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冷

我这次的感觉绝对没有错，就是冷，好冷。手臂上的鸡皮疙瘩颗颗暴起，吸一口气，居然打了一个寒战。

在走廊穿过，大家都避让不及，奇怪的眼神看着我，似乎要躲，又似乎不好意思躲得那么直接。看到这样的情景，让人心里只会更冷，人情薄似纸啊！

我知道自己身边有了什么不正常的东西，我感觉一向很准。气场不对。

进入春天已经很久了，我还穿着厚厚的外套，没注意到身边的人越穿越少，外面灿烂的阳光似乎对我也没有影响。我真的感觉不到温暖。

小倩弯着狐狸样的眼睛对我笑道：“刘斌，你是怎么搞的？大男人这么怕冷？”

我苦笑。

在小倩面前，我经常说不出话来。同事们都说我对她有意思。

有意思是什么意思？我不想和小倩意思意思，其实对她完全没那个意思。我妈说过，这样的女人都是吃了男人还不吐皮的。

小倩经常戏弄我，比如说，就在刚才，她正在眯着眼睛笑着，一双弯着的眼睛却突然竖起来，直勾勾地盯着我脑勺后面，嘴巴微张，红红的嘴唇在此刻一点也不性感。

我汗毛倒竖，手指都哆嗦起来。小倩却捂着肚子哈哈大笑：“刘斌，你胆子可真小，是男人吗？”她知道我胆子很小，最怕神神鬼鬼的东西。

在小倩面前，我根本没有还手之力。

2、酸

小倩不算漂亮，也不算年轻，但是她那柔软的腰肢和一双总是笑眯眯的狐狸眼，粘住了许多男人的眼珠子。

“小倩，你怎么老是调戏人家刘斌啊，人家刘斌刚出校门，还是个童男子呢。”马大姐有时候看不过去，就替我说两句。

我的脸刷的红了，偷偷看小倩，她正抿着嘴笑我。

“哟，马大姐，你怎么知道刘斌是童男子？你试过啊？”

马大姐说不出话来，狠狠地啐了一口，嘴里嘟哝着：“什么人哪，以为老板真喜欢她呢！那么多二十郎当的嫩妹子不找找她？嘁！还不是玩玩。”

快下班的时候，小倩从我座位旁边走过，有意无意地蹭了一下我的肩膀，手指一抖，一团纸丢在了我的桌子上。抻开一看，纸条上写着：“下班后等我。”

下班时间一到，同事们陆续离开办公室，我想走，腿却哆哆嗦嗦的迈不动。坐在斜对角的小倩捂着嘴扑哧一笑，马大姐看见了，骂一句：“矫情！”又大声对我说：“刘斌啊，下班啦，不回家啊？”

我心虚地回答：“有点事要加会儿班，马大姐您先走吧，再见！”

办公室里没人了，我偷偷抬眼看了看小倩，发现她正看着我。她冲我招了招手，我的腿不听使唤地站起来，朝她走了过去。

还没有走到她身边，就听见她的手机响了，她接起来，笑的蜜都流出来了：“是，好的老板，行……讨厌……”然后站起来就走了，把我一个人晾在那里。

走了几步，她一回头，给了我一个让人骨头发酥的笑模笑样的眼神，真像一只狐狸！

3、麻

我回到自己租住的小屋，冲到柜子前面用注射器抽了一管药物，一下子扎到自己胳膊上，不顾疼痛把药物往血管里推，感觉才好了一些，周围没那么像冰窖了。

电话响起，一看号码就知道是我妈，我们每天都要有一通电话。她怕我打回家浪费我的钱，估摸着我下班到家了就打过来。她老说她的钱放着也没用，但是她一个老太婆能有几个钱呢？如果找不到我就隔几分钟打一遍，生怕我出什么事。不过我下了班也没什么事情，就是回家。班也很少加。

我妈照例问了问今天都做什么了，让我注意身体，注意饮食，注意休息，说她很想念我，让我赚钱了就回去。然后就挂了。

我倒出一把药扔进嘴里，强忍住喉头的哽咽。

按理说，老母在，不远游。是我无能，人太老实，钱也不会赚，到现在连媳妇都没有娶上一个，我真对不起我妈！她老人家这辈子都命苦，嫁了个老公只会添乱，她跟在后面擦屁股，生了个儿子又不像人家儿子，能赚大钱，当大官！不能接她出来风风光光，让那些当年看不起她的人后悔！我无能！我无能！我不停地想着这些，拳头一下下砸在墙上，直到鲜血一缕缕地顺着墙滴下来。

我眼前浮现出了下班之前，小倩回头给我那个勾魂摄魄的眼神，想到这个女人的脸和柔软得像风摆柳似的腰肢，我的情绪慢慢缓和下来。

在这最后的一段时间，我要为我妈了结了这桩事情，也算尽孝了。

4、辣

一上班，小倩就走到我身边，轻笑着“命令”我：“刘斌，我没吃早餐，去帮我买！我要吃老于家的包子，辣白菜馅的啊，正减肥呢！”说着看似无意地扭动了一下腰肢。

马大姐在我身后低声骂：“狐狸精！”我估计这声音小倩完全能听见，可她毫不在意，迈着轻快的脚步走了。

我从钱包里小心翼翼地翻出两块钱，跑下楼去给她买早餐。两个素馅的包子，早上就吃这么点，怎么也吃不胖。怪不得她这么苗条了。

买回来之后，我带着辣白菜馅包子走到小倩桌子前面，不敢抬头看她，把包子放下，又想说些什么，又想马上离她远远的。小倩笑嘻嘻的损我：“都不知道带杯豆浆，呆子，不懂得疼女人。”

我一紧张就浑身冰凉，腿又开始哆嗦了。

小倩又捂着嘴笑了，她轻声道：“下了班别走啊。”

我不知道哪来的气，气鼓鼓地回答道：“我不不走。”

小倩“噗嗤”笑出声来：“什么‘不不走’？还结巴了啊？生姐姐的气啦？给姐姐个补偿你的机会嘛。”

我沉默了几秒钟，她也不说话，只是饶有兴致地看着我。我的脸越来越烫，扭头回到自己的办公桌前。

马大姐在我身后道：“男人啊，都是下贱胚子。”我知道她在说我，但是装作没听见。

这一天，终于来了。

5、涩

下了班，小倩和我肩并肩走在马路上。这应该是我妈最愿意看到的吧？她的儿子和一个长得挺好看的女人走在一起——虽然小倩比我年龄大了点，但是我这条件找到这么个女人算不错的了。但是我怕女人，她们都是狐狸精，除了我妈。

我没钱请小倩下馆子，小倩让我送她回家，说下厨做饭给我吃，我就送了。她住的小区不算高档，我还以为她那么会勾搭男人，肯定不缺钱呢。不过至少比我住的地方强多了。

她一开门，一股女人住处特有的香味扑鼻而来，真好闻。我跟着小倩走进门，她带着一点点不好意思说：“租的房子，没怎么收拾。”

我有点惊诧，她可真行，是等着男人给她买房子吗？岁数也不小了连个房子也没有，她不是很能套男人的钱吗？

小倩穿了围裙去厨房做饭，我等今天等了很久了，腿都激动得有点哆嗦。我下定了决心，走进厨房，从背后抱住小倩就亲。小倩惊讶地挣扎了一下，握着刀的手在空中乱划，我把她压在墙边，手在她身上一阵乱摸。小倩惊叫着，抱着我倒在了地上，手里的刀深深扎进了我的身体，这个画面我自己演练了很多次了，一定会扎进我的身体的。

这下我死定了。我这种病，一流血就止不住的。

至少我辛辛苦苦存的钱买的保险还能帮我妈养老。

妈，儿子不孝，死在你前面了。

6、苦

我醒过来看到了两个女人，一个是我妈，一个是小倩。还有几个警察。我妈坐在我床边，一把把地抹着眼泪；小倩躺在我隔壁的病床上，直愣愣地盯着我妈。

“我欠你们一家什么了？我上辈子欠你们家什么了？臭婊子！”小倩疯狂地把枕头砸向我妈，她手上输液的针头开始渗出血来，护士连忙抱住她。

“别这么对我妈说话。”我挣扎着要护着我妈，身体却软绵绵的动也动不了。

“自己得了绝症还想嫁祸我！就为了得钱给你老不死的臭婊子买棺材用！什么样的老子就养出什么样的儿子！一窝畜生！”小倩一双怒目瞪着我和我妈，泪流满面，浑身都在哆嗦。

“狐狸精！你才是畜生。”我突然有点怕这个女人，鼓足了勇气叫道，“勾引我爸，破坏别人家庭的狐狸精！要不是你，我爸也不会不顾工作去云游世界，也不会早早得病去世，我也不会考不上大学，我们家也不会败！”

小倩愤怒地看着我，转而看着我妈，突然大笑起来：“老不死的，你就这么教你儿子的？你和那畜生不愧是夫妻啊！好，好，好……”

我妈一个劲儿的哭，什么话也不说。

我觉得事情有点不对劲。一个警察向我走过来，我询问地看着他。他声音冷漠：“你就是刘斌吧？告诉你吧，你爸爸刘铁十年前强暴了叶小倩被判刑，出狱后没多久就去世了。你现在涉嫌保险诈骗，故意伤人……”

什么？！

我妈站起来喊：“住口，住口啊！”

我无力地问我妈：“这是真的吗？”

难道不是有狐狸精勾引我爸，我爸才一蹶不振的？难道我爸不是去云游世界，而是去坐牢？难道我们家不是都毁在这个狐狸精手中？我爸居然是个恶贯满盈的犯人？我不能接受这一切！

我自从知道自己得了绝症，就决定要替我全家报仇。我倾我所有、费尽心机、千难万难才找到了小倩。

我本是个懦弱的人，我不敢杀人，那就嫁祸给小倩吧！还能留给我妈一笔钱，我就是这么想的……

小倩继续道：“你爸已经死了？你现在得了绝症？哈哈哈。报应，这是报应啊！你爸毁了我的生活，他的儿子居然还嫌我不够惨，想让我成为杀人犯。现在我终于看到报应了。”

我听着她又哭又笑的声音，腿又开始哆嗦，我觉得冷，周围好冷，像掉进了一个大冰窖。我眼前开始模糊，耳边的声音渐渐远去，好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