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孑逸
走在街上,看到有人在晒腊肉,仿佛一股年味随着冬日的微风缓缓而来。每到这个时节,尤其是乡下人都会熏腊肉为过年做准备。
打开记忆的盒子,里面装满各种关于过年的场景。
每家每户都会杀猪,熏腊肉。做各种食材,如甜酒,霉豆腐,打糍粑等。无关乎经济,每家每户都准备得齐全。因为这些原材料都是自己种的,猪也是自己圈养的。
那时的我们,大人要花费一年心血种出来的庄稼毫不关心。
更关心的是能不能换上一身新衣服,有没有人发压岁钱,母亲会不会买更多的零食和糖果。如果都有,我们会欢喜很多天;如果没有,我们会在哭泣中度过。在记忆的储藏器中,基本没有找到有一年全都有的。
因为那时候的家庭收入微薄,入不敷出,只要能解决温饱,对于辛劳的父母来说已经是最欣慰的了。
在家乡的土地上,除了种植几亩地之外,没有其它赚钱之道。尽管兢兢业业地干活,一年几亩地的收入也只够一家人的口粮。更何况说是孩子额外的享受。对,过年能拥有零食、糖果、衣服,对家境贫寒的我们来说就是享受。
所以父亲只能到远赴他乡去变卖苦力,为了能多赚几块,过年很少回加。都是母亲一个人带着我们生活。
尤其是除夕夜,我们看到村上一家团聚热闹时,母亲总会发出长吁短叹的声音。
再加上我们家人丁单薄,父亲只有一个姐姐又远嫁千里,所以更显得过年的氛围会格外冷清。
记忆最深刻的是每到过年母亲都会叫我们换上干净的衣服,越干净越好。
要是能换上新的衣服,我们心里会倍感欣慰。但不是每年都能换上新装,除非是那一年的收成好。如薏米仁丰收季,在遇到那年的卖价相对高一些,才能换得上一套新衣服。若遇到薏米仁干瘪没有好收成,就什么都得不到。
母亲赶集回来,我喜欢翻看箩筐,里面若没有衣服,甚至连糖果都没有,我们会失望地流下眼泪。
母亲一个人在家拉扯三个孩子,能解决温饱就实属不易,怎会理解她的无可奈何。不懂事的我还总是哭哭啼啼地抱怨母亲给我们买的零食不够多。
记得那时常常会哭着说:“小伙伴邱颜、疏珊还有阿海,他们有叔叔买各种吃的。橘子、甘蔗他们是一箱一箱的买,我们家是以斤为单位。他们还有爷爷及姑姑发压岁钱,我们为什么没有?”
“因为我们家人丁单薄。”母亲掷地有声地回答了一句。
现在才明白,这句话就如一块僵硬的冰雹,打在母亲的眼角,她说完后流下了冰冷的泪花。
父亲在建筑上打零工,微薄的收入,在极其节俭的情况下才能勉强维持一个家庭的运转。所以,我们的衣服和零食只能靠母亲务农后的余粮变卖换来。
无数个除夕之夜,我们希望能像小伙伴们那样衣食富足。我们哭闹不安,母亲也流下了无助的泪水。
我们是因为欲望无法满足而流下绝望的泪;母亲是因为家境的困窘及人丁单薄而流下了凄凉的泪。两种眼泪交织在爆竹声响彻的夜晚,外面的喧嚣与热闹,却半点也渲染不出我们的喜悦之情。
一直到现在,尽管我已经吃过当年想要吃的水果,但内心总觉得有一片贫乏且空洞的一隅,无论现在用多少丰富的物质都无法替代的荒凉。
童年的烙印,就像在肌肤上烫出的疤痕,无论现世如何美好,都无法抹平曾经的伤痕。
现在提起过年,内心会震慑一下。仿佛一股凄冷的风刺进骨子里,全身都是清凉且冰冷的。
中国的习俗——过年是代表一家人的团聚,在一起共享天伦之乐,欢声笑语,阖家欢乐。
我却没有体会到其中的深意和氛围。对那些年的我们来说就是彼岸的幸福。
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我们已成年,再回首那些时光,眼里会满含清凉的泪花,但心境已不在是当年。已学会了隐忍,不在觉得生活对我们有所偏爱,而是靠自己去争取。
我想没有什么能比得上一颗砥砺向前的雄心。因为,我们始终相信一切都会慢慢变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