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都开了,天也热了。沪上的春秋两季向来短暂,再过几天,夏天就又要卷土重来了。
说道夏天,不自觉就会想起夏日的夜晚,日间日头太毒,傍晚时分,太阳落了山,三三两两的人们就会出来纳凉,或者散散步,或者梧桐树下搬上三、五把竹椅,摇着蒲扇聊天。
有时屋里太热,有的人家也会把床搬出来,直接睡在夏夜的星空下,一觉睡到天色渐明,才撤了床,洗漱一番,上班的上班,上学的上学。
大学时在武汉,著名的三大火炉之一,天气尤其炎热,那时候空调还没普及,为了凉快,居民们在街道上摆满了竹床、钢丝折叠床,老少爷们,大姑娘小媳妇也不太避讳,披个薄床单,就能睡个四仰八叉。
宿舍里面即使有风扇,也是酷热难熬。有的同学为了睡的舒服,爬到宿舍楼顶楼的楼板上睡,楼板上浇了一层沥青,白天被晒的滚烫,夜里同学们架个梯子运水上来浇,几大桶水下去,地板也凉快了一半。水风干后,席子一铺,就地一躺,舒服惬意,楼顶上风也比较大,凉风习习,没有汗,一夜安睡。
不过人生几十年,说道印象最深的夏夜星空下的睡眠,要数小时候回老家那一次。那时候到老舅上班的供销社玩,供销社的院子很大,几棵泡桐和白杨枝繁叶茂,风一过哗啦啦响,天热,老舅把木床啃哧啃哧从屋里拖出来,摆在大院正当中,上面铺上苇席,还有点扎屁股,简单铺个床单,摆个枕头,人躺上去,一抬眼,星光灿烂。
现在还记得老舅教的辨别北斗七星的口诀“勺子星,把朝东,谁能数七遍,到老不腰疼”。那时候农村没什么灯光,一到天黑,很容易看见满天的繁星,不像现在,城市化的侵袭,城市和乡村的灯光映照到天上,除非亮度特别高的星,才能分辨。
虽说是夏季,但是毕竟是北方,睡到后半夜,地底的寒气上来,不小心的话也会着凉,所以老舅特意多拿了一床单子备着。后半夜时果真觉得冷起来了,不自觉的把单子裹在身上,蜷缩在一起,又过了一会,觉得有水滴下来,迷迷糊糊还没反应过来,一阵暴雷滚过,雨点霹雳吧啦就砸了下来。
老舅和我,真是狼狈的很,拉扯起床单往房间里一通狂奔,但还是被淋的落汤鸡般,彻底没了睡意,虽说这夏天的暴雨来的快,去得也快,但床和席子已彻底被雨水浇了个透湿,没办法,爷俩只能把供销社的办公桌拼在一起,垫上床单,凑合到天亮。
从大学毕业后,基本上再没经历过在星空下的露天睡眠,到现在这个年纪,即使有这个念想,身体上也没了这个条件,这么露天睡一夜,保不齐着了凉,又要感冒发烧。
不过也没啥遗憾,毕竟年轻的时候也折腾过,经历过,在记忆深处也算保留了那份独特美好的体验,四仰八叉的躺在床上,无需仰望,即可见星空。银河,深深浅浅,牛郎织女隔河相望,横架在河上的,还有那把朝东的北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