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南陌花开
第三十三章 雨后初晴
这场大雨来得猛,去得也快,仅下了一夜。大概是因为心情还不错,尽管雨滴打在屋顶上飒飒作响,顾若璇仍旧是一夜好眠。
翌日,顾若璇起身时,天已经放晴了。
打开窗子的瞬间,一股清新的气息扑面而来,顾若璇忍不住闭上了眼,陶醉在清晨的微风中。
顾若璇是个颇懂得享受自然的人,所以,用过早膳后,就带着侍女去了花园。
道家说“上善若水”,诚然不假。经过昨夜的雨水洗涤,整个花园的面貌都焕然一新。顾若璇站在水榭中央,望着周围的景物,心情舒畅。
房檐上有滞留的雨滴往下落,是慢节奏,“滴嗒——滴嗒”地落在门前的大理石铺成的台阶上,有空灵的声音回响在耳畔;低的,高的草木的枝枝蔓蔓,均被千万条雨线滤过了,看着俨然似新染了一层色,还有水珠儿眷恋在清亮得可以照得见人影的叶片上,在微风中轻轻抖动;在那万花丛中,美丽而色彩斑斓的蝴蝶正追赶嬉戏,好不热闹;空气里泥土香、花香、草香弥漫,随着微风沁入鼻间,越发是香气袭人……
眼前的美景,让顾若璇不由得想起了浙州的秋水山庄。
同样的雨后初晴,想必还是秋水山庄的风景更胜一筹吧。
姑且不说巍峨而壮观的阳明山,比起北方,江南自古便多了一份北方难以企及的钟灵秀毓与温婉沉静。
虽说顾氏一门源自江南,院落格式也是按照江南“小桥流水”风格设计的,但北方毕竟少了江南那种纯天然的灵韵。
想到秋水山庄,自然也不会忘了远在江南,没能一同回京的碧薇和碧落,思及于此,顾若璇在心中默默地叹了口气。
“小姐,您怎么了?”身侧的碧芸见她神色不对,低声问道。
“没什么。”顾若璇侧首看着碧芸,摇了摇头,浅浅一笑道,“我们都回京这么久了,有点想念秋水山庄了。”虽然碧薇和碧落时常来信,但毕竟相隔千里,心中还是十分惦记她们。
一时间,水榭里竟有些沉默起来。
碧薇,碧芸,碧落以及碧莹自小相处,感情深厚,不是亲姐妹胜似亲姐妹。很显然,顾若璇的话也触动了她们心底的思念。
良久,碧芸轻声笑道:“小姐不用担心,碧薇姐姐的信上既然没说江南有什么动静,就表示她们一切安好。”虽说回京已有一段时间,但与江南的联系一直都是由碧芸自己负责的,所以知道的自然比较清楚。
闻言,碧莹也点头附声道:“不错,江南若是出了事,碧薇姐姐一定会飞鸽传书通知我们的。”
“嗯。”顾若璇只是淡淡应了声。她如何不知道江南无事,只是碧薇和碧落跟随她多年,忍不住思念罢了。
不过,顾若璇终究是顾若璇,她向来不是一个伤春悲秋,谈及离别就摆出一副哭哭啼啼的小女儿姿态的人。她是一个肩负血海深仇,在众人记忆中早已死去却侥幸捡了一条命,又回到故京长兴来报仇的名门之后!
所以,想到这里,顾若璇就压下了心中那抹淡淡的思念。
趁着今日天气不错,风和日丽,顾若璇一时起兴,于是吩咐碧莹回书房取笔墨纸砚来。
待碧莹离开水榭后,碧芸看着顾若璇,含笑道:“小姐这是要作画么?”
顾若璇望着她,低眉一笑道:“知我者,碧芸也!”
然后,不知又想起了什么,顾若璇秀眉微蹙,“许久不曾作画了,也不知道画技退步了没有!算了,就先练练笔吧。”
见小姐难得打趣自己,碧芸微微一愣,随即又含笑问道:“小姐的画素来赋色韵秀,生动传神,只是不知小姐准备画什么?”作为顾若璇的贴身侍女,碧芸自然知道小姐不仅诗词歌赋信手拈来,而且琴棋书画也样样精通,是难得一见的才女。
顾若璇只是含笑看着她,并不言语。
见小姐不说,碧芸也不再多问,只是按捺着好奇心等待。
不一会儿,碧莹就端着笔墨纸砚回来了。
将所有东西摆好在水榭中的石桌上,碧莹一边铺好宣纸,一边问道:“小姐,你要做什么?”
“你猜!”顾若璇抬眸看了碧莹一眼,莞尔一笑道。
“又要人家猜?!”碧莹撅着嘴巴,眼巴巴地看着顾若璇道,“人家猜不出来,你直接告诉我呗!”声音娇憨圆润,颇有几分撒娇的意味。
顾若璇却并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而是卖起了关子,嫣然笑道:“你待会儿就知道了!”
“真小气!你不告诉我,总会有人知道!”碧莹不满地小声嘟囔道。说完,碧莹抬头看向对面的碧芸。
在场的另外两个人都是身怀武功之人,自然听得清清楚楚。顾若璇淡淡一笑,也不介意。
碧芸仿佛什么都不知道一般,只是静静地站在一旁为顾若璇研墨,看得碧莹气结。
顾若璇垂眸沉思了片刻,然后执起画笔,轻蘸墨汁,抬手便在雪白的宣纸上画了起来。动作如行云流水般顺畅,一气呵成……
半多个时辰后,顾若璇终于画完了。
她轻轻地将画笔置于笔格之上,然后拿开镇尺,抬手执起画轴,吐气如兰,将宣纸上的墨水缓缓吹干。
望着自己的杰作,嗅着纸上传来的淡淡墨香,顾若璇唇边露出浅浅的微笑,沉静温婉的笑容顿令百花失色。
碧芸和碧莹站在顾若璇身旁,抬眸一看,俨然就是一副山水画《雨后初晴图》。
碧莹惊诧地望着眼前这幅刚由自家小姐完成的画作,又看了看四周,然后指着画道:“我说怎么看着这么眼熟呢,这不就是我们府上花园的景色么?”
顾若璇所画的,正是方在站在水榭里所领略到的美丽风光。
在顾若璇的笔下,经过昨夜雨水的滋润,整个花园好像被清洗过一般,一草一木都刻画得生动传神,充满活力。
画的左上侧,还留有一首小诗:昨宵一雨洗尘痕,浓绿阴阴可一园。燕子声中寂无事,独穿苔径出帘门。
字迹工秀整洁,跌宕遒丽,不似一般大家闺秀的字迹那般柔弱,反倒苍劲有力。
看完整幅画后,碧莹忍不住赞叹道:“小姐,你画得真好!”话落,碧莹眼神炽热地望着顾若璇,眼中满满的都是崇拜。
虽然她的学识不差,琴棋书画也均有涉及,但画画的天赋却远不及小姐,甚至都比不上碧芸她们。不过,跟在小姐身边这么久,鉴赏能力还是有一些的。
“确实不错!”碧芸淡淡笑道。说不上多么神乎其技,只是画出了经过雨水荡涤后花草的神韵与灵气,生机勃勃。
顾若璇并没有说话,只是浅然一笑,然后看向碧莹吩咐道:“碧莹,把这幅画拿下去裱起来。”
“是,小姐。” 碧莹接过画,微微福身行礼。然后,再次转身退下。
又唤了碧芸收拾石桌上的笔墨纸砚后,顾若璇走到水榭的栏杆前,迎风而立,闭上眼睛静静地享受着轻风的抚摸,心情愉快不已。
原本今天顾若璇的好心情可以一直这么愉快下去。只是,当她再次看到某个不速之客找上门来时,她的好心情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满腔的愤怒与深深的无力感。
顾若璇刚打开房门,便警惕起来。
果然,越过八折山水屏风后,她再次看到不请自来的某人正悠闲惬意地躺在她的软榻上,神情洋溢着慵懒,悠哉而舒适。
顾若璇脸色一僵,眼眸微沉,神色也变得不善起来。
将顾若璇的神色看在眼里,雍王殿下也不在意,笑容可掬地道:“嗨,顾小姐,好久不见!本公子又登门拜访了哟,只不过顾小姐好像不太欢迎本公子,真叫本公子伤心呢!”
其实,慕容煦早就来了,只是顾若璇一直不在,所以他才在这里等着。而且,他相信,就算顾若璇回到房间察觉有人,也不会叫人来。
毕竟……有些事不适合太多人知道。
登门造访?你这是登门造访么?偷偷潜入还差不多!顾若璇无语,在心中默默地翻了个白眼。
迅速平复心情,顾若璇似笑非笑地盯着慕容煦道:“王爷说错了。提前下拜帖再由主人迎进来,这才叫‘登门造访’。你这样不经主人同意,不知道从哪堵墙潜进来的,叫非法潜入!还有……登门造访的是客人,王爷可知非法潜入的是什么吗?”
“什么?”慕容煦一脸茫然,从善如流地问道。
“贼或者小偷!”顾若璇看了他一眼,面无表情地道。
慕容煦嘴角抽了抽。将堂堂的雍王殿下比作小偷或贼,也只有她说得出口。
本以为慕容煦听了这话就算不勃然大怒,也会羞愧得无地自容。
只是,顾若璇很显然低估了某人脸厚之程度了。看着慕容煦几乎毫无变化的脸色,顾若璇深深挫败同时,又忍不住在心里默默地吐槽:雍王殿下,你的脸皮究竟有多厚呢?
“你在想什么?”看着眼前少女脸上变化多端的表情,慕容煦忍不住问道。
说起来,他还是第一次看到她脸上如此丰富的表情呢!