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岁月的浪漫啊

母亲说,这是今年的第三场雪了。

图片发自简书App

苏扬躺在床上,被母亲打扫卫生的声音弄醒了,窗帘遮住了光,分辨不出现在是几点。大概也才八点多吧,苏扬在心里想着。

这是苏扬参加工作三年后第一次回来过年。苏扬在外省上大学,毕业后继续驻扎,在当地电视台担任记者,每年过年,当别人都能回家团聚的时候,他还得留守岗位,见证人间这最隆重的节日。三年来,他用镜头记录了春节期间的团圆,温暖与坚守,而陪他过年的只有冷冰冰的摄像机。今年他不用值班,在母亲的催促下终于回来了。

苏扬起身穿衣,脱离被窝,一股寒意袭来,身体不自觉地发抖,有点想念南国那个小城的温暖了。拉开窗帘,雪花还在纷纷扬扬,看样子一时半会还停不下。苏扬看着窗外,少了鳞次栉比的障碍物,乡村的视野来得很开阔。放眼望去,是一片一片的稻田,丰收已经被贮藏,只披着一层薄薄的白纱。偶尔有一两颗树伫立在田埂之上,像个守护人,枯枝无叶,在白茫茫的世界里,自成水墨。

是什么时候,门前的那一排沙棘树被砍伐一空。是什么时候,坑坑洼洼的沙石路变成了笔直平坦的水泥路。又是什么时候,雪地里玩耍的稚嫩孩童他竟一个不识。

记忆中的沙棘树下有石板凳,有秋千,有欢声笑语,有苏扬最肆无忌惮的童年。那条坑坑洼洼的沙石路,来来回回,从小学到初中,从雨天到雪天,承载了苏扬最灿烂的年少时光。那些玩耍的男孩女孩,又是谁在向他们吟诵着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的浪漫。

“给你煮了饺子,还拌了一盘水果沙拉,都在餐桌上了。”母亲边拖地边说。“什么?您还会弄水果沙拉?”苏扬觉得有点不可思议。这么时新的东西对于一个一辈子生活在农村的妇女来说应该不是那么容易接触到。“嗯,是文洁上次回来教我做的。”母亲想也没想脱口而出。

苏扬来到餐桌旁,一碟饺子规规矩矩的摆放在上面,旁边一碟小蘸酱和一双筷子,饺子是母亲亲手包的,个大饱满,是苏扬在他乡最想念的味道。饺子旁是母亲说的那盘水果沙拉,用一个精致剔透的玻璃盆乘着,一个小巧的三角叉放在旁边,这不像是母亲的品味,应该是文洁的手笔。黄的橙子,红的草莓,绿的猕猴桃,那些灿烂的颜色都是苏扬的最爱。

三年前文洁结婚了。那年苏扬刚大学毕业。

收到文洁信息的那天,苏扬并没有想象中的高兴。他和文洁曾经开过玩笑,要是三十岁还没结婚,两人就在一起。当时只道是玩笑,可那玩笑中苏扬是不是有几分真意呢?那晚苏扬翻来覆去睡不着,在朋友圈发表了一篇文章。


【2014,最后的告白】

得知你结婚的消息,确实意外,要不是你亲口告诉我,我肯定不信。

突然就睡不着了,总想说点什么,纪念一下你陪我走过的十六年。

我不知道什么是青梅竹马,但是我知道,我的整个青春都被你踩在了脚下。

小学时,我现在还记得那时喜欢你的感觉,甚至想着讨好你的弟弟,现在想想真是幼稚好笑。不过那时的喜欢不就是讨好吗,最原始的发自内心的讨好。

到了中学,好像没那么喜欢你了,至少没有小学时候那么喜欢你了,因为你的身边多了男孩子,我的身边多了女孩子。但还是每天在你家楼下等你一起上学,每天被你呼来喝去。那时的喜欢带着一股怨气,你又不是我妹妹,凭什么那么容忍你啊?想了好久的理由,也就想到理发店的老板说过我们长得像两兄妹吧。这是唯一的慰藉,谁叫你长得好看呢,我沾沾光也是应该的。

高中,风水轮流转,终于轮到我踩到你头上了,你的教室正好在我楼下。为了狠狠的踩你,我还特意看过你在教室的位置,每到换座位,我就要求老师把我换到和你一样的位置,这样也方便我上课有事没事踩你几脚。但是,只有一年,高二的时候又和你同班了,这都是命啊,出来混总是要还的。要不是高中我们有各自为政的感情,所有人还以为我们是一对呢,要不然班主任每次见到我就问你去哪了呢?

很遗憾大学没有在一个学校,但还是有剪不断的绯闻,每次放假你来我家后,总会有邻居来问我妈,你家苏扬是不是谈女朋友了?是啊,是朋友,一个厚颜无耻娇纵跋扈而我却又无可奈何的朋友。

如果我的青春是一部九十分钟的电影,而你是那唯一完整的二分之一。

2014年快结束了,我的青春也快结束了,你的婚讯也为我的青春画上了一个完美的句号。你都要结婚了,不然还以为自己是那个蹬着脚踏车和你一起并肩上学的小少年。

至此,你一定要幸福。


那晚有个朋友在文章下面留言,“匆匆那年,我们要相互亏欠,要不然凭何怀缅。”

是有亏欠,苏扬欠文洁一句当面的祝福。不知为何,那年之后,苏扬和文洁再也没有见过面,连电话信息也没有过。一个人的离开,是不需要只言片语的。苏扬也不知道以何种方式出现,因为她的身侧已有人可以倾听她的抱怨,关心她的喜怒了,再也不用隔着千里之遥用电话来诉说了。

苏扬吃完了一碟饺子,又吃了几块水果沙拉。母亲已经脱完了地,现在准备抹家具。这已经是母亲经年累月的习惯了,过年前几天总是里里外外的打扫一遍,一尘不染。“妈,你也过来吃点沙拉吧,我已经吃饱了。”苏扬擦着嘴说。他知道,如果不是他回来了,勤俭的母亲是不会做这么奢侈的水果沙拉吃的。“我不喜欢吃这东西,酸津津的。”母亲回绝。“那不吃就倒掉吧,我也吃不下了。”苏扬知道母亲的软肋。“倒掉干什么,先放在那。对了,你要不要去文洁那看看,她和她老公在县城开了家什么外贸店,上次还把地址写给我了,我找找看。”“没事,不着急找,你先忙你的。”苏扬想阻止母亲,“你是不急,人家文洁的孩子都两岁啦,你还没给我带个女朋友回!”果然,啥事都能扯到人生大事上,苏扬认输了,“那行,你赶紧找到给我,我去看看她们。”

苏扬走在雪中,心里想着,见到文洁第一句话该说什么。

嘿,好久不见。

还是,

嗨,你吃饭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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