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睡前喝了点酒,她在半梦半醒间,想起身去上厕所。
她翻身,有些费力地支撑起身子,双腿刚触碰到地面的时候,整个人就软软地跪在了地上。地上冰冰凉凉的,左右摸了摸,也没碰到,该放在床下的羊毛毯。
奇怪,她想。
她睁开沉重的眼皮,看见四周一片漆黑。有些害怕了,平常睡觉时总会将窗帘虚掩着,街口会透些光进来。怎么今晚的路灯坏掉了吗?隐隐有了些不好的预感,她急忙起身,双腿却像空有皮囊一样,怎么都站不起来。
她握起拳头,准备捶捶小腿。‘刺啦’一声,仿佛有什么东西被撕了起来,紧接着就是手臂上的一阵刺痛。
仿佛有什么东西慢慢被点亮了起来,借着那些微光,她终于看清楚了。手臂上被插上了一个细细的管子,那根管子随着她往远处移动,而一点一点的被扯起来。
管子里流淌着的是一种金色的物质,以一种不紧不慢的速度流进她的体内。刚刚躺的地方,那确实是一张床,床的另一侧却是墙壁,墙壁上蔓延着这种管子,不过更粗大,像是什么的根,盘根错节地栖息在墙壁上。与她手臂的另一端连接的软管,被微微从墙上拉起来,也开始泛起了金色的微光。
进而,她看清楚了前后,四周,全是呼吸平稳的人。他们皮肤惨白,全身都没有肌肉,手臂上也连接着同样的软管。
她摸了摸自己的脸,并没有印象中胖胖的肉感。这应该是在做梦吧。她惴惴不安,但又不得不这样安慰自己。
突然有一阵风吹来,在极遥远的地方,有一线通天的光亮照出来。
没有多想,她朝着那束光艰难地爬过去了。手臂上的软管时不时妨碍她的行动,所以,她把它扯掉了,拔出来的过程也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疼痛。回头看,那些管子因为离开了墙壁,都忽闪地亮了起来。
爬行的一路上,两侧都静静地躺着其他陌生人,她尝试着叫醒别人,可是没有人回应她。
这应该是做梦吧。她又一次这样想。
终于,她在那束光的面前。她才反应过来,这是一个极大的门,光,是从那个门缝里面溜出的。
本以为推开那扇门会花费很多力气,但事实上她还没碰到那扇门,门就自己开了。
门里,却是一片无际的荒野。不远处,是一棵金色的大树,树根偶尔翻出土壤来,露出原本树根,金色的,源源不断的向着其他地方输送这着汁液。
"你好,第六位觉醒者。"不知什么时候旁边站了一个小男孩。他梳着一头严谨的头发,穿着一身剪裁合体的西装,明明是个小孩,目光却又透露着成熟。
"我是机器人,管理Ⅵ区的机器人,你可以叫我Niro."小男孩没有去牵她,而是蹲下身,继续道“我知道,你有很多疑问,但抱歉,我没有很多时间。”
我一定是在做梦。她固执地又想了一遍。
小男孩好像猜到了她在想什么,于是,笑笑说:“对,就当你自己在做梦吧,如果这样能让你好受些的话。”
“你是想要孤独的真实的活着,还是快乐的虚假的梦境?”小男孩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
“我不知道…该怎么选择。”
“就是你想回去,你以前的生活,那种偶尔会伤心难过得要死,倒霉事一大堆,就像最近那样。还是说,你想作为觉醒者,留在这里。顺便告诉你一句,这才是真实的世界。”小男孩站起身,不耐烦地踢了踢身边的小石子。又看了看手上的时间。好像真的很匆忙的样子。
她一时没办法消化现在的处境,半天没有回答。这不是梦吗?
“2012,你知道吧!”
“当然,不过,那是假的。我们大家都还活着不是吗?”
小男孩愤怒地跳了起来,“那当然是真的。只要极少数人,活了下来,被放进了梦境,实际上是你们的生活都是,我编排的数据。什么时候会遇到什么人,什么时候结婚,什么时间死去,都是我的安排。”
他开始有些疯癫地大叫,“当时人类把我造出来,管理这艘飞船,自己却满心欢喜地进入梦境。”
“地球早就没有了,而人类却不愿意相信,所有活下来的人,按照回忆共同组建了梦境,然后心安理得地住在里面。”
“我糟糕的人生也是你的安排?”她惊恐地抬起眼睛看着小男孩,不敢相信他所说的一切。
“对,都是我的安排,我是上帝,我是如来,我是神! 但为什么我这么孤独。连醒来的人,知道梦境是虚幻的,都还要回去!”他更加暴躁,向一头小豹子一样,挥舞着四肢,扫荡着周围的草坪。
她想起了她的一生。酒鬼父亲打死母亲后,冤枉她,说她是扫把星,然后扔进了福利院。她那时很小,但是对这些的记忆却很清晰,院长的毒打和小伙伴的欺负都历历在目。
长大后稍微比以前要好一些,但是,命运,不,是这个小男孩却好像总喜欢刁难她。她前段时间丢了工作,昨天男朋友又和她正式分手。
为什么要回去?回去那个悲惨的生活。
“我……想”她开口说话,声音却是极其沙哑的。
“我想……。”
回去,好像还有两个知根知底的好朋友,还有楼下常常来要食物的小猫,还有那盆仙人掌似乎很久没有浇水了,冰箱里最爱是披萨还有一半没吃,最近才买的裙子还没穿出去过呢!明天有一场面试,晚上约了好朋友一起吃饭。过几天要去看看新租的房子。
她无力地倒下,自嘲地想,回去的理由好像少的可怜,又微薄无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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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交车上永远是这么挤,她抱着简历,摇摇晃晃地站着。她揉了揉太阳穴,昨晚的酒精还在麻痹着大脑。
好朋友发了短信问她,还好吗?
她回道:现在要去参加一个面试,昨晚喝了点酒,不知道能不能发挥好。好像还做了个奇怪的梦。
好朋友兴奋地说:什么梦,快给我讲讲。
她又揉揉脑袋,什么都不记得了,毕竟是个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