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
我是在大一的第一堂实验课里认识Jason的,我认识的第一个台湾人。
整个大学,我们一起学习,一起打球,一起做饭,他一度成了我最好的朋友,同寝室的室友。
认识了几个月后,有一天他告诉我他爸爸是导演,叫朱延平,我上网一搜,才发现原来是那个拍过《乌龙院》,捧红了无数明星赫赫有名的朱延平。第一次我感觉自己离娱乐圈这么近,那些之前与我毫无关系的八卦新闻也有了一些乐趣。记得那年拍《大灌篮》,Jason去上海探班(看他的偶像周杰伦)的事情被某家八卦媒体刊登,里面夸张且不太符合事实的内容让我们足足笑了半年。
于是慢慢地,在他的影响下,我开始看诸如《康熙来了》,《星光大道》那样的综艺节目,开始听台湾的独立音乐,开始看台湾小清新电影,从陈绮贞《九份的咖啡店》到丝袜小姐《下雨的垦丁》;从自然卷的《蘑菇之歌》到张悬的《喜欢》;从《那些年》到《沉睡的青春》;从《三十六个故事》到《逆光飞翔》,一发不可收拾。写不完的名字,说不完的故事,能够被写进歌词里的地名,能够被拍进电影里的场景,一定是美好的。
就这样,对于台湾这两个字,我随着每一次的遐想渐渐倾注了越来越多浪漫的想象,我想去看一看小学课文里的日月潭,歌里的阿里山,《那些年》里的平溪,《赛德克巴莱》里的太鲁阁…我更想去品尝综艺节目里聊到的美食,体验夜市的喧闹,猪血糕,蚵仔煎,珍珠奶茶…关于台湾的一切,我都想体验。
“有生之年,我一定要去一次台湾!一颗梦的种子早已被埋在了诸多期许的泥土里。
大学毕业,时间如梭,一晃十载,却一直没去成台湾。我遇到了更多的台湾人,他们温文尔雅,柔软的台湾腔灌溉着我那遥远的梦,我想,不能因为生活的琐碎而一次又一次地拖延,只有不行动的人才会给自己找诸多的借口。
今年复活节假期前夕,正在网上查询着什么,突然看到广告里有去台北的往返机票,不贵。台湾再一次在呼唤,梦想再一次蠢蠢欲动。这次,我没有犹豫。
一 新竹,五年前的约定
伦敦 – 桃园机场 – 新竹
经过几小时的火车,再十二个小时的飞机从伦敦到台北已是当地时间晚上六点了。在飞机密闭的空间里是感受不到白天与黑夜的交替的,只是觉得过了好久好久,再加上飞机上提供我最爱的Sapporo, 陆陆续续喝了几瓶,下飞机的那一刻彷佛刚从一个很遥远深邃的梦里苏醒,晕晕乎乎地,内心甚至还残留着一些电影里的矫情和感动。
就这样,我以一种朦胧的,迷离的状态,初次踏上了这梦寐十年的土地。
酒未醒,梦未断。桃园机场的诸多细节我已经记不太清楚了,只记得人不多,节奏很慢,到处都是繁体字。
行李出来得很慢,终于,当我把我那沉重的登山包背上身,我才顿时反应过来,我到台湾了!一股兴奋的激流须臾间便将那些劳累和迷离冲到不知何处,接下来十天等待我的未知和精彩,让我迫不及待。
在踏上旅途之前,我得先办两张卡,手机卡和悠游卡。
手机卡买了一张中华电信的4G计日行预付卡-10日型,500台币,100台币的话费,无限流量。柜台的小姐姐温柔耐心地回答了我很多繁琐的问题,帮我换了卡,最后还贴心地给了我一个小小的塑料封袋,让我把自己原本的卡放进去,以免丢失。这样的小细节是我在国内买手机卡时从未有过的经验,即温馨又温暖。
悠游卡是畅游台湾最方便的交通卡,捷运,公交车,台铁,停车场,除高铁外几乎所有的交通工具都能使用。我买到的是独家Q版黑熊的设计,上面有台北101,有便当,有天灯,满满的台湾元素,还有一只笨笨的黑熊,画风萌萌的,浓浓的台湾小清新风。
从桃园机场搭捷运去台北高铁站,再搭高铁去新竹。火车上,外面已是一片漆黑,也就才过了一个小时,南方的夜来得真快啊。
Y已经在新竹高铁站等我了。
Y曾经来我们学校交换一年,从陌生到熟悉,我们带着对两岸的好奇,渐渐地互相了解。不论是“红色”的,还是“蓝色”的,“绿色”的,或许会有不同的看法,无法消除的立场和偏见,但人之最根本的交流一定是超越一切“颜色的”她的善良和淳朴,是我在台湾人和大陆人里都看得到的,那才是打开了解大门之根本,求同存异,本身就比什么都一样,要好玩的多吧。
我很珍惜我们能彼此放下立场而成为朋友,在博三那段幽暗的岁月里,这样的友谊就如黑夜中一枚璀璨的星光,以至于每每想起都会温馨一笑。还记得她回台湾之前留了一张卡片,自己做的,上面贴了诸多台湾的风景,写着“希望你早日完成来台湾环岛的愿望,有机会台湾再见咯。”接着回去不久后又寄来一大箱台湾的食物,说要让我提前体验一下台湾。
五年后,我坐在她的车里,和另外两个有过一面之缘的台湾小伙伴,大家都已长大了,没有太多的叙旧和煽情,嘻嘻哈哈地,将行李放进民宿后,立刻冲到了城隍庙。至少对于美食的追求,两岸是高度“统一的”。
新竹城隍庙是清朝就开始修建的庙宇,供人供奉祭拜,百余年来宏伟的大殿伫立在那,沉淀了信仰,沉淀了民心,也同时凝聚了文化,凝聚了生活。但真正将千千万万颗心紧紧地连在了一起,或许并不是它的庄严厚重,也不是信仰的力量,而是诸如贡丸,米粉,润饼,等再普通不过的食物,它们才是这片土地共同的乡愁,是超越一切的认同。于是一家一家的食店围绕城隍庙而开,很多甚至经营了百年。民以食为天,越是接近生活的本质的东西才越值得被在乎,被尊重,城隍庙在人们眼中早就成了美食的代言词。
先是贡丸汤,米粉,肉圆,还有蚵仔煎,都是新竹的特色。一切都很鲜美,然而我还是最喜欢肉圆,当地又称霸丸,又滑又Q,咬开来里面鲜红一片,四溢飘香。一开始我以为那鲜红是辣椒酱,却很纳闷一点儿都不辣,反而甜甜的,后来才知道那是红糟,是酿红曲酒最后阶段筛滤剩下的酒糟。猪肉馅,青葱,酒糟,佐料,被包在米浆佐以番薯粉和太白粉做的皮里的先蒸后渣,复合的味道此起彼伏地取悦着我的味蕾。
一顿风卷残云,桌上一点食物都不剩,我感觉已经七八成饱了,微微犯困。Y同学说,接下来带你去庙口鸭香饭。听到这个立刻精神了,毕竟我一直都很爱吃鸭肉。浓浓的葱油香和鸭油香伴着香喷喷的米饭,让人情不自禁地大口大口地往嘴里扒,很下饭,真的很下饭!如果觉得油腻了,还有配送的小黄瓜,但最惊为天人的,还是那微甜的高丽菜。
从店里出来,已经很撑了,可还是没有抵挡住味蕾的诱惑,又吞下一个春卷和一杯珍珠奶茶,边吃边和小伙伴们闲逛。没有灯火通明,街道窄窄的,摩托车很多,我们闲聊着一些有的没的,很快就晚上11点多了,大家都该休息了。
五年的约定就这样圆满结束了。我当初只知道Y是来自张惠妹故乡的台妹,不曾想她和她的朋友们都是台湾半导体产业的高精尖人才,可无论大家在做什么或者成为了什么,当初的真诚却始终没有变过。就像我的很多朋友,随着成长都各自天涯,或许久不联系,相聚也是遥遥无期,但无论多久未见,情谊早就扎在了心里,超越了政治,超越了立场,超越了国界,没有人可以撼动。
不知何时再能见到这群可爱的台湾小伙伴了。
夜已深,明天还有一整天的行程。
晚安,新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