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里的柿子树是低矮丑陋的,之所以说它低,是因为年幼的自己都可以爬上去,枝干遒劲干裂,像经年劳作的脚后跟,因时间的打磨而开了口子,枝叶墨绿,绿得连头顶的天空都像化不开似的……
柿树开花与否,记忆里一片空白,大概小孩子的记忆有选择,小时候不知道美为何物,只被秋天压满枝丫的柿子所吸引,脑海里,时时出现圆圆胖胖的柿子。
我的村庄不大,只有四排,前后大概几千米的距离,这个村庄平凡的像村落里的任何一个村庄一样,有古朴的大树,泥泞的土路,和家家门前晒太阳,聊天,打盹儿的老人们,唯一不同的是,我们村庄南面,有一片柿子树,每年秋天,一大群孩子都会去摘柿子,吃果子,快乐地很……
可柿子树到底是谁家的,我并不知道,孩子们也都不知道,仿佛是从一开始就在那里一样,永远存在似的,它是上天的,是大家的,更是孩子们的。
春夏冬三季的柿子树什么样子,我似乎一点印象也没有,大概春夏的孩子们要忙学业,而冬季,我们又太贪恋温暖的被窝,所以对柿子树的记忆,秋天最清晰。
放学后,或星期天的上午或下午,我们几个孩子一起,蹦跳着,欢呼着进了柿林。秋季的柿林没有阳光,因为柿树太多了,不大的叶子密密匝匝地遮盖了天空,太阳也无法进入柿林。柿林的下面,码着整整齐齐不高的砖落,没错,红色的方正的砖块儿,它们整齐的坐在地上,像柿树的朋友一样,当然,也是我们的朋友。因这不高的砖块儿,我们可以轻易地上树摘柿子,摘柿子之前,我们几个孩子会严肃地坐在砖块上,讨论着某某的“恶行”,抑或是开会,其实是拉帮结派,互诉衷肠……
现在,我依旧对砖块怀有深沉的情感,不单是因为它为我年幼的家园提供屏障,也因为它偷听了我们好多“秘密”,那“秘密”在孩子心中,可有千斤重呀!
聊完之后,开始上树摘柿子。村里每个孩子都会上树,不论大的还是小孩,家长也不会怕我们发生意外,放心的让我们到柿林玩。男孩子们爬得高,他们摘得果子更大,更亮,更好看,女孩子们爬得低,她们只能在“半山腰”拾一些小果,但采摘的时候,她们的开心并没有减半,依旧笑的连枝叶都跟着摇。更小的孩子,他们在柿树下拾果子,把落在地上的柿子收集起来,放在兜里,帽子里,甚至把衣服脱下来当袋子,包起柿子,放在一起,等树上的人下来分……
刚从树上摘下来的柿子不能吃,因为这时候,它还是硬的,涩的,颜色也不鲜艳,口感不好,须得放在家里的粮仓里存储一段日子,放在小麦中央,让它与小麦独自呆上一段日子,等孩子们忘了家里还有柿子的时候,妈妈突然拿出几个红艳艳,光滑滑,软捏捏的柿子来,你高兴地接下,掰开,吸一口,哇,香甜……
写至此,口水也快要流出来,记忆中的柿子的美味,何以让一个孩子纪念至今呢?
超市里有各种各样的柿子,大的,小的,软的,硬的,它们似乎比记忆里的柿子更加甜,但我却不喜欢吃……
柿子树如今没有了,城市化进程慢慢延伸至乡村,土路没有了,瓦房子没有了,老人们也渐渐消失了,而柿子树,不知何时,了无踪迹,柿树下的孩子,也各奔东西……
抬目四望,高楼鳞次栉比,这万千楼层,没一处为我,站在时代潮头,我,究竟是喜是忧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