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图 | 楂阿
我有个愿望,想去西藏的小学看看这里的孩子们。
但总觉得,我的到来并不能为他们带来哪怕一点点的改变。仅仅是过客而已。而我并不喜欢这样的角色。
所以,一直将这个念想放在心里,任由它独自发酵。
当我知道,我终于能做点什么的时候,在路边拦一辆顺风车,欣然前往。
这天,小雨。
【天堂应该是图书馆的样子】
60个箱子,3000册书。这是新东方捐赠给西藏小学的图书。
当我知道这一箱箱图书背后的故事,我才发现,对西藏这片热土上的孩子们,有人怀有赤诚之心:一个人走出大山到北京找俞敏洪洽谈图书事宜;请教北京儿童教育的专家教授推荐阅读课目;在网上订购各种各样适合的图书;自发自费将图书从潮湿的地下室运到学校。
我不知道这样的动力来源于哪里,也许是内心至善的东西。这一路的艰辛我无法感同身受,但是我想尽自己所能让书籍发挥真正的价值,至少要送到需要的人手里。
当我还在想的时候,却有人已经在做。这个来自青海的姑娘,是卡若小学支教的老师,教数学和综合。
得知学校图书馆并不对学生开放时,她决定把图书安置在自己的住所,将这里变成孩子们的阅读天堂。这该是怎样的热忱才会有这样的想法。
我在记录图书信息时,孩子们争相恐后帮忙搬书、念书名。从他们明亮的眼睛里,我看到了对书籍的渴望。他们看书时认真的样子让我无限动容,虽然还是低年级学生,却识了不少字。
都说西藏是离天最近的地方,但我觉得天堂应该是图书馆的样子。
【最清澈的世界是孩子的内心】
Place 1 :食堂。
钟响了,他们高兴地跑去吃饭。
我原以为,会有整齐的餐桌,会有各种各样可口的饭菜,会有食堂应有的样子。
当我爬上楼梯时,我突然惊呆了。墙边蹲着两排孩子,他们捧着铁盘子低头吃饭,一盆米饭,一个青椒炒肉,一碗酥油茶,和他们吃得很满足的样子。当时,心里有种被碰触的感觉,被震撼得凝固了表情。
看到他们的笑脸,我突然懂得,这就是最美的露天食堂,一抬眼就是青山绿水和蓝天白云,还有世界上最好吃的饭菜。
而我,静静看着他们吃完了这顿美味的午餐。
Place 2 :宿舍。
我说,带姐姐去看看你们住的地方吧。他们拉着我,都想让我去看他们的住处。
我没有想到这么小的孩子,寝室却收拾得这么整洁。干净的床铺,叠好的被子,摆放得整整齐齐的洗漱用品,装饰得很漂亮的墙壁,还有阳光洒进来。
他们如合格的指挥官一样指挥我拍一切他们觉得美的东西,惊叹于他们这么小就懂得美要永恒。原来,美在他们心目中很简单,一条彩色飘带,一朵朵向日葵贴纸,或是一盘摆在桌上的绿色藤萝,都很美。
把我领到走廊尽头,小姑娘开心地对我说:“姐姐,这是我住的地方。”
我掀开帘子,看到了家的模样:有锅碗瓢盆和大水缸的厨房,有绣花毡子的床铺,有装满酥油的木头碗,有在吃面条的哥哥和妈妈,有电视里播放的《爸爸回来了》。
我惊奇地看着这个只有八岁的小姑娘,她满是笑意地眨眨眼睛说,这是我家,我爸爸是老师。
Place 3 :教室。
虽然是周六,六年级的学生却要补课,为了考初中。就和当年的我们一样,为了初考开始走夜路去上晚自习。
小学的作文总会写到校园里充满着朗朗的读书声,实际上我从来没有听过。
站在阳台上,看着对面的教学楼里传来的朗诵声,内心充满了感动。所以无论如何,我一定要去教室看看。
黑板上还未擦掉的加减法运算,墙上贴满了功课表和优秀作品,书桌因为刚开完家长会还未重新排整齐。小姑娘擦掉黑板,让我把名字写上去。
我还没反应过来,就看到她们拿着各色粉笔一遍一遍地写着我的名字。我坐在课桌上,看着他们一笔一划笨拙地写着,擦掉,再写,直到满意。
有个浅浅酒窝的小姑娘叫向巴永宗(大),她不爱说话却很喜欢笑。
当别人争先恐后围着我时,她总是站在边缘静静看着,想主动却不知道该怎么主动的样子很可爱。她从不刻意靠近我,我却不断把镜头转向她。
从她身上,我看到了曾经的自己,对一切事物有着天生的淡然,但是内心却无比细腻和深刻。
在她惦着脚尖认真写着我的名字时,我就知道。她不知道写了多少遍,又擦掉了多少次重写。她的手边,是厚厚的一层粉笔灰。
每次我转身看不见她时,总会自然而然地问,向巴永宗(大)呢?就像我第一位年轻的幼儿园老师,离校后回来看大家,在把她围得水泄不通的孩子中突然转过身问:“楂阿在哪里?”
然后,看到站在圈圈之外的我安静望着她,不争,不闹。而她走出人潮将我抱起的瞬间,成了我对那个年龄段唯一的记忆。
想到这里,我哑然一笑,这算是传承吗。
准备离开教室时,我要把黑板上的字迹擦掉,她们着急了:“楂阿姐姐不要擦,不然我忘掉了你的名字怎么办?”“这是我用最喜欢的颜色的粉笔写的。”“我还给姐姐画了一个大大的心。”
拿着抹布的手僵在半空。
Place 4 :操场。
“楂阿姐姐再见!楂阿姐姐再见......”
她们在背后一遍又一遍地喊着,我不敢回头。
我叫她们站着不可以追过来,因为听说我要走了,一个小姑娘偷偷告诉我,斯朗拉措舍不得要哭了。我不喜欢面对这样的场景。
她们问我,什么时候还来学校。就像在大西北植树时,那些奶奶总会问的,“你们什么时候还回来?”我总不能轻易许下承诺,留下的只有沉默。
当我在路边等车,一回头看到了趴在铁门上张望的眼睛。
她们还是偷偷跟过来了。
Place 5 :心里。
坐在电脑前,敲下了一个个字符,翻看着一张张照片。我决定,我会找个时间再去看他们,送照片。
在我的心里,留下了一些难以名状的东西。
他们已经不是花骨朵儿了,而是八九点钟的太阳。
他们从一年级开始住校,一个月回家一次,这么小就开始学会独立。
他们会围着问我,姐姐去过北京吗?你可以带我去吗?
他们会配合我的问话一起对大家玩闹,和我站在统一战线上。
看到朋友开我玩笑,她们竟然异口同声地替我声讨:雪玲姐姐是好人,叔叔是坏人。
他们趁我去吃饭时,在作业本上写下自己的中文名字和藏文名字,还有对我说的悄悄话。
当我问,你们想考大学吗?他们不约而同羞涩地说,想!我再次从那双黑眼睛里看到了渴切。
我一直认为我是个没有孩子缘的人,这一次又颠覆了我的认知。
我不知道这样莫名闯入他们的世界是否正确,但我知道有些东西没有错。
当我觉得没有错我就会去做。
我是楂阿,我在旅行路上——读书、写字、摄影、听音乐,还有过生活。有幸遇见你,有幸在文字里有过一面之缘。如果喜欢我写下的字,记得点个小小的赞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