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至味是清茶

汪涵在一次节目中说起“活”字的解释——舌边三件事:吃点好的,喝点好的,说点有意思的事。话虽油滑,理却不错。由于胃口不好,再好吃的东西我也只能浅尝辄止,但又不想太亏待自己,那就喝点好的吧!诸位千万别误会了,我所说的喝点好的绝对不是喝酒,而是喝茶!

小时候,家里有客人来,大人总会吩咐我给泡一杯茶,很小我就知道以茶待客的道理。而我父亲又是极爱喝茶的,那时生活清苦,喝不起什么贵重的茶,“浓、热、满” 便是他的喝茶之道了。他常用一个玻璃杯,放一大把茶叶,滚水冲开,泡开的茶叶厚厚铺满半个杯子,褐色的茶水浓得苦涩,但他却甘之如饴。

我第一次真正懂得茶的好是在上初中时,那一年跟着大人去杭州,冒雨游玩九溪十八涧,走至龙井村时,已是又累又冷,村里一户茶农热情招呼我们去他家里避雨,还给我们倒了热茶喝,简陋的白瓷碗里几片翠绿的茶叶在热水中慢慢舒展,清香扑鼻,轻轻咽下一小口,嘴里竟能感到一丝丝的甘甜,这种茶叫龙井。原来,真正的好茶是这样的味道!

从那以后,我才知道,喝茶其实是门大学问,从茶叶的产地、品种,到泡制的手法、火候,再到泡茶的每个步骤都有讲究,好茶需好水,还得根据个人体质不同,喝不同的茶。

去福建武夷山,我亲眼看到了许多名贵的茶树,漫步武夷山的步道,两旁全是一小片一小片的茶园,甚至还有些种在岩壁上,莫非“武夷岩茶”就此而来?非也!据介绍,武夷山的小山丘陵为火山喷发后,再经漫长的地壳运动堆积而成,岩石含铁丰富,岩石表面经过长年累月的日晒雨淋,形成了风化土,这是武夷山茶树生长的沃土,再加上独特的地理位置,让山谷中大部分时间温暖湿润、云雾缭绕,使武夷山茶树有着与其他地方所不同的韵味,当地人习惯把这种“韵味”称之为“岩韵”。茶农充分利用这个种茶小环境,在岩凹、石隙、石缝,沿边砌筑石岸种茶,使得武夷山茶园有“盆栽式”茶园之称。形成了“岩岩有茶,非岩不茶”之说,岩茶因而得名。武夷山最著名的六株“大红袍”母树就在天心岩九龙窠的高岩峭壁之上,而斐声中外的武夷岩茶都是这四株母树的后裔。

武夷山的茶馆里,我喝到了真正的岩茶,正山小种汤色金黄,闻起来有果香气,入口醇厚甘润滑爽。大红袍汤色比正山小种略深,细品有一丝苦味,但茶馆老板却说那不是茶叶本身的苦,而是我的一种口感。老板拿出自家种的武夷白茶让我品尝,茶色清淡,味道却很丰富,回甘悠长,几杯热茶下肚,只觉得暑气全消,两腋生风。据店家讲,好的岩茶可以冲泡多次,每次的茶味都不一样,但我粗糙的舌头只能分辨出前三泡的茶味。

友人从云南回来,给我带了些普洱茶,迫不急待地洗干净茶具,开水冲泡,普洱茶汤色近于黑色,熟普洱的茶味有糯米香,喝在口中有质感,我犹爱喝第二泡的普洱,浓烈之中不乏柔情。像京剧里的武生,清俊,勇武,又练就一身的好身手,是长山赵子龙。与之相比较,绿茶更像青衣,温婉清丽,长袖善舞中带一丝哀怨。红茶就是花旦,明艳风流,热情又不乏决断。

在日本第一次喝到抹茶,造型古朴的瓷杯里放入约2克碧绿的抹茶粉,用80度左右的热水冲泡,再用一个精致的茶筅不断搅动 ,直至搅出泡沫。抹茶味道清淡,有绿茶的清香。其实抹茶就是磨研过的绿茶,与抹茶的味道相比,日本人更看重的是喝茶的过程,极具仪式感的茶道追求的最高境界便是“和静清寂”。

周作人说 :“喝茶当于瓦屋纸窗下,清泉绿茶,用素雅的陶瓷茶具,同二三人共饮,得半日之闲,可抵十年的尘梦”。他喝出了人生的平和冲淡;张岱在《陶庵梦忆》(闵老子茶)中的记载更像是两位品茶高手的华山论剑,袅袅茶香间的试探往来竟全是刀光剑影;还是朱仝的《七碗茶歌》来得爽快,“一碗喉吻润。二碗破孤闷。 三碗搜枯肠,唯有文字五千卷。 四碗发轻汗,平生不平事尽向毛孔散。 五碗肌骨清。六碗通仙灵。 七碗吃不得也,唯觉两腋习习清风生。”

人间至味是清欢,我尤爱那杯茶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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