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大利佛罗伦萨·佩雷托拉机场:
厚重的乌云像毯子一样盖在天上,飞机从中飞过,划破一道明亮的线在中间。好像一把利刃的剑气将乌云从中撕破,气贯长虹。
缓缓驶入跑道后,飞机滑行了好长一段距离终于渐渐停了下来。旅客们拿着行李箱,带着自己的其他东西,排队等待下机。
葛洛夫帮驻意大利分部的接待员托尼已经在候机大厅等待多时,此时大厅内人来人往,灯火通明。等接待看到自己要等的人了以后,连忙整理了一下着装,紧跑着朝他等候多时的人而去。
“您好,请问是卡尔先生吗?”接待礼貌地朝面前的男人伸手。
男人大概三十五六左右,一身黑色烫贴西装。身边依偎站立的女人年轻漂亮,打扮入时,一头栗色卷发妩媚迷人。
两人中间站着一个小孩,模样极为漂亮,肤白如瓷,长睫如鸦翅。约摸七八岁的模样,还没有长开,却已经有了潘安之貌。
男人点了点头,伸手递过名片,然后与接待相握:“辛苦你了,这是我的妻子和我的儿子。”
接待闻言,这才发现原来这个宛如画里走出来的小孩竟然是个男孩。
“威特,给叔叔打个招呼呀。”女人弯腰,白玉似的手指轻轻在孩子脸上点了点。
威特乖巧地开口:“叔叔好。”
声音软软糯糯,好像融化的牛奶太妃糖。
微微的惊讶被极好的素养掩盖过去,接待侧身让开一条路,恭敬地弯腰做了一个邀请的手势:“三位请跟我来,我们的车已经在等您们了。”
葛洛夫帮的专用轿车停在机场的停车场里,接待将一家的行李一一放进后备箱后,连忙走到车门处拉开车门,方便威特和卡尔妻子坐进去。
确认好所有人和物都在以后,接待利落地拉下操纵杆,朝葛洛夫帮的驻地驶去。
车子开得很快,异国的风景透过车窗投影在卡特墨色的眸子里,好像一幅幅光影画卷在跳跃。载满彩色糖果和斑斓气球的车辆和他们的宾利轿车擦肩而过,引得卡特好奇地趴在车窗沿看了好一会儿,紧接着又是第二辆第三辆。
“妈妈,好多糖和气球。”绅蓝拉了拉母亲的衣袖,指着窗外,样子十分开心。
“因为今天是儿童节啊。”母亲笑着,揉了揉绅蓝的脸,额头贴着额头,不一会儿就和他闹成一团。
卡尔抬手看了看腕表,不由得轻轻笑了:“我看是为你们俩准备的才对吧。”
托尼被这欢乐的气氛感染得没忍住,不由得笑了出来。尔后他赶紧道歉:“对不起先生。”
卡尔笑着摆摆手,示意他不用拘束。
威特一张白嫩的小脸被揉得微微泛红,看起来就像橱窗里的精致洋娃娃,漂亮极了。他手脚并用着朝前座爬去,拉了拉父亲的衣服:“爸爸,我们能去玩儿吗?”
母亲连忙将他抱了回来:“威特乖,爸爸很忙的。我们刚到,人生地不熟的,就这样出去很危险。”
绅蓝一听,明亮的眸子一下子黯淡了下去,粉嫩的小嘴也嘟了起来:“可是……这是儿童节啊。”
托尼回头看了看威特可怜兮兮的样子,忍不住说道:“我从小在这里长大,对这里很熟悉,要是夫人您们今晚有空,我很乐意带您们出去逛一下。在意大利,儿童节也是耶稣的主显节,很盛大的。”
威特连忙拉了拉母亲的衣服,撒娇似的朝她怀里钻:“妈妈,我们去嘛,好不好?”
卡尔回头朝正在为难的妻子温柔地笑了笑:“我还很忙,陪不了你们,你们去玩吧。”
“那好吧。”
威特开心极了,抱住母亲亲了一下,笑着躺进她的怀里,被母亲捏住稚嫩秀气的鼻尖小小惩罚了一下。
车子很快来到葛洛夫帮驻地门口,威特跟着母亲一起下了车。眼前的建筑物大气漂亮,白色石膏抱柱整齐排列,这样的房屋,结构复式独栋,可谓是独具匠心。
走进大厅,宽阔整洁。拱形天顶水晶灯,暖黄色的灯光灿烂非常。
“请稍作休息,晚餐就快准备好了。”托尼拎着行李,温和地提醒道。
“麻烦你们了。”
夜幕降临,那些隐藏在白日里的喧嚣和糜烂全都开始悄然升腾,赌场里一如既往的纸醉金迷,烟雾缭绕。
放纵和欲望是逐渐醒来的夜行兽,踩着暮光抖开一身锋利羽毛,肆意游窜在这里的每一个角落。
肯德尔将客厅天花板上的电灯取下来,修理好电路后再次装了上去,然后让一旁的卡尔试了试能不能打亮。
灯光亮起来后,肯德尔叼着嘴里的烟从椅子上跳了下来,将手里工具随意朝不远处的布包里一扔,吐出一口烟雾,在空气里变换着形状上升消失,烟头明灭如星。
他用手指夹住烟身,深吸了一口这廉价的手卷烟,就着葛洛夫帮某一成员端过来的锡烟缸按灭:“电路老化太严重了,又恰好遇到最近总是下雨。”
“或许可以试着先治理一下屋子的漏水问题。”卡尔说着,将锡烟缸拿到杂物柜上随手放好,然后踮起脚在上面找了一块相对干净的抹布抖了抖,用来擦桌子。
肯德尔仰头,眯起眼睛打量着头顶满是漏洞和密集如蜘蛛网一般裂纹的天花板,扬了扬眉毛:“想法不错,可惜可行度不高。要想堵住这房子的漏洞,那可比堵住吸血鬼的嘴巴还难。”
卡尔一边摆放着餐具,一边歪头看着他:“可是你跟我说,不用去堵住它们的嘴,只要把它们的头拧下来就行。”
端着热汤出来的妻子听到他们的对话,笑得眉眼弯弯,蒸腾的热气模糊了她的样子,好像带上了一层薄纱:“被拆穿其实是你没办法了吧?”
肯德尔哈哈大笑,伸手轻轻抚摸卡尔的一头黑发:“我们的小女士可是伶牙俐齿,比吸血鬼的牙齿还尖利。”
“好了,坐下吃饭吧。”卡尔妻子笑着招呼两人入座。
晚餐是例行的全麦面包和前几天剩下的火鸡,简单而平实。晚饭以后,是祷告时间,之后各自上床睡觉。
天色早已完全黑了下来,斯德尔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房屋的隔音效果基本可以忽略不计,隔壁房间卡尔的鼾声,楼下是葛洛夫成员为了争夺一个女人的咒骂声,撞到墙壁边铸铁镂空楼梯的闷响声,酒瓶摔破的声音,人的呻吟声,齐齐地闯进她的耳朵里。
等到远处的烟花一朵接一朵地在漆黑夜空里绽放开来的时候,斯德尔彻底睡不着了。他抓起床头的斗篷披好,来到窗户边打开窗,看着那绚烂的烟火盛宴。
那是在庆祝儿童节和主显节,来自于佛罗伦萨的另一边,和自己所处的地方完全不同的世界。
几条街的距离并不算什么,可是有时候的作用却是决定性的。就像那边是有着翡冷翠之称的城市,意为百花之城。而同为佛罗伦萨的这边,却是有名的赌场和红灯区。
斯德尔怎么也忘不了自己今天白天从城市另一头骑马回来的时候,看到的场景——小孩子们穿着漂亮的新衣,笑容纯净美好,手里拿着沾水满糖霜的甜甜圈。那里的大人们也和这里的大人很不一样,优雅合身的衣服,彬彬有礼的态度。
只有生活在黑暗里的飞蛾,才能明白光的吸引力和迷人程度。半壁天堂,见之不忘。
斯德尔将手臂放在窗台,下巴枕在上面,盯着那烟花出神。
好想去参加主显节和儿童节啊,为什么自己就非得待着这里呢,今天可是主显节啊!
大人们葛孩子们都是喜欢热闹的,不管是富有的人还是贫穷的人。
这无关身份,关乎天性。
从斯德尔记事起,他就听父亲说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别出去乱跑,会被不该看到的人看到”。今天从城市那头回来,是自己来到佛罗伦萨以来第一次单独出去,目的是为了完成父亲的试炼。
她是孤儿,从小被继父和继母养大。师父是美国的黑手党,师母来自意大利,富翁之女。印象里,似乎他们永远在逃亡,每隔一段时间就换一个地方。纽约曼哈顿,已经是他们住得最长的一个地方了。
可是即使如此,这么久了,自己从来也没见过什么“不该看到的人”啊。
而且,自己只是出去玩一下而已,只要有保镖跟着就好。
不会有问题的吧?
斯德尔皱起眉头,内心两个小人在不停地打架——去还是不去?
那些漂亮的建筑和海报,新奇无比的都在眼前历历在目,潘多拉觉得心里好像被小猫抓似的,痒痒的。
最终,她还是决定违背一次的意思。做出这个决定的时候,斯德尔想起来父亲曾对他说,你可真是天生反骨,小东西。
换好衣服后,她蹑手蹑脚来到白天翻窗户进来的地方,再次利落地翻了出去。潘多拉觉得自己的父亲说得一点儿也没错,自己就是天生反骨。
可是,谁让自己有个谨慎小心过度得像个老太太似的父亲呢?
溜进马厩,唤醒了沉睡的马夫和守在附近的保镖。斯德尔翻身上马,扬开身后火红的斗篷,一路上带着几个保镖,朝那对面的百花之城奔去。
注:卡尔:原名卡尔·约翰逊 是《侠盗猎车手·圣安地列斯》里的游戏主角
斯德尔:卡尔的哥哥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