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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角配角:苏妧刘琛

简介:“你要带我去哪?”也许她自己都没发现,她对刘曜深入骨髓的信任刘曜没有说话,牵着她,来到飘香酒楼的后院随即,他让苏妧在原地等一下,他去去就来;苏妧虽然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但还是乖乖点头答应没一会,只见他牵着一匹马再度出现那马通身毛色雪白,一丝杂毛也无,无疑是上好的宝马苏妧认得出,这匹马,前世也是刘曜的坐骑,名唤赤云她对眼前这情况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你这是要做什么?”刘曜眼底漾起一抹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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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元十一年二月 ,

这年天气回暖的甚早,不过二月中,就有不少人换上了轻薄的春衣;

而苏妧裹着厚厚的大氅,却还瑟瑟发抖;

素心端来汤药,“王妃,药煎好了。”

苏妧满面憔悴、唇色苍白,咳了两声,断断续续道:“喝不喝,都不打紧了。我这身子,是好不了了。”

素心登时**眼眶,“王妃别这么说,您正值盛年,好好疗养,定能好起来的。”

苏妧没再多言,她实在是没甚气力了,强撑着喝了半碗药,“王爷那边可有书信传来?”

素心低垂着眼睑,不敢抬头,支吾着道:“不曾……不曾有。”

像是意料之中的事,苏妧面色不变,又咳了两声,“罢了,琛哥儿和宁姐儿可回府了?”

“世子和郡主都还在东宫,还未回来呢。”

昭王与太子一母同胞,感情甚笃。两家孩子也自幼一处玩耍,交情颇好。

素心关切道:“王妃这般,难道要一直瞒着世子和郡主吗?”

“我如今这样的境况,估摸已经是瞒不住了,这两日寻个合适的时候,我会告诉他们的。”

素心抿唇,犹豫着说道:“王妃,王爷那边……”

“王爷此次出门走了大半年了吧?”

“是,王爷奉旨公干,且此次差事似是极为机密,究竟去了哪竟也无人知晓。”

苏妧:“王爷是太子的左膀右臂,自是要鞍前马后,为其分忧。”

话虽如此,素心仍不平道:“可王爷不仅是太子的弟弟,也是王妃的夫君啊……”

说到最后,素心的声音越来越低。

苏妧挥手示意退下,素心即便再有话说也不得违背主子的命令。

房内的仆人陆续退下,

苏妧斜靠着软塌,耷着眼,扫着房间的每一处陈设;

四下无人之时,她才敢将自己解绑,任由眼泪恣意流下。

她其实真的没有看起来那般无谓;

她是怕的,她不想死,

她还有孩子,她若死了,她的孩子怎么办?

没娘的孩子……谁来疼啊?

她,

她还想陪着琛哥和宁姐长大,

看着琛哥儿娶妻,再送宁姐儿出嫁……

可现在,

这些都不能了;

她真的,命不久矣了。

.

傍晚间,昭王府世子和郡主的车驾才缓缓归来;

素心一早命人在王府正门候着,一旦世子和郡主回来,立刻引着去见王妃;

母妃召见,两人自然是要去拜见的。

宁姐儿看着面色严肃的下人,心里总觉得毛毛的,“哥哥,你说母妃找我们会是什么事?”

刘琛:“去了自然就知道了。”

苏妧的卧房外,大丫鬟明心见到刘琛和宁姐儿,行了一礼,“世子爷,郡主。”

宁姐儿急切道:“明心姑姑,母妃呢?可是在睡着?”

说不清从何时开始,苏妧变得有些嗜睡,哪怕不困也懒懒的歪着,没甚精神。

明心面色庄重,“二位小主子**吧,王妃正等着呢。”

明心的脸色太过异常,兄妹俩再是没法忽视了。

两人对视了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出了不妙,急忙的冲了**,

精致华贵的床榻上,苏妧睡了一下午,这会精神好了些,

听到莽撞的开门声,便知是那两个被自己宠坏的孩子;

宁姐儿比起兄长,显然失了几分稳重,甫一进门就扑到了塌前,此刻天色未黑,哪怕尚未点灯,兄妹俩也是将母亲的脸色看了个分明。

宁姐儿吓得不轻,说话的声音都有些发颤,“母妃,您……您怎么了?”

苏妧探手**着女儿已可窥见日后绝色的小脸,另一只手攥住刘琛的手腕,“娘生病了。”

刘琛僵了一瞬,随后声音发涩。略有些无措的开口:“儿去宣太医。”

“琛哥儿!”苏妧叫住了即将夺门而出的儿子,“大夫来过很多次了,你过来,娘有话要跟你们说。”

刘琛只得又退了回去,母亲要说的话,他其实并不是很想听;

因为他隐约感觉得到,那并非什么值得一听的好事。

果不其然,在苏妧说出“药石无灵”四个字后,刘琛最后 的一丝理智完全崩塌,“……不可能,母妃定是被外面的大夫诓了,母妃这般年轻,怎会患有那等恶疾?”

宁姐儿已然泣不成声,“母妃,您别吓我,我怕。”

苏妧用尽周身的所有力气,将兄妹俩抱在了怀里,轻柔叹息,“母妃对不起你们。”

宁姐儿:“母妃,不会的,您一定不会有事的。我这就进宫去找皇爷爷,让他广招天下名医,一定可以把母妃医治好的。”

刘琛远比妹妹冷静,略思忖了片刻,道:“母妃,儿即可修书一封,让父王快些回来。”

“你父王又不是大夫,他回来有何用?再者,你太子伯父交给他的差事,想是还没办完呢。”

刘琛有些怒了,“差事能有妻子的命更重要吗?”

“母妃不必再说,儿即刻便去。”

刘琛撂下这句话便夺门而出,随从长风紧随其后,来到刘琛的书房,看着提笔疾书的刘琛,长风不解道:“世子,您这是?”

“命人快马加鞭,交予父王。”刘琛将书信**信封,交代长风道。

“这……”。长风为难道:“世子莫不是忘了,王爷走前并不曾说明去向。”

刘琛顿住,显然是一时着急忘了这回事。

似是想到什么,“备马,本世子要去东宫。”

长风旋即猜到了主子的用意,领命而去。

*

太子刘暲正在批阅公文,听下人禀报说昭王世子求见,命人去传,心下又好奇。

这侄儿不是刚回去吗?

刘琛自东宫正门一路飞奔,进了殿内便直接跪在了地上,气息不稳,“侄儿……见过太子伯伯。”

刘琛虽才十岁,但自幼持重自省,刘暲从未见过他这般失礼,起身上前将人扶了起来,“出什么事了这么急急忙忙的。”

刘琛略平稳了些气息,“伯伯,您能告诉我,父王去哪了吗?”

“伯伯不是告诉过你,你父王是去办件十分要紧的事。怎么?琛哥儿想父王了?”

“不是。”刘琛摇摇头,到底还是个孩子,终是忍不住哭了出声,“伯伯,我……我母妃生病了。”

刘暲慈爱的替侄儿拭去眼泪,以为是弟妹生了小病,六弟不在,家中无人主事,吓着了孩子,“无妨,伯伯这就宣太医去替你母妃诊治。”

“不,伯伯,母妃病的很重,您让父王回来好不好?”

刘暲以为琛哥儿闹小孩子脾气,低声哄道:“傻孩子,你父王又不是太医,回来又能做什么?”

转而对身边的侍卫,“传孤的旨令,命胡太医和方太医速速前往昭王府替昭王妃诊病医治。”

还未等侍卫前去传令,就见一小太监进殿内禀报,“启禀太子殿下,胡太医求见。”

刘暲大手一挥,“宣。”

胡太医步履匆匆,额间甚有汗迹。

“老臣参见太子殿下。”

“胡太医免礼。孤正要找你,方才昭王世子和孤说,昭王妃病了,你速速前往昭王府替王妃诊治,不得有误。”

胡太医拱手拜道:“启禀殿下,老臣正是为此事而来。”

刘暲:“哦?莫非胡太医已然知道此事?”

“殿下恕罪,王妃此前一直找的是民间大夫,所以太医院对王妃患病之事一无所知。昨日臣下值回府恰路过昭王府,看到城中仁心堂的大夫从昭王府出来,那大夫是民间小有名气的肺疾圣手,臣唯恐王府有贵人生命垂危,便跟去了仁心堂一一打听。”

“再三追问之下,那大夫才说了实情。说是王妃再三迫令,不许外传。”

刘琛抓住了胡太医话中的关键词“肺疾”,“肺疾?你是说我母妃患的是肺疾?”

胡太医:“回世子,的确如此。且按那大夫的说法,王妃……”

望着胡太医为难不忍说道额神色,刘琛深吸了口气,“母妃如何?胡太医你继续说。”

“老臣没有亲自去替王妃诊过脉,所以不敢妄言;但若依那民间大夫之言,王妃已是……药石无灵。”

!!!

刘琛踉跄着后退了几步,刘暲及时扶住了他,“胡太医,旁听为虚,孤命你立刻亲自前往昭王府去替昭王妃诊断。”

“臣遵旨。”

刘琛本想也立刻回府,可现下他腿有些发软,刚迈了个步子,就差点摔着。

刘暲将侄儿扶起,替他理了理衣冠,“琛儿不怕,太医已经去了。”

刘琛扑倒刘暲怀里,闷声呜咽,“伯伯,琛儿怕。琛儿不想没有娘。”

刘暲蹲下身,从宽袖中掏出方帕,动作轻缓的替琛哥儿擦去泪水,“宫里太医医术超群,定是可以治好的,你切莫吓自己。”

琛哥儿抿了抿唇,望着面前和自己父王眉眼颇为相似的太子伯父,几次欲言又止。

孩子心性全在脸上,刘暲哪里看不出来,“有什么话便和伯伯直说。”

琛哥儿知道自己这想法有些不切实际,也知父王既许久未归且又是奉太子伯父之命,那此行定是非同小可的事。

事情一日未处理好,父王定是无法回京。

可方才胡太医的话犹在耳畔,

万一母妃真的病重,父王来得及赶回吗?

且就算母妃病得不重,妻子生病,丈夫也不该不在身旁。

这样想着,琛哥儿试探的开口,“伯伯,您能让父王快些回来吗?”

刘暲闻言只当琛哥还在害怕,伸手拍了拍琛哥儿的肩膀,“不要多想,且看胡太医怎么说。”

刘暲亲自送刘琛回了王府,二人刚来到王府的后院,就听得一阵哭声。

琛哥儿听出那是宁姐儿的声音,忙冲进了屋内,刘暲自是不好进弟妹的卧房,恰此时胡太医从里面出来。

“老臣参见太子殿下。”

“免礼。胡太医,昭王妃的病情究竟如何,可有定论?”

胡太医哐的一声跪下,“殿下,王妃确已是油尽灯枯之相。”

刘暲长袍下的右手微颤,“当真已药石无灵?”

“回殿下,千真万确!”

“王妃……还有多少时辰?”

“长则三五个月,短则十天半月。”

刘暲纵使已身经朝堂诸多历练,此时也有些乱了心绪。

他稍稍稳了神,立刻吩咐暗中的影卫,“快马加鞭去找昭王,命他速速回京,不得有误。”

影卫领命即刻而去。

刘暲往卧房内深深的望了一眼,

素来不信神佛的他,此刻唯愿仙佛真人庇佑,弟妹能撑到六弟回京。

他不希望自己的亲弟弟抱憾终身。

卧房内,刘琛看着泣不成声的妹妹,以及房内那些强忍着眼泪的下人,哪里还能不清楚。

一时间,惊恐、悲伤席卷了刘琛的身心。

他做不到像妹妹那样痛哭出声,只是无声的掉眼泪。

“母妃……”

苏妧也知道早晚会有这一天,但她却不知如何劝解自己的两个孩子。

但她必须做的,便是为他们打点好往后她不在的那些日子。

明心和素心是她的心腹,两人有智谋有手段,替她看护孩子长大不成问题。

至于……

想到那个许久未有音讯的丈夫,苏妧心中说不出的滋味。

年少初嫁时,她也曾无限欢喜,未来夫君是皇室嫡出的天之骄子,潘安宋玉般的人物,届时谁不赞她好福气。

婚后,在外人眼里,她仍是让人钦羡的。

昭王不好女色,无通房侍妾,更无姨娘侧妃,王府后院只她一人。

这在达官显贵之家已是少见难得,更何况是在天潢贵胄的皇室。

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这桩婚姻带来的酸甜涩苦,唯有苏妧自己知晓。

刘曜对她不好吗?

好像不是,

起码以礼相待,起码没有宠妾灭妻,更不曾打骂或是恶语相向;

可刘曜对她算是好吗?

好像也不算;

一桩寒冰一样的婚姻,怎么会好?

一个永远捂不热的冰块一样的丈夫,怎么会好?

成亲十余载,夫妻间温情的时刻屈指可数,她见他笑的时候更是寥寥无几。

除了两个孩子出生的时候,其他的……她是真想不起来了。

他们之间像是一汪死水,外界的如何都激不起一丝波澜。

只是不知,自己的死,会不会是个例外。

.

登州驿馆,

刘曜埋首在堆积如山的公文密报,不时呷口茶水驱散困意。

但今晚不知怎的,横竖就是看不**,心里躁得慌。

他伸手拧了拧眉心,费了这大半年的功夫,登州造假币一案终是尘埃落定。

心间的一块大石头落下,按说本该是轻松惬意的时候,可刘曜却总隐隐觉得哪里不对。

近日他的右眼总是跳。

民间说法,右眼跳灾,

刘曜素来不是迷信之人,可架不住这眼皮一直跳,跳的他心底真有些发慌。

困意渐渐袭来,刘曜支着脑袋靠在椅背上,本打算小憩片刻,然而刚要睡着的一刻,外间忽然传来了一阵响动。

紧接着,他的随从侍卫长明推门而入,“殿下。”

“外面什么事?”

“太子殿下派了影卫传了口信,让您即刻动身回京。”

刘曜微怔,神色有些意外,“是有什么要事吗?”

长明想起方才影卫的话,一时不知该如何开口。

王妃那样好的人,真就……

见底下迟迟没有回音,刘曜抬起眼,有些不耐,“究竟什么事,别吞**吐的。”

长明顿了顿,“殿下,王妃……怕是不太好。”

刘曜本涣散困倦的眼神忽的深邃而又犀利,语气沉沉,“你说什么?”

长明扑通一下跪在了地上,“个中隐情属下也不知,影卫只是说王妃重疾缠身,太医诊脉,已是……病入膏肓、油尽灯枯!”

……

座上久久没有动静,安静的近乎诡异。

长明耐不住,缓缓抬头看了眼。

但见刘曜怔端坐在书桌前,面无表情。

长明:“殿下……”

不知过了多久,座上的男人终于有了动静,嗓音低哑,听不出什么情绪,“一派胡言!”

王妃尚在盛年,如何会重疾缠身,更遑论药石无灵之谬论!

长明:“来的那影卫和属下颇为相熟,因此多说了几句,世子和郡主都吓坏了,哭作一团,府内急需殿下回去主事。”

长明言之凿凿,刘曜没有办法再自己骗自己。

天下没有活的不耐烦的人敢造他府上的谣。

只是……

苏氏……

患病、油尽灯枯、药石无灵……

这几个字像一块又一块的巨石,重重的砸在刘曜心头。

怎么可能?

他的妻子,一向漂亮又鲜活,

如何会在还这般年轻的时候患上恶疾。

心里千般疑惑万种不解,刘曜猛地起身,脸色看上去似乎稳住了神绪,“回京。”

长明诧异,“殿下……”

不待他说,刘曜已匆忙飞快的冲出房内,亲自牵了坐骑,随即飞身上马扬长而去。

长明带着一队近卫紧随其后。

登州到京城,即便是快马加鞭也要四天四夜;

来时即便肩负假币一案的重任,刘曜也是不急不躁,徐徐图之;

不曾想如今返京会是这般境遇。

如今是初春,乍暖还寒的时候,疾风吹在脸上,仍是冰凉入骨,但刘曜却好像丝毫不觉。

他脑海中全是长明的那些话,

但他不信,不亲眼所见,他怎么也不愿意相信。

他出门时好好地一个人,怎么会忽然就生病了,还病得那样重?

府里的下人、宫里的太医都是干什么吃的。

他挥动着马鞭,只想着快些、再快些,

只恨不能瞬间转移回到家中。

有那么一瞬,他脑海里闪过一丝极为荒唐的念头,

他希望这是苏氏诓他回家的戏言,为着大哥交代下来的案子,他出门在外已有半年多,她定然牵挂至极以至心生不满。

就像二嫂那样,只要二哥晚归或者什么不顺心的,她就装病吓唬二哥,明明是极幼稚的把戏,二哥却偏偏每次都吃这套。

即便内心深处他比谁都清楚,苏氏不是二嫂那般刁蛮骄纵的性子,

她素来最是端庄识大体,是万不可能在他公务在身的时候骗他回家。

可即便知道,他内心也抱着一丝残存的希冀,

他许苏氏任性骄纵这一回,

事后也绝不会追究,只当她忧心思念于他,

绝不生气,

绝不!

苏氏,骗他一次,拜托。

.

苏妧的病情越发严重,如今已是起身都不能,日日只在榻上躺着。

昭王妃生病的消息瞒不住,

自胡太医来王府把脉确诊后,王府内日日都有人来探望。

苏妧一向与人为善,又貌美贤良,人缘很是不错。

即便是平时偶有拌嘴不快,人之将死,很多事也都不那么计较了。

就连一贯针锋相对的靖王妃、祁王妃,在苏妧的病榻前,也都忍不住红了眼眶。

妯娌间,虽会掐尖要强争个高下,可她们从未想过害谁,而且家里男人不体贴的时候,也就彼此间能说个知心话。

如今乍一面临生死,怎不让人伤怀流涕。

苏妧已经连说话的气力都没有几分了,几句话便要伤很大的神。

自己的身体苏妧自己有数,

怕是就在这几日了。

太子说已让人快马加鞭通知了刘曜让他即刻返京;

苏妧不知道刘曜得知她生病会是什么神情,

可会有一丝丝的担忧?

待她去的那日,又可否会有些许的难过?

应该多少会有一点点吧……

毕竟两人十多年的夫妻,哪怕没有情爱,多少也应有几分羁绊在。

想到这,她感觉自己意识又昏沉了些,

不知刘曜是否已在回京的路上,

不知他还要多久能到家。

即便已经不对他抱有什么期望,她也总想临终前能再见他一面。

琛哥儿和宁姐儿已是连哭的精力都没有了,王府里母亲病着,父亲不在,他们兄妹俩就是唯二的两个主子。

兄妹俩似乎都在这几日,一夜间长大。

刘琛强忍悲痛,学着平日母妃的样子理事,同时劝宁姐不要见到母妃就哭,

若是结局注定无法改变,母妃生命最后的时光也总要高高兴兴的才是。

.

又过了两日,这日苏妧的气色特别好,甚至好的有几分诡异,

面色红润,丝毫不见病人的苍白憔悴,连带着说话也多了些中气。

宁姐不懂,只当是母妃有了好转,心里高兴;

而身边伺候的人和刘琛都清楚,

这是回光返照。

苏妧心里也清楚,刘曜那边还是未有消息,她也不抱什么希望了。

苏家那边,父亲母亲和叔伯,以及兄弟姐妹都见过了,要说的话也都交代了,再见只是徒增彼此的伤感,母亲更是在自己面前哭得几度昏厥。

就让她安安静静的走吧。

但即便已经交代了无数次,她还是将那些叮咛嘱托之语又重复了一次,

素心和明心跪在床前,强忍着眼泪。

“姑娘放心,奴婢一定看护好世子和郡主,让两位小主子平安长大成人。”

苏妧还是将最坏的打算说了出来,“我死后,王爷续弦再娶的若不是个好相与的,只管去苏府找我哥哥。”

明心:“姑娘安心,有皇后娘娘和太子殿下,谁也不敢欺负了两位小主子。”

苏妧颤颤的伸手,先是抚了下素心,又拍了拍明心,“我本还想着好好替你们二人择个好夫婿,终究是我这身子不争气。”

明心眼泪再也忍不住的流下,“姑娘,奴婢跟着姑娘,日子过得比寻常富贵人家的小姐也不遑多让,姑娘切莫折煞我们。”

素心抹了把眼泪,郑重严肃道:“姑娘,有奴婢和明心一日,一定会舍命照看世子和郡主。”

苏妧浅笑不语,刚想要用力扶着软榻上的把手站起来,忽然身形一晃,两眼一黑,在身旁人的惊呼声中失去了意识。

当日下午,王府管家徐忠向东宫、苏府等官眷家中报丧,

昭王妃苏妧——

薨逝于建元十一年的三月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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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吸停止的瞬间,苏妧感觉到的是从未有过的轻松。

死后不管是下地狱还是去天堂,她都认,但回顾自己这一生,并未做过什么伤天害理之事,想来善恶有报,苏妧觉得就算阎王爷再糊涂,应该也不会把自己按照什么罪大恶极之人处置吧。

可当她再度睁开眼的时候,

苏妧整个人都不好了,入眼的每一幕都让她目瞪口呆的说不出话。

不对不对,

一定是她睁眼的方式有问题。

嗯,

闭上眼睛,再来!

……还是这样。

可眼前……

自己所处的不是自己未出嫁时的闺房吗?

按说人死了就算不下地狱不上天堂也得轮回转世吧,

可她现在这是又回到人间了?

自己又不是含冤而去的冤魂,为何要她滞留人间?

等等……

苏妧忽的觉得哪里不对,她缓缓的坐起起身,伸手向自己身上摸了摸,这触手可及的温热身体,怎么可能是魂魄?

这样想着,她又踱步来到窗前,此时外头的日头正好,大片的阳光洒进来。

她沐浴着暖阳,只觉得心旷神怡,可鬼魂系属阴灵,怎么可能受得了烈日骄阳。

所以她现在不是鬼魂,是活生生的人。

苏妧愣神良久,慢慢消化了这一事实,随即她走到闺房中的那方西洋镜前,细细的打量着。

镜中的少女娇艳无双,袅娜风流,美得不似凡间。

苏妧怔住,右手随即抚上羞煞百花的面颊,这是她是十三四岁时的样子。

所以,她是回来了?

回到了十几年前,

而且是回到了自己还未嫁给刘曜的时候?

素心端着茶水点心进来,入眼的便是自家小姐在镜子前愣神的一幕。

“姑娘醒了?”

苏妧强掩着内心的波涛汹涌,“素心,我睡了多久?”

“姑娘睡了有半个时辰,今日二姑娘三朝回门,姑娘年幼,就算高兴也不该饮酒啊,头疼了那半晌,这会可还有不适?”

仅仅是这几句话,苏妧心下立刻明白自己这是回到了十三岁的时候。

按照素心所言,如今应是元成三十二年的七月。

苏府的二姑娘苏妍于三日前和郑国公嫡次子郑景之完婚,今日正好是三朝回门,席间她也高兴,和四姐偷偷喝了两杯玫瑰甜酒。

没想到那酒喝着甜津津的不觉得什么,后劲还挺大,让她头疼了好久,最后索性回房一直躺着。

在确定了当下的情况后,铺天盖地的喜悦几乎将苏妧淹没。

她伸手让素心退下,直到房内只自己一个人的时候,苏妧激动地热泪横流。

上天怜惜,

她回来了,还能再活一次!

而且是回到还没有嫁给刘曜的时候。

想到那个冰块,苏妧不自觉打了个寒颤。

前世临终前她都没见到他最后一面,他回京看到的估计只可能是她冰冷僵硬的尸体了。

不知道那个冰块会是什么反应,

会不会为她掉滴眼泪。

啊呸,

察觉到自己一闪而过的可笑念头,苏妧一巴掌朝自己脑门上拍了一下。

她在这自作多什么情。

她死了,于苏家定是悲痛;

但于刘家皇室,出了丧期,

她那个皇帝公爹肯定就会再指一门亲事给刘曜续弦,皇家无私事,刘曜不要都不行。

更何况,那个冰块,估计谁做他的妻子对他来说根本没差,横竖都是两只眼睛一个鼻子的女人。

接受了重生的事实,苏妧心里开始盘算起来。

现如今她才十三岁,还差两年及笄。

上一世是在她及笄后的第三天,献文帝下旨,赐下了苏家长房嫡**和太子嫡次子的亲事,

也就是苏妧和刘曜的这桩婚事,是由刘曜他亲爷爷做的主,就连刘曜的亲爹,后来的永嘉帝事先都毫不知情。

但苏家大姑娘二姑娘出嫁后的好名声传遍上京贵族圈,替苏家其他未嫁的姑娘打下了极好的名声,所以永嘉帝和张皇后对这门亲事都是乐见其成。

但是对当事人来说,还真就是名副其实的盲婚哑嫁。

虽然事前她知道他文武双全英勇俊朗的名声,他应该多少也听说过一点上京城中第一美人苏家**的芳名,

但也仅此而已,对方具体的脾气秉性,

她一无所知,而他应该是不屑也不想知。

意识到自己思绪飘远了,苏妧摇了摇头,让自己屏除了杂念。

他们这种家族儿女的婚事,莫说是他们自己,很多就连父母也做不得主,大多都是由圣上赐婚。

政治联姻,互相牵绊,

还有一个原因就是献文帝似乎很喜欢指点鸳鸯这个事。只要是他有那个时间,他看得上的小辈,亲事都被他包揽了。

苏妧猜不透上一世献文帝给自己和刘曜赐婚的具体用意,但隐约觉得是在进一步抬举苏家。

苏家已是一门双侯,家中后代儿郎也是人才辈出,皆在朝中担任要职,但苏家不是心比天高的攀龙附凤之徒,从没想过用儿女的亲事去换取什么。

当年献文帝的赐婚,出乎所有人的预料,但似乎又在情理之中。

公爵侯爵之女,由皇帝陛下赐婚很常见;

只是意外,苏妧的赐婚对象,居然是尊贵无比的太子嫡子。

当时不少平时一处玩的同龄世家女眼红苏妧的好命。

现在想来,苏妧真想回到当时反问一句,这命给你你要不要?

这一世,苏妧不是很想再嫁给刘曜,可她一个人人微言轻的,什么都做不了。

看来要是想换个夫君,还是个蛮艰巨的任务。

唉。

苏妧轻叹了口气,

且走且看吧,

即便重生,她也不是就能一手遮天或是一切随心所欲了。

这世道,本就限制了女子许多,

只要她还是苏家女,她就永远不可能只是苏妧。

.

重生回来的日子,苏妧过得很舒心。

准确来说,是在闺阁中做女儿的日子过得很舒心。

可以想睡到几时都行,可以随时出门游玩、踏青、看花灯,

家中长辈慈爱,且娇宠女孩,自然是随她的心性。

又是和四姐苏妙出门赏景游玩的一天,苏妧在衣橱前踌躇了半天,挑了一件桃红色褙子,打扮的格外娇俏水灵。

这般惹眼,庆宁郡主即平阳侯夫人并不是很放心,只得在女儿头上加了个帷帽。

苏妧也不在意,正好省了应付那些人的眼神,只要能出门就行。

坐在马车里,四下无人时,苏妙和苏妧都不端着世家贵女的架子,言谈举止都是这个年纪的女孩该有的烂漫天真。

两人凑在一起,不时偷偷掀起马车窗帘的一角窥看外面,像两只叽喳的麻雀,说个不停。

“小五,你看,那个捏泥人的小贩手艺真好,我们让人去买两个吧。”

“那边的糖葫芦看起来也很好吃,素心,你让柴松一块买来。”

“是。”素心领命。

不多时,姐妹俩一人拿着一支糖葫芦,吃得眉开眼笑。

苏妙忽然想到什么,情绪一下低了几分,“这样的日子多好,要是能一直在家不嫁人就好了。”

苏妙今年十四,家中长辈已经开始替她议亲了,毕竟谁也不知献文帝是否还会赐婚,还是要做二手准备。

万一献文帝这两年忙了,没有那个闲情雅致了,

苏妙的婚事岂不是要耽误了?

苏家对女孩很重视也很娇宠,自然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

苏妧嘴里的冰糖咬的咯吱响,闻言促狭打趣苏妙,“若是届时定下的未来四姐夫是四姐中意的,四姐就不会这么想了吧,到时说不定巴望着早点嫁过去呢。”

到底是待字闺中的女孩,苏妙闻言羞了个脸红,瞪了苏妧一眼,“油嘴滑舌,你再乱说看我不打你。”

说着,伸手便要去挠她。

苏妧怕痒,生怕她真动手,赶忙求饶,“好姐姐,我错了,再不说了,饶了我这次。”

苏妙冷哼了声,“你惯会见风使舵的。”

苏妧憨憨傻笑着,心里忽的又想起一事,“话说,三姐姐今年该订亲了吧。”

苏妙抿了抿唇,眼底有些不悦,显然对苏妧提到了这个三姐姐有些不喜,瞥了瞥嘴角,“她呀,还眼巴巴的想等着圣上赐婚呢。”

苏妧咀嚼的动作戛然而止,苏婧不在,她也无须顾忌什么,大实话脱口而出,“圣上赐婚,就算突然,事先也多少会有些暗示,可三姐姐这边,可没听说过。”

苏妙:“可不,再者陛下就算赐婚,也不是谁都看得上,对象无一不是看中的重臣家的晚辈;苏婧?一个小娘养的名声就足以让她没了这个指望。”

苏妙的话虽刺耳,却是事实。

苏家现如今有三房兄弟,长房平阳侯苏恒,正妻是卫国公顾家的嫡长女,因父辈劳苦功高、忠诚卫国,又是家里唯一的女孩,顾家功绩封无可封,得以册封庆宁郡主;

二房宁远侯苏忱,娶的是魏国大长公主的外孙女、忠源伯爵李家的安阳县主;

三房苏恪,现居朝奉大夫一职,没有爵位在身,亲事自然无法和两个哥哥相提并论,但也没有太差,正妻是兵部尚书嫡**陈文慧。

苏恒和苏忱自幼都是父辈严加管教,皆是文武双全一身正气,于女色上也并不上心,除了正妻虽各有一房妾室,但并不重视。

庆宁郡主替苏恒生了两子两女,安阳县主给苏忱生了一子一女,其中苏忱的妾室周姨娘生下一个庶女苏姗,也一并养在主母的膝下,这是规矩。

而三弟苏恪偏是个例外,自幼学什么都矮两个哥哥一头,性子又贪玩,没甚追求,最后文不成武不就;亲事上对父母安排的陈文慧一直淡淡的,反而对乐馆出身的歌姬孟氏一见钟情,为此还和父母好一番争执;

横竖已经有了两个争气儿子苏恒和苏忱,对小儿子,苏老爷子也没什么大的指望,更不想因为个歌姬和儿子伤了父子情,半推半就的也就同意了。

最后一顶软轿从苏府一个平时下人**的偏门而入,将孟氏抬进了府,做了姨娘。

孟姨娘很受苏恪宠爱,不到两年,就接连生下一子一女。

苏婧就是孟姨娘所出的女儿,因为苏恪特许,从小被孟姨娘亲自养大,言传身教,简直养出了又一个孟氏。

处处掐尖要强,心比天高。

苏家这一辈,一共六个女孩。

大姑娘苏婉和五姑娘苏妧是长房嫡出;

二姑娘苏妍是三房嫡出,三姑娘苏婧是三房庶出;

四姑娘苏妙是二房嫡出,六姑娘苏姗是二房庶出。

除了苏婧格格不入,其他姐妹都很和谐。

苏妙一向和苏婧最不对付,苏妧也不喜欢苏婧;

苏婧是庶出,却比嫡出的苏妍更受苏恪的宠爱,原因就是她和孟氏一样,将那副娇弱作派学了个十成十,苏恪就吃这一套。

苏妍小时候没少在苏婧那吃暗亏,苏妙苏妧都与苏妍交好,自然看苏婧不会顺眼到哪里去。

想到这,苏妙又气得牙有点痒,“我看阖府上下就属三叔最糊涂,分不清鱼目和珍珠。”

苏妧见她生气,给她递了杯菊花茶降降火,“你生什么气,二姐姐都不在乎了。孟氏再能折腾,也仅限于三叔的后院罢了,真到了大事上,三叔都说不上话,皆是父亲和二叔做主。”

苏妙仍是愤愤不平,“二姐姐哪里是不在乎了,只是对三叔那个父亲死心了。”

苏妧垂下了眼,手指摩挲着腰间佩戴着的香囊,若有所思。

是啊,

二姐姐怎么可能没期盼过父爱,女儿家谁不想被父亲捧在手心、背在肩头,做最幸福的姑娘;

可偏偏三叔是个分不清的,二姐姐目睹过太多父亲的偏心,慢慢的也就淡了。

而二姐姐确实没靠着三叔什么,

二姐姐的婚事是父亲和二叔挑的人家,对方看中的也是二姐姐自身的才貌品行以及两个双侯的伯父和掌实权的舅家,压根没把苏恪这个朝奉大夫放在眼里。

也就孟氏和苏婧看不清,以为巴着个苏恪就能呼风唤雨为所欲为了。

别的不说,单就亲事,

苏婧不可能越过苏妍,

亲事门第不可能,

嫁妆规格更不可能。

苏妧和苏妙其实并不一味的瞧不起庶出,苏姗也是庶出,却能和她们亲密无间,从未有过隔阂,家中长辈也都是一碗水端平。

周姨娘更是老实本分,安心伺候主公主母,二婶也待她宽厚,偶尔两人还能说个体己话。

说到底,是孟氏自己品行不端,把苏婧更是养的不成样子,

如此自然也就不招人疼,

甚至家中的仆人都瞧她们母女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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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容易出门一趟,不想让苏婧坏了兴致,苏妧和苏妙都不再提那些糟心事。

如今是盛夏将至的时节,硕果丰收的时候,慈光寺的附近有各路商贩汇集,贩卖的小吃和物件也是五花八门,什么都有。

苏妙和苏妧两个名门小姐吃惯了山珍海味,对一些市井小吃还是很喜欢的。

今日她们二人就是要去赶集市。

顺便去慈光寺还愿——谢佛祖庇佑,二姐姐苏妍得以许配良人。

这是半年前苏妍议亲时她们姐妹齐来慈光寺进香时许的愿,如今心愿达成,自然也要来还愿。

马车出了城,姐妹俩戴着帷帽下了车。

不过即便看不清脸,两人的穿着气度也一看就不是寻常人家的姑娘,还是不时引来一阵侧目。

苏妧并不理会,她难得在空气中又闻到了久违的味道……自由!

现在给她一个翅膀,她是真想上天了。

她脚步欢快,看看这里瞧瞧那里。这个时候没人会提醒她注意规矩、训诫她必须行坐端正,耳环步摇不能晃动,她想做什么便是什么。

本来她和苏妙还并肩走着,可是慢慢的,两人被不同的物品吸引,加上苏妧确实蹦跶的太快,苏妙一个没注意,就发现自己的五妹没了人影。

脸上的青筋没忍住跳了跳,苏妙懒得管,反正有侍卫丫鬟跟着,太平盛世的,应该不会出什么事。

在集市间穿梭了半个时辰,苏妧满载而归,身后跟着的八个侍卫从一开始的威风凛凛环刀佩剑到现在替他们姑娘拿脂粉首饰,个个手里满满当当。

苏妙觉得自己已经算是够败家了,但看了眼苏妧身后的几个侍卫,忽然觉得和这个妹妹比起来,自己还是很勤俭的。

同时心里不免替未来的妹夫忧虑了一下,

那得是怎样位高权重且家产富有,才能禁得起这样一个败家主母的挥霍。

苏妙:“逛的差不多了,咱们该进寺庙上香还愿。”

“嗯,好。”

两人重新上了马车,一盏茶的功夫,便到了慈光寺。

慈光寺是京城中香火最旺的寺院,达官显贵都是到此进香祈福。

因此几乎每日人流都不少。

苏妙和苏妧到的时候,正是快将近中午的时分,两人在佛堂中恭恭敬敬的跪拜祈福还愿后,并虔诚的递上香火钱。

苏妧除了替苏妍还愿,还为自己。

重开一世,是更好还是重蹈覆辙,她没有把握。

她只希望起码要比上一世好一点。

二人进完香刚从正堂出来,迎面看到了寺里的住持慧安大师。

双方互相见了礼,慧安大师意味深长的多看了苏妧一眼。

这时苏妙想去后山看怪石,苏妧借口刚才逛累了没有同去,其实是有些问题想问问住持。

慧安大师也没有走远,站在正堂的侧门前,似乎是在等她。

苏妧屏退下人,自己走向了住持的方向。

慧安大师慢慢踱步到寺中那棵高耸入云的大树旁,“女施主找老衲,可是有何疑惑不解之处?”

苏妧:“大师可知我心中所疑惑的事?”

“女施主切勿过于忧虑,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苏妧实在不解,“那我为何会……”

“天机不可泄露,女施主既来之则安之。”

大师神秘莫测,苏妧是毫无头绪,一点也没听明白。但是她意会到了一点,就是她这重生,应该不是什么逆天而为的坏事。

起码听那大师的语气,应该是的。

不是坏事就好,

苏妧这下就安心了。

.

素心和明心不知何时跟了上来。

素心:“姑娘若是累了,可去厢房休息一会,方才有位小师傅特地收拾好的。”

苏妧摇了摇头,“我不累,难得出来一趟,我要多看看。”

明心:“四姑娘去了后山,姑娘可要去找四姑娘?”

“不……不去了吧,我可不想爬山。”苏妧抗拒说道。

爬山这种又累又没形象的事,苏大小姐很不乐意干。

明心又道:“后院中有个秋千,花坛的花开得也极好,姑娘不妨去那坐坐?”

这个提议不错,

苏妧点着头应允了。

可是等她来到后院,看到秋千前的两男一女时,

顿时傻眼。

别人不认得,

她认得,

刘暲、刘曜,刘乐。

永嘉帝和张皇后嫡出的三个儿女。

园中各处都立着身形高大、训练有素的侍卫。

这一瞬间,苏妧真想找个地缝钻**。

同时心里又奇怪,上一世可没有这一出,

什么情况这是?

她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发现了一个更要命的问题,

她现在没戴帷帽!

不过,

他们应该也不认识她吧。

她充其量就是个侯门之女,人家是尊贵无比的皇家子孙,怎么可能……

俏丽的少女在园中无疑一道亮眼的风景,刘家三兄妹自然是都注意到了她,紧接着刘暲随口的一句话瞬间打破了苏妧所有的自我安慰。

“来人可是苏家妹妹?”

一时间,她是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正两难之际,年近五岁的刘乐听到刘暲的话,迈着小短腿从秋千上下来,拽着刘暲的衣袖,“大哥,你认识这位漂亮姐姐吗?”

刘暲俯身将妹妹抱在怀里,一脸宠溺,“这是你苏家的五姐姐。”

苏妧听到这话,膝盖一软,差点当场跪下。

她母亲庆宁郡主和太子妃确实沾了点表亲,但那都出了五服,且现在君臣有别,她可担不起皇孙的一声姐姐妹妹。

刘乐还小,不知什么表亲不表亲、五服不五服的,只是眼前这姐姐实在漂亮,她喜欢和好看的人一起玩。

只见她很自来熟的走到苏妧面前,仰着张粉雕玉砌的小脸,“姐姐,你陪我一起玩好吗?”

苏妧瞳孔地震,

慧安大师的意思应该是自己此番重生不是什么坏事,但也没告诉自己会偏离前世的轨道啊。

等等……

苏妧忽然想到什么,前世的今天她根本也没有出门。

所以从她早上出门开始,今生的轨迹就开始变了?

……这叫什么事。

见苏妧不说话,刘乐又说了遍,“姐姐,你听到我说话了吗?”

苏妧恍如隔梦的回过神来,俯身行了一礼,“见过郡主,见过二位皇孙殿下。”

刘暲温和一笑,“苏家妹妹不必多礼。”

苏妧努力忽视掉刘暲旁边站着的前世那个冤家,专心陪着刘乐玩了起来。

不远处的刘曜似是察觉到什么,眼睫微不可查的动了下,依旧是那副清冷淡漠的神情。

苏妧哪怕不看他都能猜得到他现在的表情,

抿着薄唇,一言不发;

看什么东西都仿佛死物一样,仿佛没有事情能在他眼中激起一丝波澜。

苏妧想到一个形容词就往刘曜身上瞄一眼,

想到一个瞄一眼。

看吧,她说的全中,一个不差。

苏妧自顾自的心里默默吐槽,可她的举止落在刘暲眼里,可就别有一番深意了。

刘暲握拳抵唇,轻笑了声,“六弟,你说这苏家表妹是不是看上你了?”

“咳咳~”刘曜差点没被一口茶呛着,不满的瞥了刘暲一眼,“大哥慎言。”

他可不是这个感觉,那苏五姑娘虽看了他几眼,眼神却是连友好都称不上,更遑论有情。

说到这刘曜心里也犯嘀咕,他应该没得罪过这五姑娘,

为何她像是对他有成见的样子。

苏妧陪着刘乐一起翻花绳,皇家的金枝玉叶什么好东西都见过,但对这些市井的小玩意一无所知,苏妧一步步教她,小郡主一脸认真,眼睛里满是求知欲。

这时,苏妙突然步履匆匆的闯进园子,看到苏妧的瞬间简直两眼冒火。

苏妧看到苏妙的瞬间,下意识瑟缩了下。

完了。

她命休矣。

苏妙上前一把拽住苏妧,劈头盖脸就是一顿,“你没事瞎跑什么,我回来找不到你把我吓成什么样了你知道吗?”

“这里虽是寺院,也难保鱼龙混杂,你能不能长点心眼?”

苏妧想解释但完全插不进嘴,这下她更想找个地缝钻**了,没有地缝她自己现挖一个都行。

“姐,你歇会,那边有人。”趁着苏妙喘气的功夫,苏妧紧急自救。

苏妙闻言很不耐烦的探了眼,却被不远处那两个男子的气势震慑到瞬间怔在原地。

姐妹俩小小的展开了一段眼神交流的密语。

“这谁啊?”

“大人物。”

“废话,我们俩也不是小人物。”

这个眼神表达不出来,苏妧默默伸了根手指指了指天上。

苏妙愣了下,然后整个人表情就龟裂了。

是……是她想的那个意思吗?

刘暲笑着走上前,“这位想必是宁远侯的千金、苏家的四姑娘吧?”

苏妙哆嗦着干笑道:“臣女失礼了。”

“无妨,四姑娘也是关心妹妹,人之常情。”

不得不说,不管是什么时候,刘暲都是一个无可挑剔的君子,

长得不必说,刘家的人就没有差的;

行事说话老派成熟,既有人情味又让人觉得不失威严。

苏妧又瞄了眼刘曜,

这同父同母的亲兄弟,

差别怎么就这么大呢?

就连刘乐也是天真烂漫惹人爱,怎么这刘曜就一副谁都欠他钱的木头脸。

果真是龙生九子、各有不同。

刘曜微不可见的又蹙了下眉,

这五姑娘,

好像当真对他有些不满。

.

回府的车上,苏妙还没从刚才的震慑中回过神来,苏妧小心翼翼的探头看了看她,“四姐,你没事吧?”

苏妙咽了咽口水,“方才那三位是太子家的……?”

苏妧失笑,“四姐难道以为天下有人敢冒充太子家的皇孙和郡主吗?”

苏妙不说话。

那倒不是。

那一身气派一看就是从小身居高位的人才能有的,她就是没想到。

出门去寺庙进个香还个愿,居然还能遇到这样的贵人。

那可是太子的嫡系骨肉,

苏妙一想到这就忍不住,嫡长子、嫡次子,嫡**。

不出意外,那位嫡长子可是大魏未来的帝王。

那是大魏未来的天!

苏妙一想到这个就忍不住一个哆嗦,她下午那般对着苏妧喊叫,可真是太失礼太丢脸了。

她默默捂脸,

希望这两位皇孙不是个多嘴的,别给她在世家公子圈散播什么彪悍的传言才是。

不然她十几年来营造的美好形象可就毁于一旦了。

男人不**是其次,影响她名声就严重了。

苏妧看着对面苏妙千变万化的脸色,不敢多言。

少做少错,不做永远不会错。

她还是别这个时候去惹苏妙了。

而且眼下,苏妧也有自己的烦心事。

她是真切的意识到,从她今早出门开始,这一世的所有事情轨迹可能都会发生改变,甚至可能会和前世完全不同。

意识到这一点,苏妧心里闪过一丝慌乱,

若是完全脱离前世的轨道,那她如何去预防前世一些不好的事情?

那她重生的意义又何在?

姐妹俩各怀心事的回府又各自回房。

因着心里有事,苏妧晚膳都没吃,卧在美人榻上,愣愣的出神。

素心和明心让小厨房做了些开胃小菜,送了过来。

进了房,见自家姑娘仍是下午刚回来时的样子,不说话也不动弹,只睁着眼睛,怔怔的发呆。

明心将两个二等丫鬟手中托盘上的菜品一一挪放到案桌上,然后挥手示意二人退下。

素心悄悄走至榻前,轻轻唤了声,“姑娘,奴婢让厨房做了几道小菜,您用一些吧。”

苏妧蔫蔫的打不起精神,“没什么胃口,你和明心吃吧。”

“姑娘可是身体哪里不适?要不请个大夫来?”

“我没有不舒服。”想到自己若是不吃,这两人恐怕真会担心的不行,“好了好了,我吃还不行嘛。”

素心笑笑,扶着苏妧起了身坐到案桌前。

苏妧用了半碗粥,四道小菜各用了几筷子,就再吃不下了。这已是她平时正常的食量,素心和明心这才松了口气。

撤去案桌,苏妧不习惯吃完饭就立刻躺着,见外头月色不错,就带着素心和明心去院子里散步。

素心还记着她下午的异常,“姑娘今日高高兴兴的出门,怎么回来反倒没精打采的,莫不是游玩累了?”

苏妧摇头,没说话,目光远眺,若有所思。

“阿妧?”

苏妧被这声唤声打断了思绪,循声望去。

不远处芝兰玉树的一俊朗公子,正是她大哥苏砚。

“大哥。”

“看你方才的脸色,有心事?”

苏妧微微一笑,“没有,只是刚用过晚膳,出来走走。”

苏妧可以说是苏砚和苏琬一手带大的,苏砚了解她比苏恒更深,他一眼便看出,她没说实话。

妹妹长大了,有自己的小心思了。

苏砚忽然有些感伤,他很怀念以前那个抱着自己大腿奶声奶气和自己撒娇的女娃娃。

如果长大的代价是兄弟姐妹间不再如儿时般亲密无间,那他宁愿妹妹一辈子都不会长大。

反正他有一辈子护着妹妹的能力。

血浓于水,苏砚了解苏妧,苏妧也看得懂兄长的脸色,便拽着他衣摆,和幼年时一般,软声道:“今日出门遇到贵人了,当时我和四姐在玩闹,只怕有些失礼。”

“贵人?”苏砚好奇。

“是太子家的几位皇孙。”

苏砚闻言反而松了口气,“放心,大哥与他们颇有几分交情,你和四妹都是闺中女孩,爱闹些也是人之常情,几位皇孙不是不讲理的人。”

苏妧说出本就是满足一下苏砚做哥哥的心思,本来也没放在心上。

相反今天下午真正被吓到的是苏妙。

看来明天她得去好好哄哄了。

软声轻语哄走了苏砚,苏妧也忽的心间松快了许多。

想到哥哥的关心、还有家人对自己的宠爱,

今生的那些未知,也就不再那么可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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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宫

西殿的一间寝殿,

刘曜一身白色里衣,平躺在床榻上,目光幽邃深远。

细观之下,还会发现一向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东宫皇孙此刻气息微微有些紊乱。

刘曜脑子乱的很,

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做这样的梦。

梦里他一直在策马飞驰,

明明是寒冬冰冷的天,寒风吹在脸上针扎似的;

明明眼下乌青,一看便已是许久没有合眼,

他为何还要那般急切的赶路?

如果不是自己亲自做的梦,有人和刘曜说起这种事,他一定会嗤之以鼻。

可这梦里情景还在他自己的脑海里,作不得假,这就让他有些犯糊涂了。

生来养尊处优的皇子龙孙,怎么可能做自讨苦吃的事。

这梦也太离谱了些。

刘曜闭上眼睛,试图让自己不再去想梦里的离奇。

可也奇怪,翻来覆去的怎么也睡不着了。

盯着头顶的帘帐望了一会,刘曜起身到书桌前给自己拿了本最底下的佛经,从第一页开始默声品读。

没等翻到第二页,他便觉得上下眼皮开始打架了,手里的佛经随手往床榻上一扔,沉沉的睡去。

……

天色未明,将近破晓的时候,

东宫的下人们都早早地起身,准备宫内一天的事宜,

膳房开始准备东宫各位主子的早膳,太监和宫女也开始各处的扫撒。

因着主子们还未起,底下的人都是踮着脚,放轻了步子。

寝殿内

刘曜虽还躺着,却已是目光清明,显然是醒来有些时候了。

昨晚再度入睡后,

他又**了那个梦境。

这次他看到了自己急着奔赴的那个目的地。

正门**描金的三个大字——昭王府。

昭王?

当朝并没有昭王这个人名号的王爷。

梦里他急着去昭王府做什么?

这时,守门侍卫的一声“王爷”,让他再度从梦中惊醒。

他细细分析梦中发生的事,

所以梦里的昭王是他?

那他梦到的至少应该是皇祖父百年之后、父王登基后的事?

刘曜瞬间觉得更离谱了。

他瞬间不想去想了。

只当这是个没由头的梦。

.

冬至这天,

苏府正厅,一家人围坐在一起,难得热热闹闹吃个团圆饭。

苏恒和苏忱坐在主座,庆宁和安阳分别坐在自己丈夫身边;

其次便是苏恪和陈氏,孟姨娘是没资格来这种场合的。

再往下就是孩子们,除却已经出嫁的苏婉和苏妍,一个都不缺。

苏妧安静的吃自己的饭,不时和苏妙交头接耳说两句悄悄话。

庆宁看在眼里,慈爱的笑笑,“说来,妙妙的议亲之事也该提上日程了,二弟和弟妹可有中意的人选?”

苏妙头快低到碗里了。

苏忱和安阳对视了一眼,又看看苏妙,

苏忱意味深长的叹道:“就是不知妙儿的婚事是否能轮到我这个父亲做主。”

苏恒懂弟弟的意思,“就算如此,私下里也要相看起来。”

毕竟谁也摸不透献文帝的心思,而且献文帝的赐婚也没有任何规律;

但总的来说,献文帝赐下的婚姻,就算男女双方没能鹣鲽情深举案齐眉,至少也是互敬互重相敬如宾的。

所以,献文帝这个“红娘”的名声一直还不错。

安阳听出了大哥的言下之意,“大哥说的是,不过其实我和大嫂也有了几家人选。若是圣人那边没有赐婚的意思,也不会耽误了妙妙的亲事。”

苏恒点头,“那就好。”

庆宁看了眼自己的妧妧,叹了声,“来年,可就轮到我来挑女婿了。”

苏妧听到母亲这话,闹了个大红脸,嘟着嘴娇嗔道:“娘,我才多大。”

苏砚下意识也道:“就是啊,娘,妹妹还小。”

苏恒眼珠子转了圈,看向自家夫人,“妧妧……的确先不着急。”

庆宁没好气的瞥了眼一个鼻孔出气的这爷仨,哼笑了两声,没再说话。

饭桌上又安静了下来,苏妙忽然轻轻碰了下苏妧的胳膊,凑到她耳边,“来了来了。”

苏妧知道她说的什么,无非是苏婧和三叔又要作妖了。

果不其然,饭桌上刚安静下来没多久,苏恪忽然笑着开了口,“大哥,二哥,妙妙的亲事要是妥当了,也该想想婧儿的,婧儿可还是姐姐,更要紧着办才是。”

苏恒没好气,“你是婧儿的爹,她的婚事理所当然是你们两口子的事。你别是这点事都想躲懒?”

“当然不是。”苏恪忙解释道:“只是大哥二哥到底比我有面子,说出去婧儿的事也好办。”

苏妧看了眼旁边两眼都要放光的苏婧,又给自己夹了块烧鸡。

苏妙本来安心看戏,无意间瞥到苏妧吃烧鸡,一时被她吃馋了,也给自己夹了一块。

姐俩一边啃烧鸡一边看苏恪和苏婧这对父女的后戏是怎么安排的。

苏恒和苏忱显然是都不想管这闲事,齐刷刷的撂挑子。

苏恒:“你和弟妹慢慢相看,届时订亲的时候我和二弟出面便是。”

苏婧一听就急了,这和她想的完全不一样。

她求助的看向苏恪,顶着爱女的委屈无助的眼神,苏恪只得再次开口,“大哥,您和二哥当初能给阿妍相看,如今就再顺手把婧儿的也给办了呗。”

比起长兄,苏忱对苏恪可没那么多耐心。

看这家伙那副赖皮脸的样,苏忱瞬间气不打一处来,厉声喝道:“阿妍的事我和大哥为何会插手难道你不知道?还不是你这个做父亲的一点都不上心。”

陈氏一听这话也是心酸的差点掉眼泪。

若不是有两个有本事的伯父,她的妍姐,真不知会是什么境地。

苏忱的火气来了,就没那么容易下去,逮着苏恪继续骂,“你一个当父亲的,心偏成这样,你还好意思说。那个孟氏什么出身,你给抬举成那样?一笔写不出两个苏,传出去我都嫌丢我和大哥的脸!”

苏忱的话当即让苏婧脸上一阵青一阵白。

两个伯父果然打心底里都是看不起她小娘和她的。

苏恪打小不怕爹不怕娘,就怕两个哥哥。

他从小挨过的所有打骂都来自这两位兄长。

皇帝骂他他心里都可能不服,但苏恒苏忱骂他,他只会唯唯诺诺怂的不行。

“二哥……”

“你别叫我二哥,我没你这种不分好赖的弟弟。”

苏恪放低声音,“二哥别生气,我……”

一直沉默没说话的苏恒忽然开口,“三弟,从一开始,就是你坏了规矩,什么因结什么果,你自己心里有数。亲生父母尚在,没道理让我和二弟再给你操持儿女亲事,阿妍是个例外,那是我看大的孩子,你不疼她我疼。但这样的的例外不会再有了。”

苏妧和苏妙对视了眼,两人都听懂了。

苏恒口中的坏了规矩指的就是当年苏恪破例特许孟姨娘养苏婧的事,养在妾室身边的姑娘,体面正经的人家压根瞧都不会瞧一眼。

是苏恪打一开始就把苏婧的路给堵死了。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

但苏恪显然从没有为苏婧计过什么什么深远之事。

被苏忱这么一骂,苏恪半个字都不敢再继续说了。

本来按照事先打好的草稿,他还有一出苦肉计。

可现在他没那个胆子了。

他怕再说下去,不是苦肉计,是他亲哥实打实给他来俩大耳刮子。

望着苏恪的神色,苏婧的心一点点冷了下去。

方才两个伯父的话,一字一句像是石头,砸在苏婧心里,砸的她眼圈通红。

大伯父说苏妍是个例外,不会再有的例外,可她也是他侄女,为什么不能再替她寻门好亲事呢?她夫家若是高门大户,对苏家也是有益的不是吗?

说到底还是两个伯父看不起自己,看不起小娘,甚至连爹爹他们都看不起。

苏婧越想越恨,手里紧紧的握着拳。

她不甘心,也不服气,

苏婉和苏妍都嫁的风光又体面,她怎么可能甘心有那么大落差。

不可以,绝对不可以!

总有一天,

她要成为别人都高不可攀的人上人。

.

晚上,躺在烧了地龙暖和和的房间,苏妧又想起晚饭时的那一幕。

不由得再次感叹那句龙生九子各有不同。

若是换做不相识的人,恐怕没人会相信她爹、二叔和三叔三人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

她爹和二叔文能安邦治国、武能上阵杀敌,才有的苏氏一门双侯的好名声;

可她三叔呢,没有真才实学也就罢了,连最基本的品行都没有。

这是苏妧最不能接受的。

天资、样貌、家世这都是自己决定不了的,或好或坏,在人一出生就有了定数。

可是善良与否、品行端正与否,

这是每个人可以自己决定的。

想到这,苏妧不由得庆幸自己的好运,

幸好她的父亲不是三叔那样的人,父亲与母亲恩爱情深,又没有庶出子女,所以她才能过得这般惬意欢乐,而不是像二姐姐那般境地。

不过,现在的二姐夫对二姐姐也很好,起码三朝回门那天她看的分明,二姐夫对二姐姐敬爱有加、呵护备至。

想来老天爷也是公平的,

在父亲的关爱方面短了二姐姐的,便给了她一个体贴温柔的夫君;

而苏婧,享受了父亲的偏爱,自然在亲事上就没那么称心如意。

想着想着,

苏妧忽然想到,

前世的自己,是不是也印证了这句话?

前世未出嫁时,她是绝对的顺风顺水,堪称人生赢家的那种;

平阳侯的嫡女,母亲是有封邑的郡主,外祖家是公爵,

这样的家世,京城贵女里也是头一份了‘

她长得又好,若不是献文帝赐婚,只怕及笄那年来苏府提亲的媒人能打起来。

就连在亲事上,外人看来她也是命极好的。

嫁入皇室,成为普天之下最尊贵人家的儿媳,谁敢说她命不好?

太子的嫡系骨肉,虽不是嫡长子,但将来也是地位最尊崇的亲王;

就是苏恒和苏忱对这门亲事也是满意的,都说刘曜是真正的君子品行,必定不会亏待了她。

现在想想,确实没有亏待,

起码好吃好喝,王府后院更是她说一不二。

可是,人大概都是得陇望蜀、贪心不足的,

不了解夫君脾气秉性的时候只盼着是个正人君子,行事光明磊落;

而在明确了对方的品行后,又总盼着夫妻能举案齐眉、同进同退;

再后生儿育女,一生安乐。

别人不知,前世的苏妧大概就是这样的想法。

她生来拥有的就已经很多,所以想要的自然也多,

但是她却嫁给了一个不会给那么多的夫君。

现在想想,若是站在一般人的角度来看,上一世刘曜对她其实算很不错了,

除了情爱,其他的似乎都给了。

而这唯一缺少的东西,便是造成前世苏妧心中执念的根源。

她总觉得自己已然足够好,那自己多努力些,多对他好一些,细水长流,他总能在漫长的时光里爱上她,夫妻间总能多些温情和默契。

可结果呢,

什么都没有不说,她还围着那块冰块把自己累得够呛,上一世得的那个病,大夫说很大的病因是郁郁寡欢积郁成疾,也就是说上一世她是活生生把自己给愁死的。

一想到这,苏妧就恨不得抽自己两下,为那么个男人,值得吗?

前世她怎么就不撞南墙不回头呢。

临死前还在想着那个冤家,真是要命!

不过……

眼下现在的情况让苏妧心里有点忐忑。又有点期待,

前世的好多事情轨迹已经偏离,那是不是意味着……

这一世她和刘曜的婚事可能也会有意外,

会不会献文帝就不会给他们赐婚了?

再或者她能不能给自己争取一下——断了这桩婚事的可能?

刘曜诚然各方面很好甚至称得上拔尖,但却不是她想要的夫君;

苏恒和庆宁夫妻恩爱,大名鼎鼎的平阳侯在家还是出了名的惧内;

苏妧从小耳濡目染,就觉得夫妻应该是父亲母亲那样的,

相濡以沫、伉俪情深,

她上一世也是一直按照这个标准在努力,但是显然感情的人光是一个人唱独角戏是不够的,不仅达不到效果,还会把自己累死!

上一世没有得到的,这一世苏妧更是格外的想要。

未来的夫君,不需要非得是龙子龙孙,只要品行端正,性格温润知道疼人即可,

这辈子她可不想再对着个冰块,煞费苦心去讨好他了,

脑子里想了这么多,苏妧只觉得困意也慢慢袭来,

她悠悠的打了个哈欠,缓缓的合上眼睛,

尽人事听天命吧,

但是……

她真的不想再嫁给刘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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