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来一直在逃避这个回忆,今天终于鼓起了勇气来面对,共勉。
所有的逃避都是从毕业开始的,曾经多少次都想象着假如命中注定当我离开校园的时候就是他离去的节点,我宁愿降级留校也不愿意接受那一纸毕业证书。噩耗来的太突然,没有一点点防备,让人措手不及。
荣获优秀大学毕业生光荣称号,顺利拿到学士学位证书和毕业证书,跟舍友们欢欢喜喜完成了毕业旅行,跟同窗了4年的同学们齐聚散伙饭之后将各奔东西,怀揣着各自的梦想与抱负准备进入社会。这就是我们的毕业季,所有的一切活动似乎都是在做一个总结和告别,总结一段拼搏的经历,告别一段青春的记忆,美好伤感而又不舍,昨天还是学生,今天便成了社会人士,昨日为一纸证书辛苦奋斗去完成身份蜕变,这是我们年少时一直想要的转变,这也是转变之后的我们想要回头的矛盾。只不过人生是一场单向旅程,没有返程票......
毕业后第一件事情我没有直接去找工作,也没有回老家华中地区,而是去了父母所在地-东北,因为这就好像对于在外的游子而言,回家的意义就是回到父母的身边,而不是回到所谓的家庭住所。在那里享受了几天温馨之后,我顺利的收到了一家高薪企业offer,全家都很开心,晚上打电话给老家的亲戚和远在南方的哥哥打电话分享喜悦。然而就在第二天早上父亲悄无声息的突然离世,一句话也没有留,在异乡......命运给我的这个玩笑有点儿开大了,我的整个世界瞬间灰暗,母亲跪在父亲身边痛不欲生的哭着喊着,我呆呆的看着父亲的那张脸,瘫软在地上久久不能动弹,直至看到父亲眼角的泪水滑落下来,我知道那个一直爱护我支持我上进的父亲真的走了,那个庇佑全家的大树倒下了,那个在我遇到困难时支撑我勇往直前的强大后盾没有了,从此我就成了一个没有父亲的人了。
父亲的体温渐渐变凉了,母亲哭着让我打电话通知同城的亲戚和哥哥,我慌张的找到父亲母亲的手机,拨通了一个个对于我来说很陌生的号码,压低声音通知了这个噩耗,没有多说一句,只依稀感到电话那头一片宁静......慢慢的亲戚们都相继赶来,我强忍着泪水回答着亲戚们的疑问后,最后沉重的拨通了哥哥的电话,那时他在中国的另一头,听到哥哥的声音我再次哽咽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因为连我自己都不承认这是真的,让我如何开口。他听到我在哽咽就慌了,问我到底怎么了,发生什么事儿了,我哽咽的说你赶紧订最早的航班来一趟哈尔滨吧,哥哥让我把事情说清楚,到底怎么了。因为他知道我是一个不轻易流泪的人,这次肯定是出了什么大事儿......最后我说出了那句话后,瘫坐在地上。哥哥不敢相信我说的,他表示没听清,让我再说一遍,我哭着再次告诉他:“爸爸走了,就在刚刚,你赶紧过来。”然后挂了电话,久久不得平静......
我的婶婶走过来,跟我说你母亲现在已经没有情绪去安排一些事情,你哥不在这里,这又不在老家,所以你现在要坚强起来,接下来还有很多事情需要家属出面。我回头看了一下母亲和父亲,还有一屋子乱成一团的人,我只能打起精神,擦干眼泪站起来,先去把120急救中心的人送走,医生说:“坚强点儿,你父亲确实很可惜,还这么年轻。看你们不像是本地人,我给你一个殡仪馆的联系方式,你联系让人来接吧,这是夏天,早些过去吧。”我深表感谢。之后去办理各种证明,一个人在这个陌生的城市,心痛无助,假装坚强,这也许就是我离开校园生活进入社会的第一堂课吧,好沉重。我只希望哥哥来了之后,可以让我尽情安静的发泄一会儿,然而事情远远没有我想象中的那么美好,因为他当时的状态至今都让我难以忘怀。那几天南方大雨,华中地区也是阴雨绵绵,他的航班整整延误了六七个小时,到哈尔滨的时候已经到了晚上7点左右,当时他穿着一身灰白,眼睛无神,头发乱糟糟,胡须都出来了,整个人憔悴不堪,完全没有精神,我都无法想象当时挂断电话之后到现在他是如何调解的。当母亲看到他的时候,直接就抱了上去,此时此刻我的眼泪也开始泄洪了......哭过之后,我意识到这座城市对哥哥而言更加陌生,这里父母的朋友也是见都没有见过,所以我依然要继续安顿很多来的朋友,还有准备回老家的相关事宜,因为我得尽快让父亲回家......
三天之后,我们终于成功的回到了老家,接下来就是家里的长辈们帮忙料理后事了,因为很多仪式我们都不懂,听吩咐就好了。刚回到家的那一天,那家公司给我电话问我为何还没过去报道,我告诉了他们原因,希望可以多给我一些时间,他们说可以宽限3天,我表示感谢之后说可能还需要缓一缓,对方没有退让说我的这个状况有些特殊,正值毕业季招聘可能等不了。然后当时我也没什么心情去上班,也就算了吧......(后来,我的整个职业方向也转弯了)
维持了三天的追悼结束了,所有的一切都归于平静,不对,应该是宁静。在整个仪式过程中,也看清了很多人情世故,这些是曾经处在象牙塔中的我都不曾接触过的冷暖,有陌生人的热心与善良,有朋友的倾囊相助(这里的朋友是父母的朋友),有生意伙伴的业务帮忙,有亲戚的关心和冷漠......人性的善恶在这样的时刻都会展露无遗,我瞬间深刻感受到了一个真理:有些事情看懂了不需说破,心里明白便好。那些在困难时给予过我们帮助的人都要记住,因为感恩。
在这个父亲亲手设计盖起来的房子里面,曾经四口之家的温馨再也回不去了,我最爱的帅气老爸就这样永远定格在了那里。那段时间,我几乎每天晚上都睡不着,可是我又逼迫自己睡着,因为我可能会在梦里见到他,能听听他对我的嘱咐,可是父亲一次都没有出现。几天过后,哥哥被催着去上班了,在另一个城市。然后母亲问我接下来打算做什么,我无力的看着母亲问:“人活着到底是为了什么?”母亲安慰我不要这样,说就算我爸还在,他肯定不想看到我这样。我这样问是因为我的父亲这一辈子努力拼搏,吃苦耐劳,为人处事都受人赞美的好男人,终于等到孩子们都毕业可以享福的时候就这样一声不吭的被带走了。他为身边的人辛苦奋斗了一辈子,却没等到一点点回馈就这样结束了;而我一直努力上进的动力就是能让我的父亲不用再这么为我们奔波劳碌,能让他某一天看到我的成功而感到骄傲。如今我的目标很快就要实现了,结果却是这样的。我开始怀疑人生,怀疑自己努力为什么,怀疑人生的意义何在,怀疑很多我们之前受到的教育,什么苦尽甘来,什么好人有好报,什么好人一生平安,什么上天会眷顾善良的人......全都是狗屁!
我在家里放空着,没有去找工作,没有跟外界联系,那时候觉得农村真好,因为没有外界信息的输入,时间就像停顿了一样,见不到外面的发展和变迁,格外的宁静......直到有一天,我突然发现母亲头上的白发,才意识到,其实这段时间最苦最坚强的人,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