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不仅要学会救人,还得学会杀人 !这句话来自日本作家渡边淳一的小说《无影灯》中!
可能提到渡边淳一,许多人都会想到《失乐园》,然后会不屑的说一句:不就是个写小黄书的么!甚至有人认为他的书太低级,绝对不会看。但是在我看来,渡边是一个难得明白的人,他看的透太多东西,尤其是生死。
《无影灯》算不上他的代表作,可以说它在渡边写过的书中的人气榜里都排不上名次。但是却是我读的第一本他的书,然后就再也放不下。彼时的我正真实的面临着病痛所带来的折磨,病痛不是来自于我,而是来自于我的父亲。那时候他身患肝硬化,出现严重的腹内积水现象。病痛每天抽筋剥骨般的折磨他,也折磨我们这些看着他受苦却又无力的亲人。也因为父亲的病我才被拿起这本书,我起初只是想看看其它的病人是不是也这样痛苦,其它的医生是不是也这么冷漠。也许是因为亲身遭遇,与这本书产生了共鸣。我很庆幸我是通过这本书认识渡边。也是通过这本书,让我不再执着于生死,重新定义医生。
《无影灯》之所以冷门,可能在于它太过平淡的开场,太过平淡的对白。但如果你能静下心,你就会渐渐的在这倍感平淡的文字中深陷,不停的读下去,忍不住读下去。可是当你看到结局的那一瞬,世界崩塌!这时才明白作者的手法是如此高明,原来之前平淡的情节作为铺垫在你敢于察觉之时已慢慢累积成星火,只等待最后的燎原。
最后一刻,我哭了,为了生命的脆弱而哭。一本书过后累积的情绪让我瞬间崩溃。
“医生本来就是刽子手,任何人都避免不了死,只是让人想通之后死,帮助他去死。医生这一职业就是如此。”直江医师说。
在我看来,医生都是冷漠的,面对病患疼痛的哼叫,面对无数的生离死别,他们可能眼睛都不会多眨一下。就像小说里的直江,一直被人认为是冷酷无情的人,无论是对病患、同事、或者家人。他为病人“假输血”;在手术之前喝酒喝到醉;在喜欢他的护士告诉他病人骚扰她,求她帮自己打手枪时,他会说,你应该帮他;与自己的家人也是冷淡的联系着。所以当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身边的护士们难以理解他理直气壮的铁石心肠。
但其实他才是最通透的人,既然总归是要死,为什么要告诉他们实情让自己忧虑呢?何不让他们抱着希望活下去呢,毕竟人如果没有希望,活着就是折磨。在我来看,只有真正冷酷的医生才会眉毛都不皱的对病人说:你没救了,准备后事吧!
有人说当你开始是坏人时,你慢慢变好,别人会看到你的转变,然后对你的印象会越来越好,越来越喜欢你。可是当你是一开始就是好人时,只要你有一点变坏,别人就会难以理解,对你的印象大大折扣,然后忘记你的好,记得你的坏。
当一个本是冷酷无情的人渐渐展露他的温情时,我们难以招架,会觉得那是异于常人的动人。所以当直江医师的温情再也无法被掩盖时,我们动容了。我们开始看到了他冷酷外的模样,帮助患者家属解决医疗救济难题,在病人大限将至时,满足老人要求做假手术,并且串联家属一起隐瞒病情。在老人无钱医治且活不久时,继续假输血,只是为了病人安心。看似无情的举动,却又满含善念。
“我们没有拯救任何人,得救的人们是因为他们有得救的能力,医生只是调动了他们的生命力。”也正是于此,他才会承担着冷酷的指责,配合病人演着戏,只为了调动他们的生命力吧。所以他既会救人,也会杀人。
如果说他是个不合格的医生,确实!他工作外的生活混乱不堪,不配当高尚的医生。麻醉药成瘾,每天打过量的麻药,和不同的女人上床,包括医院的护士,不出名的女明星,自己的病患,刚认识的女人,甚至是院长的夫人,他都来者不拒。而对深爱她的护士却一次又一次的伤害与利用。
我开始真的很难理解他,但到了小说末尾,我开始考虑,人会多么的无所不用其极只为证明自己还活着呢?
就像开始说的那个病人由藏,都能当爷爷的岁数了,躺在床上动不了,生活都无法自理,被病魔折磨的不停哼唧,但是却背着自己的妻子,把护士手摁在裤裆上,让护士帮他解决欲望。眼睛瞪的像鸡蛋似的,手劲大到吓人。都病成这样了?他图什么?
可是直江却懂他,直江劝喜欢她的护士能满足由藏的愿望。因为只有真正将死的人才会理解和他同样的人的想法和感受。
直江说“只有同女人在一起和麻药奏效时我才能忘记死。”直江患的是多发性骨髓瘤,一种医学界无详细记载的病。所以他迷恋麻药和女人,由藏在死之前也要快活一回。只有在欲望得以释放的那一刻,他们才能从长久的病痛折磨的软弱无助中找回他们本该有的力量。在最后的释放中,感受难得的快感,忘却死亡的恐惧。
死亡果真如此可怕,没有人想死,连直江也是。正如她姐姐所说的,直江的遗书里并没有表达自己很想活下去则证明他一定很想活下去。
直江最让我动容的是他对自己的冷酷,他把自己当作多发性骨髓瘤病情发展的案例,提供X光片及病情记载的备忘录,将这种病情发展的过程的详细记录提供给医学界作为参考。原来每二十天一次的X光是这种意图。
“什么时候死,心知肚明的死。做为医生,我比谁都清楚,这是既无需回避,也无须安慰的死。死对于我来说即虚无亦非零点。何况,既不能成佛也不能留下灵魂,我只不过是没有杂物的放在掌上的一把灰,一口气就可让它无影无踪。仅此而已。”直江的遗书写道。
直江没有死,他的骨肉是他的延续,而我是我父亲的延续。
无影灯下任何东西都不会有影子,一切都是那么的清晰可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