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杭州一个月了,个人觉得这个城市很美好。
翠色遍布,冷绿森森,山川连绵,清流涓细。
喜欢这里,连着人也想去珍惜。
人,心有灵,心向暖,唤作人。
那是一个深秋的傍晚,我们走在美术馆后的大道上。前方巨兽血口般的隧道,隐隐橙色灯光,车流呼啸。
我们走过的这隧道,便也晓得这隧道漫长,走路要15分钟左右,又因为设计成弯曲状,看不明白洞口,察觉不了出口的光,仿若隔日,累的人走起来容易绝望。
但我们选择“绝望”一下。
车流,或如黑色巨熊的越野,或染了酒红发色的跑车,或黯然臃肿的摩托,或轻巧如蝉翼的自行车。声音,沉闷的,轻快的,喧嚣的,高和的。
都呼啸着呼啸着。
都嘈杂着嘈杂着。
我们饶有兴趣地打量着这隔着几米橘黄灯光纱帘后的形形色色的坚硬怪物们。怪物们却不曾饶有兴趣的看向那些,一闪即过的路人。
可是,
你为什么要停下来呢。
一叶破旧的电瓶车,车尾摇曳地插着一支大竹扫帚;橙色的环保工人服,肤色有些偏黄,浅浅皱纹如橘皮,在暖调的灯光下,一半明朗,一半昏暗。
很好,
这是位橘色的大叔。
他经过我们时大声地说着什么,尽数被穿车破空之声给发散淹没。
车呼啸着,他叫嚷着。
我们听不见,于是他干脆停了下来,停在了距我们20多米的入口处,那样奇奇怪怪又好像果真有什么事儿——我们不得不走回去找他。
走近了,那橘色的大叔说:
“隧道很长!我送你们!”
嗯……隔了两秒我才反应过来。因为这隧道,徒步要十几分钟出的,车的话两三分钟就过了。他大概以为我们是外地的旅人还不清楚,又或者只是单纯的看我俩姑娘家,可能会“绝望”在这隧道里;再要么就是希望外人都能对这个城市不留下一点不好的印象。
心头微微明媚。
我笑:不用了,谢谢你大叔。
他橘色的眉眼微微皱起,好像还是不放心我俩似的。那辆旧的电瓶轻轻摇晃了一下,应和了他欲弃又欲留的情绪。
我们又冲他解释道:我们本来就打算走走过去,还是非常感谢你啦。
语罢,他仿佛这才舒展开心中的小矛盾,骑上电瓶车的身子动了动,荧橙的环保服和那张脸融在了一起。
身后绑在车尾的大扫帚像木枝横斜。
他微圆的身子更像橘子了。
记得我们在学英语的时候,最常形容一个地方人文的词语就是“friendly”,友好友善的意思。我们用于练习对话,写作描述时也经常使用它——用太多乃至于心中对友善的定义也模糊了。
然而我为什么能发自内心的向外人介绍说,杭州的人善良美好。这位橘色大叔,不过是我在此经历的善意中的冰山一角,暖阳一寸。
我能想到最微妙的事儿,就是:
不像一千亿人的一千亿次不留痕迹的从别人身旁经过的生命那般,却可以因为这样一丁点的善意,让这千亿分之一的千亿分之一;让这样一个微不足道的节点,盛开出和那些千篇一律的冷色的生命不一样的东西。
平素未识又何如,依然会有人为你那可能浪费了十几分钟而可惜,为你那可能被伤害的经历而心疼。
在未来的漫长生命中,总有有人会为了你,不在意你的价值,仅仅因为你存在,而施予美好。
甚至于结果并没有改变,就像我们还是徒步走了下去,大叔还是朝着它原先的方向,哪些车流还是呼啸着一闪而过,对行人不理不睬。
甚至于这可能是在有生之年,我们和那位好心的大叔,唯一一次交谈,唯一一次有记忆的相遇。
甚至于连记忆,也随岁月而模糊。
帮助他人不一定非得救急不救穷,也不一定非要看能否改变结果,更不必想要得到什么回报。善意这种东西,难道不应该是只要你有,就可以立马拿出来的吗?
哪里有那么多“别人需要帮助,你又正好有这个能力,并且你愿意施予善良”的机会啊。又哪有那么多“让你晓得的需要你的帮助”的等待拯救的事件啊。
在我最喜欢的一篇小说里,有个人说了这样一句话:
若是毫无奉献——上苍凭何垂怜你所求?
且先撇开所求,若是连所予也没有,谈何得到?
我们都得到过或多或少,或重要或无关紧要的帮助。我们总说要等自己有能力了就去帮助别人,然而什么时候才有足够的能力去真正地帮助那些另外的落魄的“自己”呢?
何不像那位橘色的大叔一样呢,当你有什么的时候,当猜到别人可能有困难的时候,去给予吧。
以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