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美玉相识于2006年,那时我们都是十三岁,都当着语文课代表,都爱吃实验中学小北坡下面的炸串儿。
下大雪的中午,我们总是结着伴儿,打着滑区溜儿,从坡上一直滑到坡下。有时是她拖着我,有时是我拖着她,更多的时候是她挽着我的胳膊,我们一路疯着疯大笑着滑下去。到了炸串店,随手拿两个套着薄薄塑料袋的不锈钢盘子,她一个,我一个,从大冰柜里挑上几串青菜、一个鸡柳,手头富裕时再来一块鸡排,大叔炸,大姨抹酱,五六块钱,一顿午饭。有时人多,小屋里没有座,我俩就立着,拿着签子从右撸到左,串儿实在是美味,连说话的工夫也没有,速战速决,擦擦油嘴,这时,她又会挽起我的左胳膊,掀开厚厚的棉被门帘,走人。
那时的美玉是个非主流文艺女青年,短发齐脖,鬓角略长,最绝的是那齐眼刘海儿,像一把黑色的梳子横亘在架着一副黑框眼镜的脸上,这造型,可没少让海轮治理。但美玉是块有个性的玉,千磨万击还坚劲,任尔东西南北风,因为学习尚可,海轮也拿美玉没什么办法。头可断,发型不可乱,这句话在她的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大风一起,我淡定地甩甩头,来一句“狂风吹乱了我的秀发”,美玉不言,只是用右手不停地抚摸头发,让它始终完美如初,后来,她索性头上戴着一顶有绒球的棒球帽,解放了双手,再也不用担心头发被吹走了型。这个画面,仿佛就在昨天。
十几年后,美玉再见我,感叹我逗比依旧,美玉何尝不是这样呢?少年时的美玉,就是一块有着幽默细胞的玉。
前几日,翻出了当年她写给我的贺卡,字很隽秀,和她搞笑的气质有点格格不入。贺卡上,她先是祝福我天天有个好心情,接着文绉绉的写了几句打油诗:天苍苍野茫茫,暴富的希望太渺茫。水弯弯路长长,没钱的日子太漫长。楼高高人茫茫,今晚相约抢银行。最后落款黄金搭档。不是真朋友,不是铁哥们好姐妹儿,她可不会约我一块“抢银行”。可见,我在她心目中的地位真是不可小觑。
几日前,我们相约在什刹海冰场,吾友美玉,已长成青年,为人妻,开始了两个人的家庭生活。她文艺,且主流。长发披肩,黑包斜跨,摘了眼镜,戴着隐形,没有了带毛球的棒球帽子,狂风再起的时候,她也只是轻轻将吸在脸上的头发移开。突然,我意识到,我们都已经长大很久了,都不是曾经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少年了。
我和美玉选了一个红色的带蓝色塑料小拖板的小自行车,她前面骑我后面坐,她后面坐我前面骑,一望无际的冰面上,我们就是两个大龄儿童,撒了欢儿的四处游荡,偶尔冰上打滑,我没刹住车,差点将她甩出围栏,她嗔怪着,而车上的我早已经笑得眼泪直流。
我们开了一个红色的电动托马斯小火车,彼此调侃着车技,我让她来个倒车入库,她瞪我一眼,就在我要大展身手的时候,电动小火车发出了停止的讯号,让人好不尴尬,这次换她嘲笑我,很公平呢。
美玉好像偏爱红色,碰碰车一眼就相中的红色,虽然我们的一红一绿两辆车都像上了年纪的老头儿一样,开起来慢慢腾腾,但是依旧阻挡不了彼此相互碰撞的欢乐。前进,碰,倒退,再碰,在这一进一退中,我们的烦恼得以释放,一些最美好的事情涌上心头,原来那回不去的少年时光,永远留在了属于它的那个地方,从未离开。
在冰上的这段时间,让我又想起了2006年的冬天,美玉总是和我结着伴儿,打着滑区溜儿,从坡上出发,一直滑到我们都喜欢吃的炸串儿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