陕西我去过多少次,我自己也记不清了,如果把四十年来越过省界踏上陕西的边边角角都算上,恐怕有百次之多。现在回想起每次去陕西所经历的过程仍然记忆犹新、历历在目,不由的引发一声叹息!光阴荏苒,时间过得好快啊……
先选几次印象深刻、故事有趣的摘写出来与大家分享
[ 一 ]
一九八一年十一月初,我刚从方山大武酒厂调入离石检察院工作不久。县委机关为了改善干部职工的生活,分管后勤工作的领导安排县政府机关的会计于海生(后曾任县审计局副局长)县委办的干事薛凤龙(后任县委办副主任、市物价局副局长)公安局的民警高瑞杰(后曾任离石区交警大队队长)和我四个人去陕西的汉中联系购买麦子。我们从太原出发坐了一夜的火车,第二天天亮后到了西安,下火车后未作停留就马不停蹄赶到西安市的长途汽车站,又坐了五六个小时的长途客车来到汉中。火车买的是硬坐车票我们在车上一夜未眠,汽车刚开不久就都眯眼睡了,翻秦岭山时尽管公路坡陡弯急车摇摇晃晃,我们时睡时醒,迷迷糊糊,懵懵懂懂,到了汉中天已大黑。由于我们走前已经和汉中市粮食局一位姓温的副局长(祖籍离石坪头乡凤凰峁村,父亲是位南下干部,曾任陕西省安康地委书记)电话联系好。所以我们在汉中的食宿温局长已经安排妥当。
第二天就按温的安排看了市周边的几个村的麦子销售点。
汉中北依秦岭、南临巴山,中间是开阔的汉中盆地和平原,气候温和湿润属于亚热带地区,也是中国著名的粮仓。据介绍这里生产的麦子颗粒小、产量大、颜色发红,磨的面筋道爽滑,口感较好,所以汉中的面皮在全国都很驰名。看完后因为价格超过了我们的预期,所以没有立即订货,想再去别的地方看看,只有我买了他们的两捆手工挂面,也算是没有空手离开。
我们在汉中呆了一天,在附近的景区、公园和市区逛了逛。我在一个卖竹编制品的商场为我爸看中一对竹编藤椅,他们三人帮忙我一起挑选、讨价,最后以六十元成交,以外又付了八块钱,他们负责托运到山西的介休站。自从有了这对藤椅,我爸爸在家里就再很少坐別的椅子,整整坐了近四十年,一直坐到去年,实在烂的不能再坐了才扔了。
从汉中返回西安因为不需要再赶时间我们选择了火车,在列车上四人商量好到西安后作短暂停留。然后老于和凤龙到渭南再看麦子,我和瑞杰先回离石。闲聊时瑞杰说他有一个从来就没有见过面的姑姑在西安,父亲知道他要去西安,一再嘱咐他去了要探望一下他的姑姑。并费了许多周折才从汾阳祖籍的亲戚口中得到了姑姑在西安的具体地址。我们三个听的很诧异既然是亲姑姑怎么从来就没有见过面呢?他就给我们讲述了一个大概情况,姑姑出生不到七岁就因家境困难,无力抚养众多的孩子,父母就把姑姑从小就卖给一家富商做了童养媳。十岁不到小丈夫就因病死了,她守了几年寡,有一天共产党领导的一支军队来了汾阳,姑姑就偷偷的和一个当兵的认识了,等部队开拔时她也跟着走了,一走就近六十年,六十年渺无音信,再也没有和家里有过联系,就连书信也从无来往。解放后姑夫曾任过新疆军区副司令、中将军衔,七八年病故。人民日报还发过一个篇幅不短的治丧消息。我们听了对瑞杰的家事和姑姑的遭遇深表同情,也为他这次陕西之行能见到姑姑而高兴。
到了西安后老于安排他和凤龙在西安市区转转,让我陪瑞杰去看姑姑,约好晩上旅馆见(为了乘坐火车方便,从汉中到西安后走出火车站就近登记好的旅馆)
我和瑞杰按照纸条上的地址七拐八绕,倒了好几趟公交车才找到了那个部队大院,门上有解放军站岗,说明来意后哨兵拨通电话,得到对方的认可后其中的一位战士领着我们俩进了大院,绕过一个很大操场,来到一个院中院,院子的地面并没有硬化,围墙和房子都是砖砌筑的,显得很普通,从大院走进小院,再从小院打开独院的门。让人感觉到有种神秘的庄严感。等进了家门,见到他姑姑后,才看到房子是二层小楼,面积并不很大,一楼进门墙边上就是一个上下楼的混凝土楼梯,扶手还是用钢筋钢管焊接的。除去楼梯占用的面积外,好像只有个厨房,楼梯旁边放个小方桌,桌子下乱放着几条板凳,像是吃饭的地方。姑姑看上去有七十岁左右,身体还十分硬朗,手里端着个小碗正在喂一个五六岁的男孩。瑞杰进门就喊姑姑,但姑姑却爱理不理,只是冷冷的问了一句你是老几,瑞杰回答我是老大、姑姑我是秀全(瑞杰的小名)。姑姑只顾喂孩子,也没让我们坐下,更没问喝不喝水,吃了饭没有?我在一旁既奇怪又尴尬,心想这那里是亲姑姑呢,就是走到一个不认识的人家,主人也应该有个待客态度吧。怎么能这样不情不愿不理不睬,像我们是来向她借钱一样面色冷酷无情。瑞杰在公安局当通讯员出生,脾气性格好、人勤快善良。还是凑在姑姑跟前很有耐心的介绍家里的情况,姑姑只哄孩子,再没兴趣搭理我们。我们也无趣了,顿时沉默起来,瑞杰自己拉了条板凳让我坐下,姑姑突然说厨房的桌子底下有西瓜你们自己切着吃吧。瑞杰心平气和、不紧不慢地找了菜刀、案板切开西瓜,我俩就吃了起来,时间已经过了中午又饿又渴,感觉吃在嘴里的西瓜是红籽红瓤又沙又甜,那个西瓜和姑姑一样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吃完西瓜我们起身要走,姑姑只说了两个字,好吧!站在原地手里拉着那个孩子并没挪动脚步,也根本没有要送送亲侄儿的意思。
我俩就这样告别了姑姑,相互默默无语,心中五味杂陈的离开部队大院,沿着原路返回了旅馆。晚上老于和凤龙也回来了,他们提着两台飞人牌的缝纫机,整整四个纸箱子,用细麻绳捆的结结实实。两台全是老于买的(那个时候缝纫机还比较缺,市面很难买到)说是在西安的百货大楼也是排了一下午的队才买到。
第二天老于把缝纫机给我们留下,让我俩帮他晚上坐火车时带回家,他和凤龙一早就坐长途汽车去渭南了。
我们利用白天的时间去了大雁塔、碑林、和一些商场转了转。西安我已经不是第一次来了,七九年、八零年都因给大武酒厂采买麻袋来过两次。所以游起来并不生疏。
那时的西安和太原差不多,大街上的人或自由散漫行走,或骑着自行车双脚吃力地蹬着转动,不时摇着车玲提醒前面的人让让道,人少车少显得道路宽敞通透,不一样是西安有完整的城墙、城门、有宏大漂亮的城门楼。毕竟西安是十一朝古都 。历史上有西周、秦、西汉、前赵、前秦、后秦、西魏、北周、隋、唐在此设都,前后时间达一千多年。所以帝王文化、历史遗迹很多。现在看当时的西安并不算大,常住人口也就二百多万,建成区也就一百多平方公里。记得到了大雁塔已经是西安的城边了,那里人车稀少,大雁塔大门台阶下的马路对面就是耕地,公交站牌上指着下一站是西安电影制片厂。现在再去,大雁塔已经到了西安的中心区,景区大的让人找不到进去的门,四周都是古色古香的商业街,对面又建了占地一千多亩的大唐芙蓉园。那可真是:大雁塔不孤,曲江芙蓉湖。玄奘藏经地,西游难觅寻。
到了傍晚我们赶回旅馆收拾好自己的东西退了房,就提着缝纫机徒步走到西安站,先把两个包裹好的缝纫机架托运好,我们带着机头赶忙赶到进站口排队,等待检票上车。火车站等候上车的旅客很多,四五路纵队排满站前的大半个广场,整个广场都是提着大包小包的人,那时许多的出门人都是自带铺盖卷,所以人多行李也多,人群中有男有女、有老有小、吵闹声南腔北调,到处熙熙攘攘,人头攒动。开始检票了,人们开始缓慢移动,我俩也随着人流逐渐向检票口靠近。这时高音喇叭突然叫起:“去山西太原方向的高瑞杰旅客请注意!去山西太原方向的高瑞杰旅客请注意!你托运的包裹需要打开检查,听到广播后请立即到包裹托运处配合检查,听到广播后请立即到包裹托运处配合检查”反复播了两次。瑞杰把所有的东西都给我放下,他独自去托运处处理包裹检查的事。这边的检票并没有停止,我独自跟着人群亦步亦趋通过了检票口,站在通向站台的天桥下等瑞杰。左等右等都不见他来,这时站内的广播又响,XX次列车马上就要开车了,还没上车的旅客抓紧时间上车。我十分着急,这边车要开,那边等不来瑞杰,双手要提两个缝纫机头,还有在汉中就买好的二拾斤挂面,东西重的提不起、提起了又走不动,累的我嘶牙列齿。大汗淋漓。准算跨过了天桥上了站台,刚刚把东西搁在车厢里,车轮就咔嚓咔嚓地动开了。我爬在车窗上找瑞杰的影子,天已经大黑,根本不见踪影。所有的钱和全国粮票都在我身上,就连住店要用的介绍信也是我拿着。知道他身上既不带钱也没有粮票,我走了他留在西安既不能吃饭、也不能住店,就是连一张回家的车票也没钱买。(那个时候吃饭要粮票、住店要单位介绍信)我急的眼泪都下来了,可也没有任何办法。第二快天还不亮介休车站到了,我下车再达乘长途客车返回离石。
第二天端杰也回来了,我问起他留在西安的情况,他笑着说没有办法只能再去找他姑姑,还在姑姑家住了一晚,又给了他二十块钱才买了次日的火车票。
对瑞杰的姑姑我当时不理解,觉得她冷漠的让人无法忍受。以后再想,也许她所经历的痛苦我们无法想象的,艰辛曲折的离奇人生,战火纷飞苦难岁月,烙印在她记忆深处一定是不堪回首的往事。所以拒绝谈起童年、家庭,也就少了对亲戚朋友的亲情、感情和热情。
这个故事讲完了,视角中的陕西末完待续
二零一九年八月一日於离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