早恋了。
当时我约莫是七八岁的年纪,因为从小颠沛流离,我有一点让大人头痛的小叛逆。
当时姐姐在外省上高中,家里得到消息后,姨夫姨妈就亲自去学校把姐姐接回了家,顺便请了一周的假。
我至今都清晰的记得,姐姐到家的那天傍晚,外面的天沉沉的蓝,空气中弥散着一种稻香(虽然我也不知道这稻香来自于哪)
姐姐坐在客厅的大落地窗前,直直的面对一客厅的长辈们。
我斜靠在门槛上,心中莫名想到:也许,正是越温和的人,认定一件事的时候,才越坚持。
姨夫姨妈向来实行平等政策,从不会打骂姐姐,甚至连重话都不会说。
这一次也一样,姨妈尝试着给姐姐讲道理,说了很多,可姐姐就是不为所动,死咬着嘴唇一语不发。
最后,姨夫看到姐姐油盐不进,显然气急了,伸手就要打下去,最后堪堪停在脸旁,愣是不忍下手。
为此,我也是捏了一把冷汗。
最后,只是关了姐姐一周的禁闭。
临走时,我路过姐姐身旁,把去北京时我妈给我买的小手机塞到了姐姐手里,悄悄说了句:“姐,我挺你。”
姐姐一笑,熟悉的温柔中带了不一样的俏皮。
一周后,还是姨夫亲自护送,姐姐又回了学校读书。
几天后,我听见母亲和姨妈聊天。
母亲问:“你真放心榕榕就这么回去啊?”
姨妈叹了口气,悠悠说:“不放心有用吗?你是没看见她那倔样。哼,小孩子的感情,玩闹而已,过一阵儿,新鲜感一过,就什么都懂了。”
母亲听完还是有些不太放心,独自念叨着:“话是这么说,可是这都高二了,耽误学习可怎么办…”
我转身不愿再听,心中默想:姐,你可一定得对得起我八百块钱的小手机啊。
转眼一年半过去了,姐姐一直没有和那个男孩分手。
很快,高考结束。
据说,那个男孩的成绩很不错,本来可以考一所不错的大学,但是为了和姐姐在一个城市,就报了一所很普通的大学。
这件事,是姐姐和我说的,她当时嘴角勾着幸福的弧度,但是却还是很愧疚,最后,坚定的说:“他为我做了这么多,我以后一定会让他很幸福很幸福。”
我当时也相信,她们会很幸福很幸福。
大学毕业后,姨夫姨妈给姐姐安排了一份很不错的工作,朝九晚五,五险一金。
而那个男孩就没有这么幸运了,他父母都是农民,除非他回农村,否则什么忙都帮不上。
他毕业后,就去保险公司跑保险。
最累的工作,也是,很不体面的工作。
可是姐姐一点也不介意,她会研究一些新颖的菜式来给他改善生活,会在他失意的时候用温柔的声音抚慰他。
姨夫姨妈对这段感情始终不以为然,因为他们认为,青春懵动肯定不会有结果。
直到,姐姐把小黑领会了家。(小黑就是姐姐的男朋友)
那天是我从北京回来过暑假,姨妈做了很多好吃的,本来喜气洋洋的一家人,在小黑来了以后,气氛就变得有些尴尬,但是姨夫姨妈不愧是机关里混了几十年的老油条,即便心中再生气,面上还是笑脸相迎,小黑那个傻孩子,根本就没听出来姨夫姨妈话里的夹枪带棒,一顿饭吃的其乐融融。
吃过饭,我嚷嚷着让姐姐和小黑带我去看电影,姨夫姨妈也不好在说什么,就放我们出来了。
小黑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农村娃,隔着三米远我就能感受到他那淳朴的民风。
不过看他和姐姐即便一起过了六年还有那股如胶似漆的滋味,我心中也是感触的,看着被高楼大厦挡住的星空,还是在心底默念:“祝他俩终成眷属。”
可惜,理想总是很丰满,现实总是很骨感。
自从那顿晚饭,姨夫姨妈产生了危机感,他们开始勒令姐姐与小黑断绝来往。
姐姐自然宁死不从,听话了二十几年的姐姐开始与父母冷战。
最终退让一步的自然还是姨夫姨妈。
但是,他们只有一个要求,就是让小黑在本市买房,总不能让姐姐跟他回农村种地去吧。
凭心而论,这个要求真不过分。
姐姐自以为抗争胜利,把姨夫姨妈的要求告诉了小黑,小黑扯了扯嘴角笑笑说:“我知道了。”
姐姐还沉浸在期待的幸福中,丝毫没发觉身边人的异样。
日子又一天天过去,我从北京回来继续上学,偶尔母亲给我打电话时也会唠叨几句:“你说说你姐姐,非得在一棵歪脖树上吊死,到现在那个小黑家一点要买房的意思都没有,熬来熬去都熬成老姑娘了,你姐都二十七了,三十岁以后生孩子都危险了……”
我听到二十七时,心里咯噔一下,十年。
姐姐是十七岁和小黑在一起的,整整十年了。
周末我和朋友去森林公园野餐,躺在荷花池旁的草坪上看着有些刺眼的天,突然就想给姐姐打个电话,我也的确这么做了。
电话很快接通了,我很少给她们打电话,都是偶尔母亲打给我,所以这次我主动给姐姐打电话,她显然很兴奋。
“喂,姐,我是小野。”
“我知道,你个臭丫头,终于想起来姐姐了。”
我一笑:“今天天气特别好,就想慰问一下你的感情生活,我妈可是快把我耳朵唠叨出茧子了。”
姐姐一默,然后缓缓说:“我俩挺好的,他说他家快给他买房了,让我再等等,十年我都等了,不差这一会儿。”
我心中一紧,也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就有聊了一些有的没的就挂了。
这时,朋友骑车回来,我问他:“陆离,如果一个姑娘至死不渝的等了你十年,你会给她一个好的结果吗?”
陆离把车随意往草坪上一扔,吞了口啤酒说:“如果,真是我喜欢的姑娘,我不会让她等十年。”
我也悠悠喝了口酒,心中一片荒凉。
姐姐和小黑闹掰是在三个月以后。
本来承诺得好好的小黑一家突然反悔,说什么也不在本市买房了。
如此一来,姨夫姨妈就真的铁了心不让姐姐与小黑来往,姐姐一面在家苦苦周旋,一边安慰小黑。
可谁知,小黑的态度也是一百八十度大转弯,我看到姐姐微信上小黑的留言:我们家要房没有,实在不行咱俩就分手吧。
我亲眼看着姐姐哭的那么狼狈,却一句安慰的话也说不出口,姨妈和母亲在门外骂骂咧咧,我很难过,也很惊讶,原来那个淳朴老实的农村娃也会说出这样绝情的话来。
姐姐最后还是和小黑分手了。
那么理所应当,又那么出乎意料。
再后来很久以后,我和姐姐出去逛街,我问她:“姐,你还想小黑吗?”
姐姐一愣,随即说:“还是会想,但是不会再难过了。”
姐姐分手后没多久,小黑就又找了个女朋友,是和他一起跑保险的一个乡下姑娘。
(所以有时候我总会感慨,人果然还是要在平等的基础上发展感情。)
姐姐得知这个消息后,破天荒的和同事去啤酒节野了一把,别问我怎么知道的,你们不懂未成年人去喝酒被长辈撞到的尴尬。
从那以后,姐姐再也没拒绝过姨妈姨夫安排的相亲。
直到,姐姐二十八岁中后期,也是相亲的疲劳期。
姐夫出现了。
一个公务员世家的公务员,本市有四套房,一辆车,稳定的工作,门当户对的家庭。
姨夫姨妈很满意,对方全家很满意。
所以姐姐在和姐夫交往了一年半以后结婚了。
姐夫不算很高,和一米七的姐姐穿上高跟鞋一样高,也不是很瘦,甚至有微微的啤酒肚。
曾经的小黑,瘦瘦高高,打篮球很好,也可以把白衬衫穿的很好看。
可是这些姐夫一样没有,甚至与之相差甚远,所以,我一直觉得,姐姐是不爱姐夫的。
而且,姐姐对姐夫也确实是淡淡的,没有太多的喜怒哀乐,不像和小黑在一起的时候,会温柔的笑,会开一些调皮的玩笑,会撒娇。
可是姐夫对姐姐很好,家务活全包,对姐姐的朋友家人都很好,当然,对我也很好。
可是我还是觉得姐姐应该是不幸福的吧,毕竟,姐夫不是姐姐喜欢的那种人。
所以,我一直是替姐姐遗憾的。
后来,有一天。
姐夫出车祸了,一家人提心吊胆的赶到医院后得知没什么大碍,才松了一口气。
姐夫正温和的笑着安抚姨夫姨妈的时候,病房门被一把推开,姐姐急急忙忙的冲到床边,浑身颤抖的摸着姐夫,语不成声的问:“伤到哪了?疼不疼啊?有没有事啊?”
后来,姨夫姨妈赶紧说没什么大事,就是腿轻微骨折,养几天就好了。
姐姐这才松了口气,仿佛泄了全身的力气,扑在姐夫的胸前嚎啕大哭,姐夫看到姐姐哭又急又慌,不顾腿上的伤起身紧紧抱住姐姐安慰她:“我没事,我没事,你怎么哭了,乖,别哭了,都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
姐姐看他自责的样子,又气又笑:“你赶紧躺下,别再动了,我不哭了。”
姐夫一看姐姐笑了,这才展了眉头,嘿嘿傻笑。
看到这一幕,我才恍然惊觉,姐姐说放下,是真的放下了。
我一直以为姐姐不会爱姐夫,毕竟姐夫和她曾经喜欢的模样相去甚远。
可是现在,我才明白。
爱一个人,不是因为你有什么样子。
而是因为这是你的样子,所以我才爱。
不是只有轰轰烈烈,刻骨铭心的才叫爱情。
有一种幸福细水长流,隐藏在生活的小事中。
不是只有疯狂,无所畏惧才叫经历坎坷。
两个人一起携手,无惧于时间的磨砺,无畏于人生的起伏,真的也很酷。
最后说一句,姐姐姐夫结婚一周年的时候,姐姐怀孕了。
感谢观看,我是四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