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首发 文责自负
（一）
在黑海岸，月亮总是白的，因为这里夜长梦多。
我第一次游到那里的时候，以为永远看不见白天，因为海水是黑的，天也是黑的，只有月亮是白的。月光把一切照亮，担负起了白日的职责。这里有一片森林，森林里住着长耳一族。
长耳一族是美丽的精灵，传说是月亮女神下属的女祭司，终生侍奉月亮女神，它们大多是女性，说话时摇摆着长耳，晃动着身体，皮肤是粉红色的，眼睛没有眼珠，只有眼白，头发是蓝色的。
那片森林茂密而深邃，一条曲线小径顺着一座山的山路蜿蜒而上。小径周围都是茂密的树木，在月光下闪着银光。
我找到了一位长耳精灵做向导，她浑身都是乳白色的，胸部微微凸起，身材苗条，十分诱人。她挥动着双耳，又作出手势和我说话，但很遗憾，我听不懂。于是她便向山上走去，走的时候屁股一扭一扭的，两条腿很细，边走边呈螺旋状。我紧随其后，想知道她要去哪儿，更想知道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
我们走到山顶，一座寺庙出现在我们眼前，一个和尚像一口坛子似的站在寺庙门口，他向我们微微鞠躬，双手合十，眼睛眯成一条缝儿，这个和尚的头顶非常亮，在月光下闪闪发光。
“阿门，欢迎来到潭拓寺。”和尚说，腰一直弓着。
我的向导和他说了一通我听不懂的话，和尚又说了一通我听不懂的话。
“你们在说什么？”我疑惑地问。
“没说什么。”和尚把腰挺起说：“我们说的是精灵语。”
“能告诉我你们说的是什么吗？”我问。
“当然，她说你是新来的，人生地不熟，问我这里有没有让你住的地方。”
我们走进寺庙，月光洒在我们眼前的地上，几只像蝴蝶似的飞虫在草丛里叫唤，森林深处一片漆黑。
和尚走起路的时候，一只手背在身后，一只手竖立在胸前，大踏步地向前走。我跟在他后面，那个美丽的向导跟在我后面。
我们来到一间宿舍，刚打开门就发现几只脑袋从床上抬起来，原来我不是第一个来到这山上的人。
“就在这里。”和尚说。
向导又跟和尚说了一通我听不懂的话、
和尚穿过宿舍的过道，打开了尽头的门。我们紧随其后，在行走的过程中，两边都是上下两层的卧铺，不时有人翻过身看我们一眼，还有从上铺向下瞅的。我并不想和这些人住在一起。
我们来到一间又大又空的房间，房间里漆黑一片。和尚转头按了一下黑暗中的开关，灯顿时亮了。这是一间非常大，非常空旷的体育训练室。我看到一个女人穿着红色背心儿，里面穿着的浅蓝色吊带儿内衣从肩膀处露出来一点儿，还有一条黑色健美裤，正在光滑如冰的地板上练习劈叉。她一只手按住伸出的前腿，身体微微前倾，往下按，一会儿整个身子完全压在前腿上。
“这里行么？”和尚说。
我的向导抢在我前面跟和尚说了一通我听不懂的话，又冲着我说了一通我听不懂的话。
“她说这里很大，但有一个女人，不知你介不介意？”和尚对我说。
“我不介意。”我说。
和尚关上房间的大灯，和向导离开了，留下我和那个正在压腿的女人在这里。她似乎在这个庞大的体育室的正中央，而我只在这个房间的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
我走上前，想仔细看看这个正在劈叉、压腿、低着头的女人。当我走到她跟前时，她却像没看见我似的，继续压着她的腿，头也不抬。
“喂，你在干嘛？”我问。
她不说话，起身转动了一下身体，后背冲着我，又回头看了看自己的屁股，伸手掸了掸什么，好像是怕上面粘上什么脏东西似的。
我不解地走了回去，就是自己一开始呆的那个角落，往地上一躺，嘴里衔着一根儿青草，把一条腿架到另一条腿上，晃荡着。
（二）
我正在这样晃荡着，突然门被打开，一道刺眼的光从正在打开的，越来越大的缝隙里照射进来，我像一个犯人是的，捂住眼睛，这似乎是某种自由之光，但我一时适应不了。原来是和尚和向导，端着一个托盘进来了。端着托盘的是那个美丽的向导，我这次看清了她的肤色，粉红色，健康的肌肤。当初看到的乳白色，应该是月光的渲染。
托盘上似乎有东西在跳动，我还看不太清楚，因为门已经关上了。然而屋子正中央的大灯已经打开，远远望去，那个女人又在做体操，压腿了。
“来，看看这个。”向导微蹲下来，把托盘儿上的东西拿给我看，我惊讶地是她竟然会说我能听懂的人类语言了。我又瞅了瞅站在一旁，双手合十的僧人，他一改之前笑呵呵、慈祥的表情，变得严肃而庄重，像换了个人似的，而且我明显觉得他消瘦了，还穿了一层袈裟。
“你一定奇怪为何能听懂你的向导对你说的话了。”和尚说。
我点了点头。
“这是我们事先排练好的，为了拉近你和精灵们的关系，我教给她的，都是临时的，她并未完全会说我们的语言。”和尚说。
我又点了点头。
精灵十分美丽，两只耳朵在一撮蓝色头发旁晃动着，两只眼睛竟然有了眼珠，盯视着托盘里晃动着的东西，嘴唇微微扬起，微笑着，又抬起眼来看我。
我仔细注视着托盘里颤动着的东西，那是一个很像牡蛎的贝壳。外表非常美丽，上面有许多粉红色花纹。
“拿起它。”长耳精灵说。
我拿起那个贝壳，发现里面黑漆漆的，像夹着什么东西似的。
“打开它。”长耳精灵说
我用手把贝壳往外掰，贝壳夹得很紧，我稍微用了些力气才打开它。
贝壳里面那一层黑漆漆的东西没有了，或者说，贝壳里现在什么也没有，里面是洁白的内壁。
“听。”长耳精灵又说。眼神里满含着期待。
我把贝壳放在耳边，一阵风从耳旁呼啸而过，接着我又听见海浪的声音。
“看。”长耳精灵说。
我把贝壳打开，放在手心上，贝壳上边的内壁竟然显现出画面:
一只翼龙在一座城市上空飞过，天空像被火焰烧过一样红，城市中的楼宇林立，但大多都是废弃、无人居住的空楼，一只长颈龙正从这座城市蹒跚而过，所经之处，楼宇塌陷，一片废墟。
我不明白长耳精灵为何让我看这些奇奇怪怪的东西。那座城市是我不认识的地方，而且那些远古生物出现在现代城市里的景象更显荒诞。
“今天就到这里吧。”和尚说。
长耳精灵点点头，用手把贝壳拿了过去，重新放到托盘儿里。贝壳合上了，又在跳动，像一颗心脏。
他们关上房间的灯，走了出去。门关上的那一刻，我感觉自己像是被关了起来。我知道和我同在一个房间的那个女人依然在压腿，做运动。她似乎从不吃饭，日日夜夜重复着那些动作。
我再也在这个房间里待不下去了。我试着推了一下那扇大门，门立刻就开了，一道刺眼的光照射进来，迎面而来的是向导那张美丽的脸。
我刚想迈出这扇门，向导便吱吱哇哇说了一通我听不懂的话，我琢磨这应该是不想让我离开这个房间。
向导向我摆摆手，又挥动起她的两只长耳朵。看到她姣美的面容，我决定再回到那幢又黑又暗的房间里去。然而，就在我刚转身的时候，一个声音叫住了我。
“施主请留步。”
我回头一看，正是那个已经消瘦得几乎改容换面的和尚。
“是不是有什么话要说？还是有什么问题寻求解答？”和尚说。
“正是。”我也做出双手合十，十分谦虚的模样。
“这边来吧。”和尚说，又示意向导留在这里。
我与和尚走出了院子，期间又经过那间满是躺着人的宿舍。
“施主这边请。”和尚伸出一只手示意。
我这才看清这个穿袈裟的和尚与我一开始在寺院门前遇到的不是同一个人。
“你不是那个和尚？”我问。
“我是这里的住持，是月亮女神的陪护。”和尚说。
“那之前的和尚呢？”我又问。
“他准备接待下一位来访者。”和尚边走边说。他手里拿着一根杖，袈裟上的钻石在月光下闪闪发光。
“总有人来吗？”我说。
“总有人来。”他说。
“那些人去哪儿了？”我问。
“你不是都看到了吗？”和尚说：“那些躺着的人。”
“他们是……新来的？”我说。
“和你一样，像是从黑海里翻涌到岸上似的。”和尚说，步伐有些加快了。
“您为什么突然走那么快？”我问：“有什么急事吗？”
“没有，我一向如此。”和尚说。
我也加快了步伐，我们行走在小树林里，月色深沉，有几点光亮，有几只飞虫，树林后面漆黑一片。
“我们这是要去哪里？”我问，气息有些急促。
“去一个地方，快点!”和尚边说边加快步伐，几乎快跑起来了。
“你慢一点啊，我快跟不上了！”我停下来，双手扶膝，低下头，大喘着气。
“年轻人，气息那么短促！”和尚停下来，没有回头，站在原地。
我休息了一会儿，又快步跟了上去。
我们来到了黑海岸，这里有许多巨大的贝壳，张开着，里面的人都黑不溜秋的，有坐着的，有站着的，有躺着的，还有双手合十像在冥想打坐的。
“这是……？”我问。
“黑贝。”和尚说。
“为什么叫黑贝？”我问。
“因为他们周身全是黑色的，却又生长在洁白无瑕的贝壳里。”和尚说。
“生长在？他们不是和你我一样的人类吗？”我又问。
“在进入贝壳以前是，他们踏入巨大的贝壳里，立志死于贝壳之中，贝壳随即合上，遮盖他们的身体，当贝壳再次张开的时候，他们的身体就变成了纯黑色，像烧焦了一样。”和尚说。他双手合十，低着头，不紧不慢。
“那我也进去试试！”说着，我便想钻进一个张开着的巨大贝壳里。
“且慢，你得想好了，里面可不是那么容易忍受的。”和尚说。
“那他们为什么能忍受?”我问。
“他们是月亮女神的祭品。”和尚低声说。
“月亮女神？”我又问。
“是的。”和尚说。
“在哪里？”我问。
“你见过的，而且还和她呆了一段时间呢。”和尚说。
“什么？那个女人就是月亮女神？”我觉得既吃惊又可笑。
“可她明明是一个人啊？怎么会成为月亮女神呢？”我问。
和尚又加快了脚步。
我们又回到那间躺满人的宿舍，那些脑袋又从床上抬了起来，看了我们一眼，又回到原来的姿势，我听到他们似乎在笑。
和尚照例打开那所房间的大门，也就是这间宿舍尽头的门。他拨开大灯的开关，“月亮女神”又开始做体操，劈叉，压腿，向天花板伸直双臂，后仰，直到后背与地面相接。
“月亮女神原来是个舞蹈家。”我笑了笑。
“对，她喜欢跳舞。”和尚说。
（三）
“丑和尚，那么长时间才回来！”月亮女神劈着叉，双手一边高举着一边说。
我瞪大了双眼，这是我第一次看见“月亮女神”说话，她的声音悦耳动听，像轻柔的海风。
“对不起，路上耽搁了很久。”和尚双手合十，低着头说。
“该看的都看了吗？月亮女神继续说，保持着刚才的姿势。”
“看过了。”和尚低头说。
“那么，该吃饭了。”月亮女神说。
“是。”和尚低头答应了一声，转身向门外走去，期间还用眼睛瞟了一下我。
门被打开，刺眼的白光照射进来，我的那个美丽的向导推着一辆装货物用的平板儿车走了进来，跟在她后面的是无数个和她长得差不多的长耳精灵，她们也推着同样的车，车轮在房间里发出嘎啦嘎啦的响。
月亮女神已经恢复了坐姿，或者说是跪姿，因为她是双膝着地跪在那里，双手安放在膝盖上。
当那些长耳精灵走近我的位置时，我才看清货车上装着什么！正是刚刚我和和尚在黑海岸看到的那些叫做黑贝的东西。巨大的贝壳里藏着浑身漆黑的人类。
随着嘎啦嘎啦声的临近，我发现月亮女神的眼睛一直盯着我，而当我注视她的时候，她便把头扭向一边，看着那些一辆又一辆手推车上的贝壳。
不一会儿，房间里便堆满了载着黑贝的手推车，空气越来越稀薄，我甚至感觉有些窒息。
“可以开始了、”正跪坐在地上的月亮女神说话了：“仪式！仪式！”
月亮女神突然大嚷大叫起来，边喊边用力拍着自己黑色的大腿。
只见那些推着小车的长耳精灵一齐把手从车上松开，从身后掏出一圈黄色的花环戴在头上。她们手拉手围成一个大圈，把月亮女神围在正中央，唱着我听不懂的歌，念着我听不懂的咒语。
“这是？”我问站在一旁低着头的和尚，而和尚嘴里不停念着经，什么也不看，什么也不听。
我见和尚这样只好再次把视线“月亮女神”身上，而此时她已不再是之前那个女人了。
月亮女神的脸越伸越长，嘴巴越张越大。牙齿哪里还是人类的牙齿？两颗巨大的尖牙从嘴里龇了出来。
“天哪！鬼！”我大喊一声。
和尚依然在一旁低头念着经，而且念得速度越来越快，好像十分紧张。
这时，其中的一个长耳精灵推着车走到那怪物面前，把车上的黑贝推送到妖怪的嘴边。
“老秃驴，老秃驴，别念了，我要开饭了，睁开眼看看吧！”那个怪物说话了，声音震天，之后又爆发出一阵淫荡的笑声。
和尚满头大汗，手开始发抖，嘴唇也哆嗦起来，双手已经不能合十，但依然一丝不苟地念着。
那妖怪伸长胳膊拿起手推车上巨大的贝壳，毫不费力地掀开紧闭着的壳子，里面躺着一个蜷缩起来，浑身漆黑的人，那人看起来正在熟睡，像个母腹里的婴儿。那妖怪伸出长满指甲的手，一把便抓起那个黑人，看也不看便塞进嘴里，只见黑人先是头和上半身伸进妖怪的嘴里，两条漆黑的腿还在外边蹦蹦跶跶，接着全身便消失在妖怪的口中，只见那妖怪的两腮鼓了又鼓，喉咙一阵痉挛，便咽了下去，最后从嘴里吐出一堆白骨。白骨正好落在张开的贝壳里，贝壳一闭，长耳精灵便推着手推车匆匆离去，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
“恩，好吃，好吃，这肉真嫩。”妖怪满足的声音响彻整个房间，我差点儿吓得昏死过去。
“太可怕了！”我不禁叫了起来，站在一旁的和尚像憋了泡尿一样，哈起腰，还在念着经。
“老秃驴，老秃驴，别再念经了，我都快吃完了，记着不要让地上出现一根儿骨头，都要给我打扫得干干净净！”妖怪说。
“是，是。”和尚闭着眼，流着汗，小声回应。
不一会儿，妖怪便吃完了所有的黑贝，抹了抹嘴巴，呲出的尖牙差点儿扎进自己的手里。手推车一辆接一辆被推出房间，随着一阵嘎啦嘎啦声，精灵们也消失在门外的强光中。
门被重重地关上，房间里只剩下我、月亮女神、和尚。
月亮女神已经恢复了原样，一位端庄大方的美丽女子，长发垂肩，红色上衣，黑色紧身裤，跪在地上。
和尚慢慢睁开双眼，停止念经，看到月亮女神恢复了原貌，长吁了一口气。
“明年还是这个日子。”月亮女神目视前方。
“是。”和尚说。
“你带他出去吧！”月亮女神说。
“是。”和尚说完便拉着我急匆匆地走了出去，开门时的强光差点儿刺瞎我的眼睛。
（四）
我们走出房间，来到了那个满是人的宿舍，那些人叽叽喳喳，交头接耳地说着什么。和尚领着我，穿过他们。
“我要离开这里！她是个怪物！”走到院子里，我实在忍不住，大叫起来。
“嘘。”和尚赶紧把食指放在嘴唇上，示意我不要大嚷大叫。
“当心惊扰了月亮女神！”他说。
“屁！你的月亮女神是个妖怪，那人的腿还在蹬呢就被她吞了下去！”我说。
“你跟我来，我和你慢慢说。”和尚说。
我们又回到了那片丛林，和尚的步伐依然急匆匆的，我跟在后面，边走边说：“我们又要去哪里?”
“黑海岸。”和尚说。
“还是那个盛产黑贝的地方？”我问。
“是。”和尚说。
一路再无话，我们又来到了那个到处都是贝壳的地方，此时我发现这里是一个被围起来的湖，里面都是很像一朵朵荷花的贝壳，贝壳大张着，里面有黑人在动，改变着各种姿势。
“这里原来是个湖，我一直以为是某个岸边。”我说。
“是，这里曾经是很普通的岸边，只不过这里的海岸与其他的地方的不同，这里聚集着很多巨大的贝壳，它们从海底漂浮上来，把这片海岸都挤满了，后来我便叫长耳精灵们把这片海用土石填满，围成了现在这个湖。”和尚说。
“那得是多大的一项工程啊！”我说。
“确实很费时，但长耳精灵会水下呼吸，所以可以很快用石头填满海底，一块儿一块儿摞上来。”和尚说。
“她们还会水下呼吸？”我问。
“是的，她们是一种神秘的族类，与我们人类不一样。”和尚说。
“你们是怎么来的？”我问。
“我们？”和尚睁开眼瞧了瞧我，又垂下眼，仿佛我知道什么似的。
“你，还有那个胖和尚，还有那些躺着的人，以及这些在贝壳里的人。”我用手指了指那些在贝壳里活动的人。
“这也正是我想和你说的。”和尚边说边沿着湖边走了起来，这次他走的很慢，
我跟在他身后，边走边注视着这片湖里碧蓝的海水。
“这里的水真清澈。”我说。
“以前不是这样的。”和尚说：“在没有用岩石和泥土围起这片海域之前，这里和其他地方的水都是一样的，都是黑色的，没有什么不同。”
“那为什么这里变得如此清澈？如此碧蓝？仿佛可以一眼看到海底。”我不解地问。
“没有为什么，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自从把这片有巨大贝壳的海域围起来以后，经月光一照，那片黑色就消退了，海水变得异常清澈，你看。”和尚说到这里停了下来，用手指着海底说：“那里有一些什么东西，好像是个黑洞，那些贝壳就从那里冒出来，先是堆积在那里，过一阵子就漂浮上来。”
“原来是这样，真是个奇怪的地方。”我说。
“好了，我们走，我给你讲讲我的遭遇吧！”和尚说：“我并不是这个样子，就是你现在看到的，不是我原来的样子，我有头发，并且头发长得还很长，我是搞艺术的，而你看到的，房间里的那个女人……也就是月亮女神，咳咳，那是我的妻子呀！”
“什么？你和月亮女神，那个怪物？是夫妻？”我差点儿又叫出来。
“是啊，但你先别紧张，她以前可不是这个样子，她是个非常美丽贤惠的妻子！”和尚说。
“那是怎么回事？她为什么？为什么吃人？”我问。
“唉，一言难尽，一言难尽呐！”和尚双手合十，脚步又加快起来，为了跟上他的步伐，我又得加快脚步，因为我非常好奇他的过去。
“你听我说。”和尚说：“我们是马来岛的人，我是个画家，我妻子是家庭主妇，没有职业，我们靠卖画为生，一次偶然的机会，我们参加了马来岛马戏团举办的环游世界航海之旅，旅费也不贵，去的人也不多，大多都是和我们差不多生活水平的人，也就是那种生活将就着能过的人。”
“然后呢？”我说。
“我们有一艘大帆船，船上也就十来个人，一个驾驶员掌舵，一个马戏团的导游，一个厨师，剩下的都是游客。”和尚说：“大家非常高兴，在船上有说有笑，到了饭点儿厨师会给我们端来丰盛的晚餐，吃完饭，我们就下到舱里去，下面有许多房间，每个游客都可以回到自己的房间休息，享受海上航行的乐趣。”
“然后呢？”我继续问。
“直到有一天，天气阴沉，船帆突然停下来不动了，因为没有风了。”和尚说：“全船的人都吓坏了，在船上望着天空。”
“又是一件奇怪的事。”我自言自语。
“是，马戏团导游说从来没遇到没有风的状况，他还很自豪地说出他们马戏团的口号：每次都是‘乘风破浪，马到成功’可从来没想到居然遭遇到这种没有一丝风的情况。”和尚说：“那个导游刚说完这句话，一个游客就指着前方不远处大叫了起来：快看！”
“怎么了？”我问。
“是龙卷风。”和尚说：“我们遭遇了海难。”
“什么？”
“是的，那么平静的海面竟然在不远处有一个巨大的龙卷风，上面还放着闪电！正向我们移动过来。”和尚说。
“你们的船被卷了进去。”我说。
“是的，龙卷风离我们越来越近，船上的人早已乱作一团，有大喊大叫的，有呼爹喊娘的，还有揍那个马戏团派来的导游的，还有的惧怕龙卷风的力量，直接跳海了，可当时我们的船行驶的地方四周根本看不见任何岛屿，跳海也注定的是死路一条。”和尚悲伤地说。
“然后呢？你们是怎么活下来的？”我问。
“那龙卷风带着闪电向我们逼近，我们只能坐以待毙，帆刚刚鼓起来，我们就被卷了进去。”和尚的身子一歪，回忆这些事令他感到一阵眩晕。他继续说：“接着，我就不省人事了，船肯定是散架了，我再醒来的时候，就来到了这个岛的海岸边。”
“原来如此，你的经历和我有点儿像，我醒来的时候手里握着一块儿木板漂浮在海面上，然后我抛开那块儿木板儿开始漫无目的的游，直到游到一个木制的码头，上了岸，来到这里，之前发生的一切我都不记得了。”我说。
“我刚刚踏上黑海岸的时候，一眼就看到一位漂亮的女子站在一片树林的前面，好像是专门在那里恭候我是的，我走近一看，发现这不是个女人啊！她不是人类啊！可她是那么迷人，那么美丽，还有两只又长又尖的耳朵来回摇摆，修长的身躯，完美的体型令我浮想联翩，她的两条粉嫩的细腿，从略宽的臀部向下伸长，到大腿处慢慢变细，胯部只穿一条小裤衩儿，头上还戴着黄色小花环。”和尚边说边有点儿激动：“我走到她近前说了一番话，想问问她这是什么地方?她是谁？她也和我说了一番话，但遗憾的是，我们说的是两种不同的语言，谁也听不懂谁的话。”
“我也是这样。”我说。
“你先听我说，不要对号入座，我们的遭遇未必一样。”和尚说。
“好的。”
“那个长耳精灵见我们的语言彼此不通，便转身走进身后的树林，看见她美丽诱人的背影，我竟然不自觉地跟在她的身后，她的耳朵摇摇摆摆，那两条美丽的细腿，竟然……竟然……”和尚欲言又止。
“打起转儿来，对不？”我说。
“看来我们的遭遇确实有相似之处，但还请你继续听我说。”和尚边说边将一只手竖在胸前，继续向前走。
我们经过这片湖旁的一座木屋，木屋里不时有个长耳精灵开门，过一会儿又关门，过一会儿又出来看看，仿佛在探听我们说话一样。在木屋后面有一座大白山，山上竖着好几道皱纹，不时有会飞的仙鹤从山上飞出来，它们围着山飞，不时发出嘹亮的叫声。
“这地方不错，景色有说不出来的秀丽。”我说。
“是的，这个岛叫做月牙儿岛，我们刚上岸时，和长耳精灵走过的那片丛林，叫月光林地。”和尚说。
“很好听的名字，看来你对她们的语言已经了如指掌了？”我说。
“很多年了，每天都要与精灵们相处，多多少少知道一些。”和尚说。
“请你继续讲述你的遭遇吧。”我说。
“好的，我跟随那个长耳精灵走进密林深处，那里有一条小道，是用石头铺成的，我们沿着那条小径一路走上一座山，其间我一直沉醉在长耳精灵美丽的背影之中，心里感叹世间怎么会有如此美丽的尤物。”和尚继续说：“我们走到那座山的山顶，后来我才知道那座山叫月亮山，在月亮山的山顶有一些石柱，但都是断垣残壁，给人的印象嘛，就好像曾经那里有一座石屋，后来被天神摧毁了一样。”
“不是寺庙吗？”我问。
“寺庙是后来才建成的，你先听我说，请耐心点儿。”和尚说。
“在那些断垣残壁的正中央坐着一个人，我走近一看，正是我那是失去踪影的爱妻！”和尚说。
“原来如此！”我说。
“只见那带我上山的长耳精灵对着我的妻子单腿跪地，把花环也撤了下来。”和尚说：“我情不自禁地跑上去大叫‘佟利娅！我的爱妻！’”
“‘你在说什么？哪里来的老秃驴！’我的妻子竟然说出了这样的话！竟然说我是个老秃驴！”
“‘你在说什么呀！佟利娅！我是王蒙蒙啊！你不认识我了吗’我说。”
“‘王蒙蒙？谁叫王蒙蒙？你这个老秃驴！’她又叫我老秃驴！”和尚说。
“她为什么总叫你老秃驴呢？”我问。
“我也问了和你同样的问题！我对我的佟利娅说：‘你为什么总叫我老秃驴呢?’我明明是有一头长发的艺术家啊！谁知她竟然叫我摸摸自己的头发，再看看身上的穿着!我把手摸向头顶差点儿昏死过去，脑袋顶上光光的，再低头看看自己的身体，这件黄色布衣和袈裟就穿在我身上了。”和尚说。
“什么？这是怎么回事？”我惊讶地问。
“我都快急死了！怪不得我的佟利娅不认识我了，我怎么变成一个和尚了呢？我大喊大叫乞求有人能救救我，我恨不得把自己打死！我明明拥有一头令人羡慕的秀发，怎么，怎么突然变成了这样！”和尚悲伤地说、
“然后呢？佟利娅和她的长耳精灵说了什么？”我问。
“佟利娅静静地看着我焦头烂额的样子，突然爆发出一阵淫荡的大笑，而那个长耳精灵依然跪在那里一动不动。”和尚说：“佟利娅说了一句我听不懂的话，招呼那个长耳精灵站起来，咬着她的一只摇来摆去的耳朵说了些什么，那只长耳精灵听完便从身后掏出一把匕首架在我的脖子上，月光下，那个匕首闪闪发光，我吓得一动都不敢动。”
“然后呢？她们把你关起来了吗？”我问。
“那倒没有，她们没把我关起来，恰恰相反，佟利娅是这么说的：‘老秃驴，老秃驴，不要冒充我的丈夫，我也不认识什么王蒙蒙，但你既然来了，就得帮我做些事情。’我问是什么事情？佟利娅说：‘老秃驴，老秃驴，你在这里建一座寺庙吧，寺庙的名字里不能有月亮二字，还要在寺庙里再建一座大房子，把我关进去！’把她关进去？这是什么意思？我的佟利娅不仅不认识我了，而且还说起了奇怪的话！我的命运太悲惨了。”和尚说着说着，声音哽咽起来，但依然目视前方，一步一步走着。
“后来呢？后来怎么样了？”我现在连想逃跑的事儿都忘了，我被和尚的遭遇吸引住了。
“后来？后来我和佟利娅学了一段时间的精灵语，掌握了精灵语的语法，又凭借我见过的寺庙印象，指挥精灵们建成了这座寺庙，名字本来想叫‘潭柘寺’后来觉得这个名字听起来很熟悉，也许已经有寺庙在用了，我就把‘柘’字改成了‘拓’字。”和尚说。
“原来是这样。”我说。
“是这样的。”和尚点点头，继续走，边走边说：“寺庙建成以后，我还做了一块儿匾，上面题上了‘潭拓寺’三个大字，我写的，这一切都做完了，我，佟利娅，还有长耳精灵聚在为佟利娅建成大房间里。”
“你们说了什么?”我问。
“还能说什么？佟利娅居然让我搞点儿体育器材来！哪有体育器材？害的我沿着海岸找了个月才找到一些废弃的铁条，不知道是哪艘船上的，我就都搬了过来，让长耳精灵按着我印象中双杠，单杠的样子做了几个，摆放到这个房间里，我觉得佟利娅在提出这些要求的时候不像是一个失去记忆的人，然而她就是认不出我来，不知是真的，还是装的，而我的头发也确实……”和尚摇了摇头。
“真是奇怪呀！”我说：“我也是被长耳精灵引上山来的，我却没有变成光头，穿上袈裟什么的。”我看了看自己的衣服，摸了摸自己的头顶。
“你先不要对号入座，我们的经历有不同的地方。”和尚说：“把体育器材，就是那些废铁做成的单杠，双杠运到房间里以后，佟利娅没再说什么，只是叫我站在寺庙门口，等候长耳精灵丛山下的黑海岸为她带上人来。”
“原来这一切都是那个女人的阴谋。”我说。
“开始的时候我也疑惑不解，佟利娅到底想干什么？直到我第一次看见她……看见她……看见她进食。”和尚有些哆嗦：“我才知道她已经不是我曾经的妻子，她变成了怪物！这个地方有魔法！”
“魔法？”我问。
“魔鬼！不然我的佟利娅怎么会变成那个样子？那天下午，月光惹得我昏昏欲睡，突然从寺庙里的那个大房间传出佟利娅的大叫声，仔细一听，她又在喊老秃驴！我只好赶紧进去看看她有什么事？她对我时候叫我跟在她旁边的长耳精灵去这边的海岸，叫我监督那些长耳精灵把这片海域围起来，我哪里知道为什么？等过了很多时日，海域终于为了起来，我才发现从海底漂浮上来很多很多巨大的贝壳，它们像荷花一样在海面上摊开，漂浮着。”和尚说。
“然后呢？”我问。
“然后佟利娅知道这件事非常高兴，就命令长耳精灵把新到这个岛上的一批人送到这里，把他们一个一个用匕首逼着，就是像之前对待我那样，刀架在脖子上，送进那一个个张开的贝壳里，那些人刚刚钻进去，长耳精灵就把贝壳给盖上，你都能听见进去的人痛苦地敲击贝壳盖儿的声音，看到这一切我心惊肉跳，这不是把人活活闷死吗？”和尚说。
“我还以为他们是自愿钻进那些贝壳里，练什么功呢？”我说。
“开始是被逼迫的！直到贝壳里没有了声音，那些长耳精灵们才列队离开，向佟利娅汇报。”和尚说：“过了很长时间，佟利娅再次让我跟着长耳精灵们来到这里，她们打开盖子，每个贝壳里都有一股蒸气冒出来，人都变黑了，但是令我吃惊的是那些人没有被闷死，而是还像活人一样在动！有打坐的，有熟睡的，有蹦蹦跳跳的，但却没有人想出来，他们各自的贝壳好像变成了他们的家一样！或者说，他们变成和贝壳连接在一起的肉！”
“后面我也能猜到了，你的佟利娅要进食了。”我说。
“正是如此。”和尚说：“那天我正在和佟利娅学精灵语的语法，突然房间的大门被打开，长耳精灵们一个接一个推着手推车进来了，手推车上都放着那些巨大的贝壳，里面有人没有人我当时并不知道。”
和尚说完坐了下来，他坐在湖边绿草丛中的一块儿石头上，我也气喘吁吁地停下脚步，看也没看，想也没想，就坐在草地上。
和尚捡起一块儿小石子儿，投在湖面上漂浮着的贝壳上，那贝壳经石子儿的撞击后居然弹开了，然后又合上，我在一旁观看着这一切。
“她们把手推车都推进房间里，塞满了整个空间，就跟你刚才经历的一样！之后她们便开始跳舞，围着我和佟利娅，每个长耳精灵头上还戴着黄色的花圈一边儿跳舞一边儿唱，有时还会有节奏地拍手打牌子，我不解地看着这一切，而佟利娅却面露喜色，嘴角扬起一抹满足的微笑。”和尚说。
“和刚才的仪式一样。”我说。我也捡起一颗小石子，比和尚刚才手上拿的略大一点儿，朝着湖面上其中一个贝壳儿扔去，贝壳立即张开，里面有一个黑人正在做体操，呈一个大字形，背对着我，然后又把他盖住了。
“‘老秃驴，老秃驴，我要开饭了，你要看吗？’佟利娅温柔地对我说。”和尚说：“‘怎么？开饭？’我说，学着学着精灵语怎么突然要吃饭？我十分不解，以为佟利娅只是想吃平日做的一日三餐，谁知她……”
“重复刚才我看见的那一幕。”我说。
“基本上是这样的，我一转头，佟利娅变成了一只吓人的鬼！我当即昏死过去，醒来的时候正好看见她吃完最后一个贝壳里的人，正从嘴里吐出一堆白骨。”和尚说：“我不管自己虚弱的身体，大声对佟利娅说：‘佟利娅，你做了什么？你……你把人吃了！’谁知佟利娅不慌不忙地说：‘谁是佟利娅？我是月亮女神，是这里的神，你应该向我跪拜！我不爱吃和尚的肉，而且你也没被闷熟，一定很酸！’说完她发出一阵大笑。”和尚做出非常痛苦的表情，从地上找了一块儿砖头那么大石头，朝着一个贝壳扔了过去。石头砸在贝壳上，贝壳立即弹开，竟把石子弹向水里，沉了下去，贝壳里又露出一个做体操的人，正哈着腰，压腿呢。
“唉。”我感叹了一声。
“我拔腿就想跑，想要赶紧离开这个吃人的地方，谁知我刚走出门外，就被一阵强光蒙住了眼睛，当眼睛适应了光之后，当初接待我，引我上山的那个妖艳的长耳精灵掏出一把明晃晃的匕首对着我，我吓利瘫坐在地，只见那只长耳精灵高举着匕首就要向下戳向我，我赶紧连滚带爬地滚回了房间里，门被重重地关上，那声音就像关上了一扇牢门，我又回到佟利娅的身旁。”和尚说。
“难道就没有办法离开这里吗？我会游泳，我可以逃走。”我说。
“别傻了孩子，这个岛方圆几百，甚至几千海里看不见岛屿和陆地，海又是黑的，周围终日见不到阳光，你就……。”和尚说。
“我……”我一下子哽住了，过了一会儿又说：“我一定要想办法离开这里！”
“我回到佟利娅的身旁，你知道她是怎么说的么？”和尚说。
“怎么说的？”
“她说：‘老秃驴，老秃驴，你都这副模样了还想逃走？看你虚弱的样子，我肯定饶不了你！放心，我不会吃掉你，我叫你一辈子看着我吃人！还的帮我做事！’我听后稍微有些放松，因为不会被吃到，我觉得非常庆幸。”和尚说。
“不会被吃掉，但你一辈子都得看着她吃人，还得帮着她杀人，用那些奇怪的贝壳把人煮熟了。”我气氛地说，头上开始淌汗。
“他们和贝壳里的肉似的，与贝壳黏连在一起，简直生不如死。”我说：“想想就令人恶心。”
“那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呀！”和尚流下两行眼泪说：“但也不一定都像你说的那么痛苦，而且我为那些人求过情，佟利娅说她并不勉强，因为他们来到这个岛上基本上是死路一条，实在不想被她吃的可以当和尚，小坛就是其中之一，就是接你进寺庙的那个胖和尚。”和尚说。
“原来如此。”
“而且，其他人也不像你说的那么抗拒，有的竟然主动钻进贝壳里，自己甘愿当食物被佟利娅吃。”和尚说。
“怪不得那间宿舍里躺着的人都在笑。”我想。
“你想想吧？是当和尚还是钻进贝壳里等着被吃，一年举行一次食人盛宴，分批进行，来岛上的人源源不断，贝壳里的是佟利娅明年的食物，宿舍里躺着的那些是后年的，还有大后年的，大大后年的。”
听完和尚的话，我沉默了一会儿，思索着自己的命运，是跳海逃走，还是留在这里当和尚，给所谓的“月亮女神”打下手，还是直接变成她的食物。
我站起来想走一走，正在我沿湖岸边走的时候，一个长耳精灵从密林深处向我走来，先是人的影子，后来看到她的两只摇摆不定的耳朵，黑暗中两只惨白的眼睛，两条看起来会打转儿的细腿，瘦削而苗条的身材，来的正是我那美丽的向导，我认出了她来，然而在她的手中拿着什么东西，在月光下闪闪发光，那是一把匕首！她正向我缓缓走来。
向导改变了以往温柔微笑的脸庞，她变得严肃起来，虽然长耳精灵们彼此长得都差不多，但我依然可以从一种熟悉的气息分辨出这就是我那美丽的向导。
只见这只长耳精灵走近我，用手指了指一个靠在湖岸边，仿佛一朵盛开的荷花一般的巨大贝壳。我对她笑了笑，想和她再说说话，彼此听不懂也可以啊！没想到她再次指了指那个贝壳。那个贝壳敞开着，里面洁白无瑕。我焦急地回头想找到和尚，想让他过来为我做一下翻译，谁知和尚已经出现在我的背后。
和尚也惊慌失措，与长耳精灵提出了交涉，两人措辞激烈，显然状况不容乐观。
和尚转过头来，流着眼泪对我说：“对不起。我已经尽力了，可佟利娅她……她……”和尚哽咽起来：“她一定要吃你！还是明年那一批！”
我一听，脑袋嗡地一下，拔腿就想跑，想着跳进漆黑的大海，死在海里也比被那个怪物吃了好啊！可我刚要迈腿，无数个长耳精灵已经站在我的面前，她们手里的匕首都是明晃晃的。
“唉……”和尚长叹一声，又昏了过去，而两个长耳精灵用两把匕首左右架在我的脖子上，两只手紧紧握着我的左右双臂，把我推向那个沿岸的又白又大的贝壳。
我的两腿拼命乱蹬，希望减缓自己死亡的过程，然而长耳精灵看起来柔弱，实则力气非常大，她们没费什么力气就把我丢进贝壳里，贝壳的上盖“砰”地一声盖上了。我拼命地敲击贝壳的内壁，用手捶，用脚蹬，但都无济于事，知道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空气开始变得稀薄，我昏了过去……
一年以后。
贝壳盖被人打开，我苏醒过来，看见了和尚的脸，我想大声喊叫，却叫不出来！我用力站起来，想跳进湖里，却发现头重脚轻，离不开贝壳半步，只能做一些简单的动作，我向和尚示意，和尚悄悄对我说：
“该被吃了。”
我的心“咯噔”一下，知道自己时日无多，但我说不出话来，我看到我的全身已经变成纯黑色。衣服、裤子、内衣、内裤全不见了，只好蜷缩起身体，试图在贝壳里睡去。”
“熟了。”
我隐约听见长耳精灵大喊了一声我听不懂的话，紧接着是一阵嘎啦嘎啦的声音。我所呆的贝壳被抬了起来，应该是放上了其中的一辆手推车。
过了一会儿，我听见贝壳外有喧闹声，有击掌声，有歌声，我知道自己已经呆在佟利娅——月亮女神的那个房间了，那些长耳精灵一定已经围成一个大圈，围着佟利娅——月亮女神跳起舞来，这是月亮女神的进餐仪式。
一道光照射进来，轮到我了，一直长着长指甲的大手抓起我的躯体，我感到浑身酸疼，定睛一看，一张丑陋的鬼脸正张开它那呲着牙的大嘴，一瞬间我便不省人事。
我再次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在一个陌生的地方，浑身是汗，战栗不已。
“你醒了?”一个女人的声音在问我。
“我……还活着？”我惊讶地说。
“是的，你昏迷了很久。”那个女人说、
“这是在哪里？”我问。
“战地医院。”女人说。
“我为什么会在医院？”我问。
“因为你昏倒在自家的窗前，经过检查，我们发现你的眼睛因为受到超出承受限度很多的强光刺激，导致视神经系统完全瘫痪，不过所幸我们帮你修复了。”女人说。
“什么强光？”我问。
“原子弹爆炸后一座城市被摧毁了，蘑菇云放射出剧烈的强光，你只要再离近爆炸区域一公里，你的眼睛就会彻底失明。”女人说。
“我有点儿印象，我从窗外看见很远的地方放射出剧烈的强光，之后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我说。
“是的，是来马岛扔下了一颗核弹，他们的科技领先我们一步，越过了防空导弹的拦截，成功摧毁了我们的一座重要工业城市。”女人说。
“天哪！我做了一场噩梦，我梦见在马来岛附近有一个月牙儿岛，上面住着好多长着很长很长耳朵的精灵，还有……还有……。”我感到头疼欲裂。
“月牙儿岛？确实有一座那样的岛屿，外形就像一个月牙儿。”女人说。
“真的吗？”我问。
“真的，不过，那里并没有长着长耳朵的精灵，而是居住着许多许多印第安土著人，但据我所知，这些印第安土著人早已灭绝了。”一个男人的声音说。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