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爱晚秋,是那种执迷的爱。
爱一棵棵金黄饱满的银杏树茂盛得像要遮住了天,爱一片片黄叶布满泥土与脚印湿润得抵死纠缠在一起铺就一张毯。
更爱那忧愁伤感浓郁得化不开,像磁铁般召唤着我无解的相思。
晚秋,多深情啊,又多让人不知如何是好。不知如何放弃什么,更不知如何得到什么。
在金黄下,在人群中,听完一首又一首自以为多应景的歌,然后跟自己做个约定,听完这首歌,就再也不要爱晚秋了。不要再去肖想什么,也不要再去编织梦境。
他啊,晚秋,多狡猾,只管招惹你,惹你想入非非,惹你鬼迷心窍,等你反复思考揣度他的心思不知觉沉迷沦陷时,他自己却概不负责,转瞬遣散了所有的黄叶,席卷上那些幻境,拍拍屁股不带丝毫留恋地离去,只留下光秃秃的枝桠和原地怅然若失的你。
晚秋啊,你不要轻易去碰他。
至此,我与晚秋离散,并下定决心终不愿再见。
初冬来了,带着温柔的利器:阳光。
晚秋至初冬,转换一瞬,在你未察之时。心中的四时也似被这人间之四时支配。
忽而,你就如一个心中做些朝朝暮暮梦境的少女变得如苍老枯瘦的老者。谁是始作俑者?除冬外还有谁。
初冬带着他的利器,像一个仁慈的智者,你会因看见他那温柔的眼睛而很想流泪,也会因被他温暖干燥的手掌抚摸而心中酸涩。他抚平你的心绪,治愈你的伤口。
初冬他何其聪明,不会让你苍老至枯败了无生机,而是让你干瘦却平和安然无恙,似乎福至心灵,学会求信神明。
可是啊可是,冬天从来就是一个没有黏着性和依赖性的季节。看看他怎样对待叶子,怎样对待土壤,怎样对待河流,任凭他们飘荡,干涩,枯竭。
他是刽子手,亦是救治者。
他毫不手软地斩断了它们的依赖性,斩断那寸寸相思,不让他们沉迷,不让他们受伤,也不让他们爱。你的心,会因他,而干涸。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大爱,博爱,亦是不爱。
冬啊,他爱我们,亦不爱我们,在他眼里,叶子,土壤,河流,亦是你我。
冬,其实多寡情。
岁月悠悠,白云苍狗。
来年又再来年,你亦会期待另一个缠绵的晚秋,如同期待那疏离而温柔的冬日阳光。
这人间永无止境的四时轮回,恰如心天之四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