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金玉良然
正花来到客运站已是傍晌时分,医院的几项检查下来把她折腾得心力交瘁,她拖着疲惫的身子上了返乡大客车。季节眼看就要进入农历六月份,午时的毒阳将车内炙烤的热陶陶的,正花拉开车窗想凉快一下,突入的燥热气流浓烈了车厢内的温度,她迅即关上车窗,拿出病历簿慢慢搧起来。
又矮又胖的壮年司机,喘着大气,光着膀子坐进驾驶室。他撸了把脸上汗,往脚底下甩了甩,然后放下水杯开始行车准备工作。他那油光水滑的后背正对着大家,嘴上嚷嚷道:注意了哈,还有几分钟就发车,大伙准备一下,没买票的抓紧去补上……
就在这时,正在闭目养神的正花手机铃声响起,她用力抬了抬眼睑,见屏幕上显示出的是儿子手机号,马上点通了电话:喂,大力吗?我是妈妈,你……下课了?
妈妈你在哪里?爸爸打电话你咋不接?说来看我咋地没来?电话里儿子大力连发出三问,问的正花不知作何回答。她没想到富有这混球会把电话打到儿子那里去。又一想,这事也怪不得富有,在医院里她见到过他打过来的电话记录,出于保密考虑便没接没回,想必是因为这个,他将电话打到儿子那了。现在儿子追问,自己该怎么回他?既不能撒谎骗他,又不能告诉他自己生病真相,急得她拿着手机眉头紧锁。这时又传来儿子焦急的声音:妈妈怎么不说话,出什么事了吗?
没有啊。她应声回道,无非想先稳住儿子,心头却泛起阵阵酸楚与悲凉。儿子准备高考,正是需要妈妈的时候,自己偏偏害上了.病,为什么这倒霉的事都让张家门摊了上?她想到死去的富根,想到不幸的闺蜜秀芬和侄子大勇,再想想眼下自家情况,泪水顿时涌满眼眶……
这时胖司机拧动钥匙,响起隆隆马达声,正花越思越想越难过再也坐不下去,突然起身离席,不顾一切地冲下车去……
胖司机发现后大嗓门招呼她:喂喂,你干嘛?买票去?见她没回应,晃了晃胖脑袋,自以为是地关闭了起动钥匙。
正花掏出票扬了扬,头也不回地冲向检票口,女检票员眼睜目送她闯了过去。
正花出得大门,叫上一辆出租三轮,直奔学校而去……
客运站离大力所在南校有十几里路远,不大一会车便来到校大门外。司机是位头发花白老者,他稳稳地将车停下,回头要求付费,却发现女乘客仄歪着身子搭拉脑袋似乎睡着了,于是拍拍后背座椅,轻声叫道:喂,妹子醒醒,醒醒,到地了。不见有动静,他愣了一下,加重语气又重复一遍说过的话,还是不见有反应,方才有所警惕。他转过身来,拍打着正花肩头唤:妹子,妹子……,连喊几声依然一点反应没有,老司机意识到情况不妙,眼睛越瞪越大,脸色也变得凝重起来。车主是个退休工人,为了贴补家用,去年买下这拉客三轮,今春才开始正式营业,几个月下来,钱挣多少不具论,活干得还算顺当。他想今儿遇上这女客可能是个麻烦。他惶恐不安,麻溜地下车打开后门,探身去试着拉女客,拉了两把,喊了几声,仍不见反响,不祥的预感越浓重,他真怕了,这可是人命关天的事,弄不好麻烦可就大了!他曾听同行说,有过出租车司机遇到过这类突发事件,大都采取两种应急措施:一是干脆报警,交警察处理;二是直接将乘客就近送进医院,由医生处置。老司机有点怕公安,认为还是交由医院处置比较靠谱,毕竟救下命来比什么都重要。主意拿定,他上车开足马力,不过,他没有就近进小医院,怕耽误诊治,而是奔县第一人民医院而去……
话分两头,再说家里这边。富有从秀芬嘴里得知正花去往县城探望儿子,心里不大意思。按他的想法,忙过这几天再去也不为迟。去也就去了,他给她打过好几次电话都不见回,觉着不大对劲,于是又把电话打给儿子,儿子回话没见到他妈,这让富有顿生疑窦,焦急不安起来。
他开始怀疑老婆是不是有事故意瞒着自己,如果是的话,嫂子十有八九会知情。于是停下手上活,来找秀芬询问。
昨晚发生的那档子事,让秀芬心里始终平静不下来,要说十分中意徐宁也谈不上,要说对他没意思也不是,反正鬼使神差地就依了他。生米下了锅,但愿煮出称心如意的饭。她手上干着活,心里想着事,有苦也有甜,偶尔瞟一眼徐宁,仿佛觉着他比以前稳重成熟了些,也顺眼多了。她正在盘算以后二人如何抓钱过日子,未注意到小叔子来到跟前。
嫂子停一下,我有事问你。
她打了个激灵,见小叔子正朝自己微笑,不过样子有点神秘兮兮,她神经质地垂下头,问到:二弟问么事?
富有直接了当地把“正花失联”的事告诉她,问她知道不知道正花到底干什么去了。
秀芬低头不语。她答应过正花为她保守秘密,这是闺蜜之间的信用,是不能突破的底线;可是再看看小叔子对自己诚恳相求焦急样子,怎忍心去欺瞒于他,这可让她左右为难了,心里矛盾一时难以决断,到底该不该将实情告诉他。
嫂叔对话,被在柿子架那边的徐宁听个仔细,他和富有一样为之焦急,冲着秀芬喊,妳闺蜜俩是不是有事瞒着俺哥们?听富有哥话里话外,这里面像是有故事。
秀芬没好气,呛他:干你的活,什么故事?就你能想出花花样!
徐宁讨个没趣,自嘲地笑笑,再也不敢多嘴。于是乎,三个人都僵在那不言语,只有眼神在博羿。过了片前,无果而终,各人又去忙火手上活。
又过了一会,大棚门口方向电话铃声响起,三人侧耳辨听,富有说:是我的,于是急忙i朝外走过去。
他从外衣兜里掏出手机接听,原来是县一院急诊室打来的,说正花在诊疗,让他马上过去。
他把电话内容告诉了徐宁和秀芬,徐宁惊得瞪目结舌,秀芬虽知情,不过也心生疑惑:这怎么就进急诊室了呢?三人简单商量一下,徐宁便发动手扶车,送富有到客运站,一路上兄弟俩心情沉重,相互无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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