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骆毅
第二天一早,谢童早早蹑手蹑脚起了床,然后快速洗漱完毕,下楼买包子和杂粮煎饼。煎饼摊刚开张,他只买了两个,都没让放大葱,他估计王雅茹也不喜欢吃大葱。
回家的路上,他见一楼的大爷在自家小院内,正曲臂用一个小木锤锤打后背,他突然觉得自己的腰背也酸痛得不行。许久都没有睡折叠钢丝床了,猛不丁一睡还不适应了,适应几天就好,他想。
回到家的时候,王雅茹已起了床,也来到了厨房。
“妈,您不再睡会?起这么早?”
“在家起早习惯了,小北要上学。”王雅茹和蔼地说道。
“昨晚得还好吧!刚换了生地方。”谢童关心道。
“还好!我到哪都睡得香,换了你爸得适应至少一个礼拜;小童,我估猜你肯定没睡好,你个子高,睡折叠床人屈得难受,今晚还是我睡书房吧?”王雅茹一边帮着谢童一起淘米烧稀饭、煎荷包蛋,一边略带歉意地说道。
“妈,您别跟我客气,我都习惯了,我有时在书房看书迟了,怕影响小玉睡眠就睡书房了。”谢童撒了个善意的谎。
早餐很快便准备好了,高玉还在睡懒觉,待王雅茹洗漱完毕后,二人面对面用餐,不出谢童所料,跟高玉一样,王雅茹也不吃大葱。考虑到谢童得赶时间上班,吃饭时王雅茹并不主动挑起话题。其实时间还早,为避免冷场的尴尬,谢童主动跟她聊起了高君德,还聊起了高晶一家,两人一问一答,似有实习记者采访的味道。
饭毕,王雅茹抢着收拾碗碟,谢童没再假客气,顺从地离开餐厅,去了卧室换衣服。侧身睡在床上的高玉似醒未醒,伸了一个幸福惬意的大懒腰,然后翻了一下身,朝向窗户一侧又迷糊睡去,伴着轻微的鼾声。
因下午有全社大会,谢童需替朱富贵代表发行部在大会上发言,他罕见地精心打扮了一番:一套深蓝色笔挺西服,贴身穿着一件雪白的衬衫,配一条暗格香槟金色领带,脚穿一双深灰色皮凉鞋,显得大方得体又帅气。从卧室出来时,王雅茹已将碗碟收拾妥当,去了洗手间,谢童隔着洗手间的磨砂玻璃门跟她打了声招呼,然后出了家门。
整个上午,谢童都在西山路新华书店立言书吧,出席晚霞出版社曾经的一位青年签约作家兼他的好朋友江某某的新作《XXXX》的新书发布会,新书发布会邀请了不少文学界、文学评论界知名人士到场,图书出版发行界也有不少熟面孔,现场气氛很热烈,也很轻松和谐,首发式开得很成功,媒体曝光度挺高,这对谢童颇有触动,他的那颗追梦的心再次加速跳动。
谢童颇为感动并感慨,他没想到短短三年时间,江兄就从一位名不见经传的青年作家跻身江左省当红作家之列,他由此想到了他自己已完成初稿的那部意识流风格长篇小说《夏日黄昏》,想到了自己的新书发布会,想到自己一夜爆红后被文学界、文化界的各路记者的“长枪短炮”所聚焦,想到自己的笔名“一青”见诸各大文学、文化报端,想到自己出道便是巅峰,处女作即成名作。想到这儿,他竟有一丝辛苦追梦终于圆梦,圆梦之后欲哭的冲动;不过,他倒是没有奢望“成名”“爆红”的屁股后面立刻长出一条粗且长的金尾巴,因为这原本就不是他写作的初衷,他写作的功利心原本仅限于精神享受层面,不过在他被欠款和房贷这两根冰冷的绳索牢牢捆住之后,他偶尔也会想到粗且长的“金尾巴”,因为这条魔力四射的“金尾巴”只需轻轻一扫,就会产生巨大的能量,能瞬间将绳索熔断,并烧为灰烬,他将立刻恢复自由,全身心自由。而且他坚信,自己绝不会蠢笨地将这条粗且长的“金尾巴”驼在自己的背上,成为他继续追梦的包袱,因为物质财富在他那双清高孤傲的眼里终究不具有目标价值和审美价值。
中午吃饭的时候,他还想到自己的大作被女神文菊梅改编成电影剧本,然后被成功搬上银幕,他从此成为家喻户晓的文学大咖,与编剧文菊梅、名导演、名演员一同被大众茶余饭后津津乐道;他还想到,他的笔名将永远跟文菊梅的名字联系在一起,甚至在不久的将来进入文学史和电影史。
他胡思乱想了许多,竟然忘记了几乎每天必打给高玉的电话。回单位的路上,他再次想到了文菊梅,他疑惑她为何还不兑现承诺请他看电影,借日本影碟给他看,虽然疑惑可他又不便直接问,不敢直接问,他于是以上次见面时提及的借几本意识流风格的小说给她看为借口,给她发去微信,文菊梅回复说她回了母校,参加一个学术活动,还得过几日才能回东方,回来就主动联系他,并且还提到了一起去看电影的话。尽管几日内都见不着文菊梅,但谢童的心情却大好,因为他原先担心文菊梅可能因有所顾虑而刻意疏远他的事并没有发生,因为再过几天,他就可以跟她并肩坐在东方最有情调的电影院看电影,甚至可能有更美妙的事发生。
下午的大会由常务副社长陈学鹏主持,高晶社长简短的发言完毕后,谢童是第一个发言,发言甚是精彩,他自己也很满意,但编辑部美女副主任孙春阳直到他的发言临近结束的时候才和朱富贵一道姗姗来迟,并且是从后门进入坐在了最后一排的角落里,这令他有一丝纳闷和疑惑,还有一丝怅然若失、美中不足之感。
谢童还特别纳闷和疑惑不解,因他发现徒弟孙兆伦没跟王凯越坐在一起,而是罕见地独自坐在了最后一排,单手托着下巴,一脸颓废样,且目光呆滞,身心分离。直到谢童精彩的发言结束时他才从众、机械、无精打采地鼓了鼓掌,会议还没结束他就悄悄从后门溜了。
会议结束后回办公室的路上,谢童主动跟王凯越聊起孙兆伦,王凯越环视了一圈后,神秘兮兮地将谢童拉至一处无人的角落,小声说道:“我记得跟你说过的,兆伦一直暗恋孙春阳,孙春阳今天订婚,他心里能好受?”
“啊?难道?难道是孙春阳跟李明浩今天订婚?老朱这人嘴还挺严实,他昨天只是跟我说他内侄李明浩今天订婚,却没说是跟孙春阳,还说东方这边订婚结婚都不兴晚上。”谢童甚是吃惊,提高了音量说道,“孙春阳”三个字还被特别加重了语气。
“兆伦也是早上才知道的,唉!一上午,他整个人就跟霜打了的茄子一般蔫头耷脑的,中午连饭都没吃。”王凯越叹了一口气道。
谢童听后顿时有一种吃饭吃着死苍蝇以及喝酒喝出老鼠屎味道的感觉,他内心特别难受,不过他倒不是替孙兆伦难受,他是为他自己难受,他一向很高看她,仰慕甚至爱慕她,在他失意落魄的时候,她的存在曾经是他每个工作日来出版社上班的主要动力。
一瞬间,他竟鄙夷起曾令他欣赏、爱慕的孙春阳,心想,外表那么清新脱俗的孙春阳为何要媚俗媚权地攀援豪门,嫁给李明浩这样的花花公子?他们之间有爱情吗?婚后会幸福吗?他们的结合难道不是各取所需的权色交易?孙春阳以爱情为代价换取仕途上一帆风顺值得吗?还有,李骏的老婆、李明浩的亲妈不是刚离世不久吗?这么快就急着订婚?这父子俩对得起她吗?良心会安吗?
谢童正难受着的时候,突然收到了朱富贵发来的微信,说是身体不太舒服提前下班了。朱富贵提前下班,却罕见地没有像往常一样当面跟隔壁的谢童这位副手说一声,谢童心想,这朱富贵哪里是什么身体不太舒服?准是违反工作日禁酒规定喝酒了,怕我闻出酒味;而且这酒还是当着李骏的面喝的,说不定高晶社长——未来的李夫人也参加了,只是她没有迟到而已。唉!这些规章制度在他们这些制定规章制度的人的眼里简直就是形同虚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