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7破釜沉舟---攻敌要害还是虚晃一枪
项羽点头道：“正是。稳固后方之后，下一步就是为全军造势了。渡河之后，马上要让全军每一位将士树立有进无退的决心！”
小武钦佩地道：“那就是流传千古的美谈---‘破釜沉舟’了？”
项羽淡淡道：“嗯，正是。我军既然整军良久，好不容易将内部问题全部解决，此时正是出战的最佳时机。”
“其实两个月的驻扎时间并不白费。早在渡河以前，我已将战事的一切、来回反复盘算，战情早已烂熟于胸，全盘策略均已万无一失，就等全军的士气升至顶峰，即可开战。”
小武点头道：“我明白了，怎么打你早已心里有数；故一过黄河，就让20万楚军破釜沉舟，只是给全军的气势点上最后一把火！”
项羽摇头道：“稍微纠正一点，过黄河之时我军并未采取特殊行动。而是过了漳水之后，离开巨鹿已然不远---此时我才命令全军将所有的船都烧了，所有的锅都砸了，只带上3天的干粮。”
“此举就是明确地告诉全军：3天之后，我们要么去巨鹿城中吃饭，要么全部战死！不会有第三种可能！”
小武钦佩无比，道：“全天下只有霸王您才有这样的气魄！20万大军面对死亡，以难以置信的勇气、义无反顾地前进，足令千古后人敬仰！”
项羽忽然狡黠一笑，道：“我就是要王离这么去想！其实号令全军的口号听起来似乎是真的，目标却是假的！”
小武大吃一惊，连忙道：“你给全军下达了假命令么？为什么？不怕大家理解出现问题吗？”
项羽微笑道：“船也烧了，锅也砸了，我军必须在3天之中取得全胜，这点当然不假！”
“但我的意思是说：我军的攻打目标说是巨鹿，却又不是巨鹿；若说不是巨鹿，却又还是巨鹿。全看你怎么理解了，其实怎么理解都对。”
小武更加糊涂了，连忙道：“小子愚钝，还请高人指点。”
图表10巨鹿之战大致形势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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项羽微微一笑，耐心解释道：“我军渡河以后，面对的秦军大致分为两部分---章邯军在左，王离军在右。”
“包围巨鹿城的主要是王离军，而他们听说我军要强攻巨鹿，必定加固寨栅，坐等我军前去硬啃骨头。但我说去攻打巨鹿，也只是给士卒一个方向而已，并非真要去打。”
小武皱眉道：“楚军若是强攻围困巨鹿的秦军，则王离必会率军死守，而章邯军会前来夹击、包抄后路。这好像是个围城打援的架势，王离当然应该加强防守，楚军必定陷入苦战。”
项羽点了点头，道：“正是。如此这般的话，则对方的形势看好，也能发挥秦军组织有序的特长，而我方的势岂不都辛苦白造了？”
小武连连称是，思索道：“这样的确是楚军的形势不利，而且又只有三天时间。我真不知道，你到底要怎么做才能扭转局面？”
项羽缓缓道：“其实，放那个假消息的目的就是为了让王离军把精力放在防守上，如此我好先专心对付章邯军，减少部分压力。而我军的真正目标，其实是‘秦军甬道’！”
小武讶道：“秦军甬道？甬道是什么？”
项羽斜睨了小武一眼，道：“秦朝和以前朝代最大的不同之处、很重要的一点，就是建立了很多驰道和甬道。两者都是大路，驰道是民用的，而甬道是军用的。”
“这些朝廷修建的大道都是很宽阔、近乎笔直的大路，而且绝大多数直通咸阳。路上每隔几十里都有一个驿亭，由亭长负责道路管理维护，以便物资运输通畅。”
小武恍然道：“啊，这我知道了，刘邦原来不就是一个亭长吗？”
项羽哼了一声，道：“天下驿亭多着呢！亭长也多的是。在我们江东会稽郡里，就有望亭、唯亭、安亭等等，沿着大路笔直排了开去。”
小武张大了嘴巴，惊道：“这些驿亭、今天都还在呐！安亭就在上海，而望亭、唯亭在苏州。想不到从秦朝开始，这些亭子的地名一直都没变过！”
图表11秦朝驰道、栈道、甬道主要路线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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项羽并不理会，继续道：“秦军数量众多，全靠甬道输送粮食。尤其是王离军，他们30万人从长城南下，并未携带来多少粮食。他们的粮食都是由章邯军、通过甬道输送到巨鹿城外的。”
“如此，我先派出英布、蒲将军为先锋，领2万兵全力攻击甬道，切断两路秦军之间的粮路，可就击中对方的要害了。”
小武连连点头，恍然大悟道：“没错，打蛇要打七寸！秦军有70万之多，肯定散开多处；若是打不中他们要害、是根本无法取胜的。”
项羽点头道：“正是。当我军开始猛攻甬道之时，章邯不得不派兵来救。但不管他派谁来，我们都一定将其歼灭；前后一波接着一波，我都记不清楚到底和秦军激战了多少波了。”
小武钦佩的说：“史书上说楚军同秦军九战九胜，想来是不知道战斗多少次了。可是这个次数里包括王离的军队吗？还是只包括章邯的军队？”
项羽傲然道：“都包括！战至酣处，章邯见自己的部队屡次冲击我军不利，就派人知会王离、也派兵前来会战，想利用人数的优势取胜。”
小武羡道：“但你却根本不怕对方人多！我有点明白了，王离的大军本来计划在巨鹿营寨里防守待敌的，而你却迫使他改而进攻---楚军开始操持战场的主动了！”
项羽笑道：“正是。虽然巨鹿周围诸侯派来的救兵，如燕军、齐军等也有一些，但他们畏惧秦军、并不敢上前。但我军不怕，正愁王离不来！只要他来了，我就尽遣主力与他对战，硬碰硬！”
小武疑惑道：“这真是难以置信！史书上都说你们包围了王离军，并且全歼之，可是他麾下那么多人吗，这怎么可能？”
项羽摇头道：“说包围，确实不确切，情况要比这复杂的多。但是首先，我们不用去进攻王离军的营寨，不被‘围城打援’，这点上我们已经赚到了。”
“而王离被迫派军队前来甬道附近，寻找章邯的部队，企图会兵进攻我方；这就等于是我方在‘围甬道打援’---角色互换，我们又赚到了。”
“所以，王离的军队是在仓促调动中被迫打了一场遭遇战，而且是在我军所设定的战场---北方军在巨鹿城下的稳固布防全都泡了汤，没有任何用处！”
小武一挺大拇指，道：“高，真高。原来你就是这么获取战场主动性的。”
项羽不置可否，接着道：“然而章邯、王离两军还是有人数优势的，我想包围他们并不现实。而此时最重要的，是要去搅乱秦军的指挥，让他们沟通不畅，出现误会和差错。最好让王离军联系不到章邯，独自撞进我军的陷阱。”
小武深吸了一口气，道：“这样啊？搅乱秦军的指挥？这一点很难吧？秦军的组织严密、指挥严谨，又如何搅乱？”
项羽呵呵大笑，神采飞扬道：“你最后一个字说的好---‘乱’！我就是要‘乱’，而且是‘大乱’！为此，我发动了早就准备好的终极战术---‘混战诀’！”
小武大惊道：“‘混战诀’？出自哪一本兵书？我从没听说过！意思是让双方混在一起乱打吗？那双方胜负的概率不就是差不多吗？”
项羽呵呵大笑，道：“在任何一本兵书里，恐怕你都找不到‘混战诀’！不错，双方混在一起乱打的结果一般就是五五开。然而秦军喜欢打有板有眼、有章法的仗，那就不能让他们得逞！我们楚军就是要‘乱战’！乱中取胜！”
“此时，‘混战诀’就有了用武之地---其基本形虽是让双方混在一起乱打，但胜负却并非五五之数，而是懂得‘形散而神不散’的一方赢面比较大！”
小武的脑子高速运转，皱眉道：“那如何才能做到、‘形散而神不散’呢？”
项羽显出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正色道：“首先，必须有大无畏的勇气和坚强信心，敢于面对任何困难！不要被铺天盖地的秦军阵容所吓倒。”
小武点头道：“这点我相信，历来说巨鹿大战，都说楚军三五成群、以一当十。无论面对多么强悍之敌，勇气惊天动地，令人难以置信！”
项羽的声音突然低沉了下来，眉毛一挑道：“哦？‘三五成群’，‘以一当十’？说得好，确实是这样。可你知道吗？这两句话不仅代表了我军的勇气，还代表了我军的战术！”
小武大吃一惊道：“啊？你说的没错吧？‘三五成群’，‘以一当十’，不是形容词、成语吗？居然还会是楚军的战术？这是怎么一会事？”
项羽慢慢道：“从一开始，我就没有打算跟秦军打一个围绕巨鹿城的攻防战役。我早就明白，楚秦之战将会是一个覆盖了漳水西岸大片区域的超大规模野战。以前很少听说有这样的战例。”
“在三天之内，我们将面对章邯、王离麾下的数十支部队从四面八方向甬道而来的轮番进攻，而我军也将朝向四面八方对敌、毫不示弱地给来犯敌军以迎头痛击。”
图表12两路秦军之间甬道示意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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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武微有所悟，道：“啊，这样就会成为一场大混战了！”
项羽点头道：“正是。在战局如此发展的进程之中，双方加起来数量接近百万的军队一定会绞成一团浆糊---兵找不到将，将接不到命令！”
“不过，却只有秦军会受到不利的影响；同时，楚军的每个士兵心里却一直明白着，不会收到任何干扰---因为我早已将一个命令植入他们心中：三天之内，赶到巨鹿！攻击一切迎面的敌人！”
小武恍然大悟，道：“我明白了---若秦军被打散了后，将会无所是从！而楚军却依然会向巨鹿方向进攻！”
项羽点了点头，目光深邃道：“没错。这就是‘三五成群’的意思：如果兵士被打散了，单个人找不到上级，则就近寻找其它楚军---凑满3到5人就可以形成一个新的战斗小队，然后自行安排作战任务、方向仍是巨鹿！”
小武身躯大震，激动道：“啊！原来这就是‘形散而神不散’啊！我明白了。那么‘以一当十’呢？”
项羽耐心解释道：“至于‘以一当十’，也并不是说一个人就能打赢十个。”
“它的意思其实是指---即使对方的兵力在本方的十倍以上，也要敢于进攻！”
小武糊涂道：“若对方的兵力在本方十倍以上，还主动进攻，那不是去找死吗？”
项羽摇了摇头道：“不是的。问题的关键在于，对方也不肯相信---你的兵力只有对方的十分之一，还敢主动进攻？”
“所以当面对这种难以置信的勇气时，对方将领的判断一定会受到干扰：秦军会把我方的小部队，误以为是大部队；而我方真正的进攻主力，则往往被忽视了。因为指挥官也是人，总是有成见的---不可能每一路兵马都是主力。”
“如此一来，则‘混战’之中的主动权尽在我方。而秦军的各支部队，都以为遭到了我军主力部队的攻击，都要求友军前来支援---于是秦军就会在错误的运动中，处处漏洞、全局被动。”
小武又复大悟，激动道：“‘以一当十’，原来竟是如此运用的！让对手摸不清楚、到底是该攻还是该守！这实在是神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