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要过年了。每到这个时候,我们都会感慨:年味越来越少啦。
是啊,那些曾经让我们开怀大笑的相声段子已经不再好笑,除了在微博上被吐槽,春节联欢晚会已经乏善可陈;大鱼大肉、糖果零食都不太符合现在的健康标准;大扫除是没必要的,日常清洁已经让家里足够干净……过年可以做的那些事情都在逐渐失去意义。
过年必须做的那些事又令人烦恼。每年的春运像一场战争,几十亿人口的大腾挪成为一个基本无解的社会问题。年货送来送去,领导、朋友、长辈,打点各方关系,联络多方感情,过年比上班还累。年前的突击加班常常让人对假期产生幻灭感:焦头烂额地忙完所有的工作,难道就为了过年那几天吃得脑满肠肥,对着电视发呆吗?
我们感慨年味淡薄,其实是人情淡了。但人类社会就是在由熟人社会向契约社会前进。我们有了更多的自我,不再依靠单一的价值标准来要求自己、评判别人,我们对于幸福的定义不再趋同。
事实上,每一代人都有自己独特的年味。六七十年代的年味是一顿珍贵的肉馅饺子,八九十年代则是一家人聚在一起看春节晚会,新世纪以来开始流行旅行过年、网络春晚等等。时代在变化,习俗也在变化。我们常说年味变了,实际上只是每个时代投射在节日里的景象变了,每一代人在这短短几天里释放情感、表达欢乐的方式变了。
当鞭炮声、硫磺味组成的年味渐渐消失,新的年俗也在逐渐崛起。也许是一起打一盘手游,也许是预定好了饭店的年夜饭,也许是一同在弹幕网站上吐槽春晚,也许是在海外的旅途上迎接新年。只要一家人在一起,就还能感到浓浓的年味。
在长沙、沈阳两座城市,有两辆主题为“发财红包专列”的地铁列车正在运行。现代化的交通工具,载满乘客也载满祝福,从传统驶向未来。
可总有一些东西是不变的。年夜饭里,浓郁的滋味与喜乐的气氛,流淌着传承了两代以上的家族情感。夫妻、母女、父子、兄弟姐妹之间的温情,全都浓缩在热气蒸腾的菜肴里。大年初一的早上,从长辈的手中接过新年红包,还会附带几句叮嘱,是这个时代少见的最真心的祝福。出门拜年,遇到相熟多年的邻居带着裹成球的小孩子,随手给出一个小小的新年红包,一如我们年少时从他们手上接过压岁钱。代代交替,生生不息,时光的流动在中国的年俗里显得自然而生动。
有人说这样的生活太过琐碎,但谁让我们就生活在地上而不是天上呢。平日里,生活是优越感占多。是伍迪·艾伦的电影、是海淘买的一千美元的鞋子,是假装生活在纽约。然而过年时,当我们回到柴米油盐酱醋茶,这每个人幼时懵懂、父母们却天天开门就要操心的事。我们就会明白,这平淡,琐碎的温情,就是人世间最大的真实。
其实过年不就是一家人团聚吗,即使在讲究个人的西方,圣诞节新年不也讲究阖家欢乐,一家人一起看个NBA或者NFL吗。这本就是人们共同的追求。团聚的时刻有天有地,有孝有慈,有情有义,同样有是有非,有自省有憧憬。这就是我们的生活本身。也许你认为如今的团聚只剩下逼婚与炫耀成功,但我觉得,这才叫人间烟火。
家依然是大多数中国人的信仰。春节是阖家团圆的日子,它与天地时光相沟通,我们祭祀天地,追念先人,感受我们由何而来,去往何处。
一次次春节的降临,我们一次次回到家里,摆祭品、包饺子、贴春联、串亲戚……百姓日用而不知,我们生存的大道,就蕴含其中。
更好的日子,必然要继续吐故纳新。我们感念那些为此不断努力的人。他们可能是英雄或贤人,也可能只是对平庸之恶怀有警惕的人。他们不是别人,很可能就是你自己,就是正准备开心过年的普通人。
每年在这个特殊的时间点上,你才会发现,在外面的世界转了一大圈,以为自己已经远离了你所否定和逃离的一切现实,但是,回家过年,一切都被打回原形。只是温暖和安全感是很受用的,虽然它们总是与现实的无聊、琐碎一起出现。而这种感觉,不就是你怀念的年味吗?
年味并没有离我们远去。家人在,年味就在;家在,年味就在;你在,年味就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